林瑜这些日子挺忙的,但不是忙得做事,而是忙得应酬。

    当官的没办法呀。

    他替盐场办社学的事情也传开了。衙门人的官吏都惊住了,看到他都要赞他一句,

    赞美语如下:“济然啊,了不得啊。这是利民大使啊。”

    “济然!厉害。”

    “林簿记,您真是百姓中的好官。”

    就是诚心不诚心是要另说的。

    这事实在是挺大的了,光是一个考棚,衙门里的人就要去各个大户家里走动,你捐一毛,他捐一角的,众官员还要做代表自己掏腰包,勉勉强强地凑到些银子盖了考棚。

    这些士绅地主平日里是很好说话,但一谈钱,脸色就变了。

    要银子?没有,一个字儿都没有!

    但林瑜不一样啊,他认识的可是商扶楹,商扶楹就是金字招牌,整个江南可以不知道浙江巡抚姓甚名何,但一定知道商扶楹。

    能跟商扶楹有交情,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人羡慕妒忌恨了。

    林瑜还以为他们是夸他建立社学呢,其实都在间接地讨好商扶楹。——这“人”也很奇怪,一旦有一个人这样做了,所有人都会这样。

    连越知县看到林瑜也笑眯眯的,且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的引为知己。还把他的事情写了册揭上奏嘉禾知府霍麟,霍知府也回了。册揭是一种对下属的考评,要定期汇报给上级官员。

    越知县除了给直系领导,还发了封给梁束——不管梁束会不会看,他只管给他汇报就好了。那感觉怎么说呢,好似两人也亲密一点儿了。

    也因为这事,一时之间请林瑜上门吃饭的也多了很多。这古时请客跟现代还不一样,真的特别多礼节,要先发帖子,三请四请,三交代四交代的。在主人家中,吃饭前吃饭中吃饭后都要各种行礼。

    林瑜去越知县家只吃过一次,就各种推辞了。也因为应酬,说好给女儿们上数学课的,弄来弄去就只上过一次。

    这次他推掉了所有,放了衙,就回家了。

    回家还没吃饭,先给林思清喊住了,“爹。”

    林瑜:“什么事?”

    林思清还是决定先告状,“大哥跟霍蕴下午没上课,喝酒去了。”

    林瑜:“?”所以呢。

    林思清气得想跺脚,“爹……我们马上要府试了,大哥还去喝酒……”以前的爹一听说就会狠狠地揍大哥一顿的。

    “嗯,没事。估计是太紧张了,放松一下也好。”林瑜打着哈哈,怕拍小儿子的肩,就进屋去了。

    放松一下也好?林思清要晕倒了,这样教出来的儿子能过府试才怪!

    林瑜吃了饭,便准备着给女儿们上数学课。说来也是汗然,那一道李白喝酒的题他到现在都没能给女儿们教明白。

    他都想放弃了。

    也因为他的进度,几个女儿除了林轻芸,对算学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林轻笑更是频频走神。

    数学是很枯燥的,但一旦入手就会感受它的乐趣。

    奥数已经太难了,林瑜想,再换点简单的吧。他换成了更简单的过河问题。

    题目如下:“25个人要过河,但是只有一条船,船上每次只能坐五个人,哦对了,其中有一个人要划船。请问,至少要往对岸运几次,才能让25个人都过河呢?”

    林瑜想,这题目够简单了吧。他给了她们每人十分钟的时间,但很可惜,十分钟过完,四个姑娘的答案……

    大姐姐轻仪正色道:“为什么不把他们都带走呢?爹,这没道理。一次就够了啊。我的答案是一次。”

    二姐姐轻笑:“大姐姐说得对,完全没道理。还有万一这25个人就是不会划船呢?那不是都过不了吗?”

    三妹妹轻芸:“不知道……感觉要好多次。至少需要五次吧。”

    小妹妹轻溪:“咦,爹,我没懂,那个至少,是什么意思啊?”

    林瑜:“……”他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地一个个解答,决定从她们的生活入手来告诉她们道理,“譬如吧,一户家里,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病了,家里穷,父母就打算把女儿卖了。你们怎么看?”

