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人看到这最后一份名单上,赫然写的是林思泽的名字。

    在场的各县学子都看了过来。

    这一路考上去,越往上越难考,后面的乡试太难。院试极有可能就是一名学子的高峰期,现在的成绩也许就是自己最好的成绩,以后再不能有了。

    而林思泽被注目的原因有很多,一来是太年轻,二来是听说此人已经连过两场,皆为案首。三来,又听说此人之前的县试又是屡次不过的。

    这人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呢!

    不过半年时间,就天翻地覆。只能说,对于有些人说,是有些天赋在里面的。

    案首,真的是院试案首。

    林瑜高兴地要欢天喜地了。

    公布名单后,所有合格的考生都会换上生员服——青色襕衫,宽袖皂缘,头上戴着的则是方巾。

    这样地青春年少,那样地恣意昂扬,林瑜喜滋滋地远远看着,竟也想穿上一穿。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官服,颜色深沉,宽衣博带,同样有那种读书人的气质和典雅。据说,官越大,袖子越长,衣带也越宽越大。

    说起来,官员的装扮较之生员的要更为风雅。

    算了,不羡慕了。再说,他们还要乡试呢,嘻嘻。

    很快林瑜就更加感觉做什么都比做案首的爹要好,他虽然不是进士,但不妨碍两个儿子当进士啊。

    各个知县都前来寒暄几句,“恭喜啊,林簿记。”

    “两个秀才,看来要重见一门三进士的佳话啊。”

    “这般天纵,过乡试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还有人问他是如何教导孩子的,甚至真的有人决定要向他学习,考前也要玩命地学。

    林瑜想表示,各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只是尊重孩子的选择而已嘛。太过玩命,有些孩子可能太紧张而考砸的。

    接下来,临安知府带头赐予每个合格的考生“金花”帽饰。戴完,新的生员们要向知府和督学大人行礼答谢。

    这一切都做完,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县了,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了!

    临走时,林瑜被鄞山知县喊住,“林簿记,等等。”

    林瑜回头,只见鄞山知县通红着脸,“以往是我多有得罪,还望林簿记不要见怪,还请林簿记与我多交流交流该如何教育这些学子,助他们顺利进学。”

    林瑜听了是又吃惊,又感动。吃惊是这鄞县是浙江有名的卷县,每年出的秀才都是最多的,当然考中的举人也是最多的,被称为举业大县,文教气氛相当浓郁。

    他这次院试运气拿了个冠首,下次可不一定了。明年乡试,平县一定会打回原型的,参加乡试可不止是这些新生员啊。

    感动是觉得这才是百姓的好官,都卷出境界来了,就这还能继续虚心请教啊?“我也没什么经验,相信您这般爱民之心,明岁鄞山县又能拿冠首了。”

    他带着人离开,收拾行囊回平县。这一次较上一次归家真是运气甚佳,连船都是顺风船,比来途快了几个时辰。

    快到平县码头之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码头上等了,有县衙的人,也有考生的家人。

    江入年带着女儿们站在那里。

    不过十来日,却隔了三秋,林瑜表示自己还挺想江江——他发誓不是想那晚的体验,那晚他都喝得醉醺醺的,事后也努力不去想那方面。

    船一靠近,双方都在挥手,喊爹喊妈的,喊姐姐喊妹妹的。林家两兄弟还在那装深沉呢,等林瑜喊了声“江江——”

    两人方才被爹爹的活泼感染,学着他挥起了手,“娘——”

    不过十来日啊,但因为这时刻的惦念和挂念,让这场小别离显得分外煽情。

    船一靠岸,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上了岸,执手相看,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

    对亲人,总是毫无保留的。

    而欢喜也因有人分享,也算真正的欢喜;就算是悲伤,也因有人能与之交谈,能得到稍许的安慰。

    林瑜是没什么悲伤,他只有满腔的欢喜欢喜!想把这欢喜与江入年说。

    四姐妹也笑容满面,替哥哥弟弟又是拿书,又是听他们说见到的趣事。

    林轻芸道:“听哥哥和思清说着这样好玩,我倒也想科考了。”还有那么多人捧着。

    林思清忙道:“三姐姐,不成啊。那外搜官查得可严了呢,他们是上上下下地摸,你敢么?”

    林轻芸秀眉挑起,“好啊,林思清,当了秀才,就敢说道姐姐了,看我撕了你的书!”

    林思清赶忙求饶。

    一行人热热闹闹回了家,他们说起那日得知两兄弟中了之后,鞭炮足足放了个把时辰,可算是让整个平县都知道,他们林家出了两个秀才了。

    说起这个,几个姐妹都眉飞色舞,好不得意。

    到了家,又是一次接着一次鞭炮。这次跟上次意义不同,放的时间也不同。为了喜庆,江入年让下人在门口发些果糖之类的东西,看到小孩子都会给,就当图个吉利。

    小孩子得了糖,嘴巴也甜,奔走在平县的各处,四处地叫喊,“林家一门双秀!”

