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徐中丞。

    当官那么久,所遇见的都是极懂礼数,极上道的官员,哪里遇见过林瑜这样的。

    他也不当着面骂,在心里——如果当着面骂,还能激出徐中丞的反抗之心的。不仅如此,他居然还说要把他画下来。

    当官的当然怕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何况徐中丞徐大人也确实没干过什么太伤人害理的事情,就是偷税漏税,加上兼并点土地而已嘛。

    可能说不上好官,但也说不上贪官吧?

    他本就年事已高,外加多病,好不容易见此客就遇见个林瑜,直接把他弄得旧疾复发,差点寿终正寝!

    喜宴变丧宴,他冤不冤?老了是最不惊吓的。

    但进了内室,老爷子缓了不少,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拍着床板怒斥底下的门生:“他是个这样的人,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啊?”也好让他提前做个准备啊!

    几个门生面面相觑,“越老啊,谁都知道啊。他在本次县试监考上,看到谁就在心里说一句要死一块死,把儒学提举司的几个官员弄得战战兢兢。我感觉他们这辈子都没这么敬业过吧。”

    “就是呢,他们走时头也不回,估计下次再也不敢来咱们平县了。”

    徐瑞:“还有此等事?”

    “我们都说,这林瑜林簿记是得了仙家之术,这才有这个本领。”

    最可恶的是,这个林主簿永远一副他好无辜他好纯情的表情,气煞人也!

    ……

    再说林瑜在花厅,他一个外人,主人都晕了,他怎么好意思再吃。

    他便跟沈庭洲到厅外站着,因为婢女来来往往的,他们怕挡着道,又往后退了退,在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待着。

    这也没人过来送送他们,他们便想至少等徐瑞醒过来再行告辞。

    闲得无聊,林瑜便真的实行他刚才的主意,画下来吧。

    他拿出本子,铅笔在画册了浅浅勾勒了几下,迅速就画出了几个轮廓。沈庭洲从未见过这般东西,问道:“伯父,这是什么?”

    林瑜已经画好了框架,开始画杯盏,“画画啊。”

    “画得好逼真!”

    林瑜得意地笑了笑,“这是西洋画。”

    沈庭洲赞道:“跟伯父出来,真的能学到好多东西。”

    两人正说着,那边徐知闲来了,过来跟林瑜拱手,顺便瞥了一眼林瑜手中的画册,“对不住,林簿记,我祖父突发头疾。今日的宴会,恐怕不能正常进行了。下次咱们再约吧。”

    徐知闲年纪小,却很稳重了。

    林瑜:“好好好,那你祖父休息吧,我们下次再来拜会。”

    说着就要走,徐知闲忍不住问“林伯父,你手中是……”

    林瑜啊了一声,扬了扬画册,“我看你这里新奇特别,什么海味山珍,琼浆玉液,真的是仙子住的地方,我忍不住就给画下来了。”

    他举起画册的空挡,徐知闲看到了,恰好,被后面赶来的徐中丞又看到了,他两眼一黑,就想晕过去,所幸后面的人扶住,没有直接倒过去。

    一般的古画都是写意的,这林瑜的画也太写实了!

    徐瑞欲哭无泪,真画啊,这怕不是真的要“名垂青史”了?

    林瑜看到徐瑞出来,忙迎上去,“徐老,你还好吧?”

    徐瑞:好?他好不了。完全好不了。“……林簿记,能不能把画送予我这个老头子?”

    林瑜愣了愣,“好啊。”有人喜欢他的话,他求之不得呢。说着就撕下画纸,给徐瑞递过去了。

    徐瑞含泪接过了。“咱们下次再会吧。”

    林瑜忙颔首,“好好好,下次我再来。”下次我再来画。

    徐瑞快要哭出来了,您可别来了,我不会再请你了!“好,您慢走,知闲,送送林簿记。”

    林瑜走后,徐瑞抚着额头,拿着林瑜给的画,又看看自己设下的宴,心中怒吼,

    这到底是什么画,怎么能画得那么像啊!

    林瑜跟徐老用饭,直接把人给气晕过去的事件很快传遍平县,林瑜享誉里甲,谁都知道了林大人的“神威”。

    更是传出了林主簿有一本“小白册”,谁做得不好,他就把人画上去,再传给梁束梁巡按,而梁巡按就把它交给皇上。

    有人猜测,这林瑜怕不是东厂的人?听说东厂就有不少人乔装打扮到全国各处替皇上抓人。

    要不然为何徐中丞再看看了那小白册后会直接晕倒呢。

    其中定有隐情。

    这些名声,甚至传到社学,县学,连嘉禾的府学都有人说起。

    林氏两兄弟去府学查看本次小考成绩的时候,就有人不停地看他们,连霍蕴都跑来问这事,

    “伯父真的有一本小白册啊,听说把徐中丞都吓晕过了。上面画了什么啊?”

    林思泽听了自然无奈,这不过是他爹爹闲来无事的画册而已。

    林思清道:“你想要,我让我爹爹把你画上就成。”

    霍蕴闻言,忙摆手,“免啦免啦。”

    他们说着,那边府学的夫子便张贴出了本次小考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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