    几个女儿这时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没有道理,凭什么呀。”

    除了轻仪的,“弟弟有难,我……我想,我觉得……”

    林瑜:“这人生啊,就是有很多没有道理。现在家里就只够养活一个,必须抛弃一个。这艘船就只能坐五个人。至少是最少的意思,因为如果多了,那不是可以很多次了嘛。”

    几个女儿恍然,“……原来如此。”

    林瑜擦擦汗,很好,这问题总算立住了。

    “爹,你的意思是:是不是当我们遇见很多没有道理的事情的时候,不该先考虑它有没有道理,而是该先解决问题。”林轻仪如是道。

    连续两道题,不管是李白喝酒,还是今日的过河。每一个问题都很难,她们如果不静下心地去思考,去突破,很容易就会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消耗中,从而永远达不了岸。

    她们虽然只上了两节课,但在林瑜的反复讲解中也能稍稍听懂他的意思。

    林瑜听了大女儿的话,都要欣慰疯了,好好好,这孩子开窍了。对,这就是他教他们数学的原因,思维的改变是非常重要的。头脑不清晰,算错了一个步骤,就到不了岸,完成不了任务。

    其他几个则懵懵懂懂,但感觉又有些懂了。

    讲解完,林瑜便要去沐浴一下,好好休息一番。离去前,又被小女儿林轻溪喊住了。

    “爹。”林轻溪眼亮晶晶地看着林瑜,女儿对父亲的儒慕之情是天生的。林瑜亲自来看她,让林轻溪对父亲充满了好感。

    她看到林瑜书房那些画像,觉得很有意思。她竟不知道爹爹会画画呢。

    她还蛮喜欢这些东西。

    “嗯?”

    “您能教教我画画吗?您放心,我不会打扰您。我画好,爹爹帮我看看就好。”

    林瑜心中叹了口气,这小心翼翼地求爱的模样,不过是希望多和父亲在一起而已。

    “……我现在教你。”

    “真的?”林轻溪不敢相信。

    “真的,以后你看我闲了,只管来问我,我得空就教你。”林瑜也笑了,“但爹爹衙门事情多,不一定有很多时间。我现在先沐浴,沐浴好就教你。”

    “没关系,谢谢爹!谢谢爹!爹,您真好!”林轻溪眯起不太大的眼,她是四姐妹长相最普通的,但此刻脸放光芒,闪现出异样的光彩。

    林瑜也挺高兴的,女儿这么崇拜他,他还挺不好意思的。进了书房,刚打算沐浴了,江入年又进来了。

    脱到一半的林瑜又红着脸把衣服又套回去了。

    “你怎么不敲门?”

    “你门开着。”江入年淡淡地说,说时还瞥了他一眼。

    林瑜抓抓头,他可真粗心,哦了一声,问:“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想跟你报告一下我那个绸缎铺子。”

    听说那儿每日入帐就有十两左右,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还钱庄的钱。

    “怎么卖这么好?”

    江入年道:“就是这样好,以后还会更好。”名气一打开,生意就会更好。她把消息传给江家,江老爷子特地给她回了封信,只不过他还是不记得她的名字,还喊错了,喊成了“入画”。

    但引起老爷子重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不在乎能不能还钱庄的银子,但她在乎能不能取得老爷子的信任。

    但是老爷子还是没有再分铺子给她管,想来是被人拦住了。看样子要再回江家一趟。但这次不能是一个人回去,得带上林瑜。

    林瑜听说江入年这么能干,心里也美滋滋,这日子有盼头啊,眯着眼笑道:“江江啊。”

    江入年:“江江?”

    “年年?”林瑜是个蛮可爱的人,只要跟人熟了,就会更可爱。他自觉跟江入年挺熟了,便开始给她取个可爱外号。

    林瑜其实还带着其他算盘,他月俸太低了,这娘子这么能赚钱,他以后不得抱她大腿啊,他多说几句好话也没什么的。

    他还没继续喊呢,江入年问:“上次那道题,你算出来了没?”

    林瑜的心一下子就跌倒谷底了,这事说起来还是上次,他那一首歌解决出来的题目,江入年居然说自己根本不用思考。他怎么会服气?这斗志不就来了么。

    又让江入年出了道题,做数学就当调剂生活了。这道题他拿回去思考了,没想出来……第二日想继续想的,但回家蒙头就睡了。

    过了这么多些天,他都把事情给忘了。

    看林瑜的表情,江入年就知道,没算好。留下一句“你慢慢算。”就先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江入年扬了扬唇,笑着摇摇头,这林瑜。

    她回了屋,李妈妈已经等在那儿。

    她坐下,李妈妈去闭了门,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太太,那边有情况。”

    “说吧。”

    李妈妈道:“前儿,我看那朱妈妈带了一包东西出去,她还怕我瞧见,是窜怀里去的,还故意说自己要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我见她那地方就扁下去了。”

    江入年道:“嗯?所以呢,还发生了什么?”

    “我按您的吩咐,没第一时间来报您。就装没看见,还故意说自己去睡了。您猜这么着,今日她又出去了!我有了准备,就跟着去了。没想到啊,她去的居然是典当的铺子。太太!二太太把家里的东西偷偷拿出去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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