    “林家一门双秀!”

    不过,分糖?林瑜一看篮子,竟然是他的梨膏糖,他可怜兮兮地问江入年:“江江,你怎么拿我的糖分呀。”

    江入年道:“你吃这么多糖,你也不怕烂牙。”她真的是没见过这么爱吃糖的人。

    她从篮子子捡出一颗,“诺,吃吧。”

    林瑜吃糖就高兴,算了,大不了再买呗。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屋,换了衣袍,先是祭祖再拜见老太太。晚上的时候又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临安自有临安的好,可再如何都比不上家乡的饭菜。

    吃到熟悉的味道,父子三人极有默契地闭嘴,默默干饭,仿佛这些日子在外面都没吃饱一样。

    吃到一半,又听门口有人喊:“林主簿林瑜在吗?”

    林瑜好奇地出来看,江入年也跟着出来。

    站在他们眼前也是个衙役,手里拿着文书,好像是府里来的人。

    “上头来的调令,林簿记,皇上有旨,您已擢为平县知县。这是调令,磕头谢恩吧。”

    调令?林瑜想不明白,皇上如何会知道他?

    难道是梁束?是他上告天子。

    林瑜连忙行三跪九叩之礼,规规矩矩地把调令接下来了。

    这调令是吏部发出的,是梁束梁巡按特地举荐,还是在正常的升迁范围内,不过也算是越级提拔了——主簿乃九品,知县是七品,差了两个品级。上任后,还是会有专门的官员进行考核评定;如果不合格,照样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而如果合格,则有进一步升迁的机会。

    反正一切都是看政绩说话的。

    江入年先道:“这位官爷,留下吃个便饭吧。”

    那人摆摆手,“不必了,林簿记。对了,梁巡按叫我给您传个话,说您收下这调令后,可别忘了答应他的事情呢。”

    林瑜:“……”

    江入年就问什么事情,林瑜把跟梁束交往的细节说了。

    “这么说来,他就是举荐你的人。你与他是一体的了。”

    “什么意思?”

    江入年正色道:“日后他若犯了罪,你也难逃干系。”

    林瑜吃惊,“这么严重?”

    江入年点点头。

    如果没这梁束举荐,林瑜这主簿想要正常升迁,可谓是难如登天。主簿属于佐贰官,本不受重视——上头还有一个县丞呢,加之原身只有举人功名,想升知县这样进士出身的正印,难度是非常大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就算是以后梁束犯了事,林瑜陪着一起,也是很值的。

    总比一辈子当个九品好吧。

    同时反过来说,如果林瑜犯了事,梁束也是要受牵连的。如果还是那些受贿的大事,梁束就有可能被言官盯上,官位都有可能丢了。历史上很多人就是因此被牵连不得不致仕回家。

    也因此,一般想让御史举荐,基本是极为困难的。

    梁束是看中了林瑜什么,才给出这样的信任啊?

    “你答应他什么?”

    “他请我去他府上吃饭,我没答应。”

    江入年:“……”好半天才道,“还是去一次吧,你也算是他的千里马了,你喊他一声老师,也是应当的。”

    当了知县,肯定也不能辜负梁大人的期望,要好好地把这个平县给带起来。

    梁束看中林瑜什么,估计他自己都说不太出。但梁巡按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能力自然是有,家世也要,但还需一份胆量和魄力,是人才就要大胆地用。

    两人商量完,回到饭桌上,跟孩子也说了这个喜讯。相比较而言,过院试是大喜,升官是小喜,这其中多了很多责任和义务。但同时,做得好,能更为人所尊重。

    “爹,恭喜你。”林思泽先举起了杯子,“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官的。”

    林思泽带头,其他子女也纷纷举杯,“爹,你当知县,一定会让平县焕然一新!”林思清道。

    这话说完,几个姐妹赞道:“思清过了院试,像个小大人了。”

    “就是,十一岁的秀才!”

    林思清被说得脸都红了。

    林轻仪也道:“在女儿看来,您来做这平县知县再好不过了。祝您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大姐姐这样说,其他姐妹也跟上。

    林轻笑:“祝爹和哥哥、思清,能平步青云。”

    林轻芸:“那我祝爹爹能加官进禄,哥哥和思清一举高中,金榜题名!”

    林轻溪也笑道:“姐姐们都说好了,那我就祝姐姐们心想事成,祝我们每个人平平安安。”

    一直转到江入年,她笑意还是一如既往地淡,“那我就祝我们家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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