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楠以为李文欣只是和她换了一次值日,但李文欣却默认成了永久的调换。之后的每一周,当张晓楠想去扫地时,都会看到李文欣先她一步把扫帚拿走,扫完之后,她还会笑着跟张晓楠打招呼,“晓楠,我这部分结束了,先回家啦。”

    之后便背着书包和等着她的两个女同学一起回家。李文欣性格开朗人缘也好,身边总围着一堆女同学。

    其实从扫地换成拖地也没什么,但是张晓楠发现李文欣每次扫地都很敷衍,三两下就结束了,根本没有扫干净。为了第二天一早班级的卫生不被扣分,她还得返工李文欣的工作,然后再开始拖地,每次都会花很长时间。

    开始的几周,楚月会帮她一起把教室打扫干净,但后来,公交时间换成冬令时以后,末班车的时间提早了。楚月怕赶不上公交,只能对张晓楠说,“我怕错过公交车,我得先走。”

    张晓楠拿着扫帚,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好,你先回去吧。”

    楚月走到门口,停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张晓楠的名字。

    张晓楠抬头。

    楚月说,“你可以跟李文欣说,把值日换回来,或者让她把地扫干净一点。我们的值日表上分工明确,你帮她一次是同学之间的情谊,但她现在明显就是在占你的便宜。”

    张晓楠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楚月没再多说,转身迈出了教室大门。

    ***

    周五晚上,江砚吃好晚饭在房间里打了会游戏,听到门口有动静,他摘下耳机。

    江砚的父母忙着做生意,经常不在家,这两天家里的保姆赵姐也有事回老家了。现在家里除了他,只剩下他妈妈秦女士养的泰迪小白。所以那声音就是小白在挠门。

    江砚看了眼书桌上的钟,到了遛小白的时间,赵姐不在,就只能由他代劳。

    江砚穿上外套便牵着小白出发了。

    夜晚凉气逼人,好在今天天气不错,深蓝的天空看起来格外高远,甚至能看到几颗星星挂在天边。

    小区外面的林荫道上,也有一些散步遛狗的人。

    江砚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锦大厦附近。江锦大厦往南有一条长青街,长青街上有一个的夜市,左右都摆着小摊,人群熙来攘往,很是热闹。

    有人牵着一大串气球走过,其中有几个还闪着光,像一朵巨大的色彩斑斓的云朵。

    小朋友手里拿着粉色的棉花糖,甜腻腻的奶油味夹在在空气中。

    小白像个小孩一样被吸引了目光,围着那串气球上蹿下跳。

    江砚扯了一下手中的绳,小白耍赖,坐在原地不肯走。江砚无可奈何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卖气球的男人往旁边走了几步,原本被气球遮挡的视野瞬间开阔,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砚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盯着那人仔细瞧了两眼,才确认几米开外站在摊位前的正是他如今的同班同学,楚月。

    在楚月跟前有一个可折叠的塑料架,架子上铺一块深蓝色的绒布,两平米不到,上面摆着一些女生用的小饰品。江砚简单扫了一眼,是一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东西,还有一些缎带,他猜测可能是绑头发用的。

    而楚月正拿起一条红色带波点的缎带递给一个女生,女生拿着缎带仔细看了看,又指了指另一条浅蓝色的,楚月又弯下腰去将蓝色缎带拿起递给女生。

    不知道女生说了什么,楚月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粉色纸盒,将两条发带小心翼翼地进小盒子里,双手递给女生。

    女生付钱离开,暂时没有其他顾客。楚月就坐到了摊位旁的一个小马扎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夜市上有灯,但光线昏暗,楚月今天没穿校服。大概为了驱挡夜里的寒气,裹了一件长款的黑色棉服。和在学校时清汤挂面的装扮不同,此时楚月及肩的头发被编成了辫子,发尾绑了一根明黄色的缎带,耳垂上夹了一对莹白的珍珠,像极香港电影里的复古装扮。

    而她面色沉静,眼睫低垂,好像在认真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像极了一幅画,与这这夜市的喧闹格格不入。

    直到有人在小摊前驻足,楚月才取下耳机,重新站了起来。

    小白在他脚边转圈,江砚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楚月没有看到他,他当然也没有上去打招呼的想法,他扯了两下绳子,牵着小白回家了。

    楚月从初中毕业后的暑假开始就在这长青街上摆地摊,每一样商品都是她在批发市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也许是眼光还不错,总有一些年轻女孩会光顾她的小摊,回头客不在少数。虽然收入微薄,但她的学费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

    她不会在这夜市上逗留得太晚,这天也如往常一般,在末班车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公交回家。

    回到家里,前厅的灯还亮着,楚建平坐在四方的餐桌前喝酒,看他脸色,应该是输了钱,心情不好。

    他看到楚月拎着一大包摆摊用的东西,将酒瓶往桌上一掷,饶有兴致地问她,“我的女儿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能赚钱了,今天又赚了多少钱?”

    楚月懒得搭理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拖着那个巨大的编织袋进了自己的房间,用脚重重踢上房门,“砰”的一声,那不堪一击的老房子都震了一震。

    只听门外传来楚建平骂人的声音,他骂“小畜生”。

    楚月将房门锁上,耳机塞进耳朵,浑当听不见。

    ***

    江砚的爸妈忙完一阵,突然清闲下来,江砚上学回家总是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早晨,天还没亮,江砚他爸江远昭心血来潮要去晨跑,把江砚从被子里拖起来。江砚心不甘情不愿地穿衣服起床,眯着眼睛来到楼下,那月亮还半挂在天边,他抱怨了一句,“爸,你不上班我还要上学呢。”

    江远昭原地小跑着,中气十足地在他背上重拍了一声,“年纪轻轻的这种精神状态怎么行,还不如我这个半老头子。”

    江砚被他拍得往前一冲,不满地说,“您哪里老了,您这不正当年嘛。”

    江远昭懒得跟他打嘴仗,一路小跑出了家里的花园,还不忘回头招呼江砚,“快跟上,别落下了。”

    江砚叹一口气,腿却紧跟着迈了出去。

    江砚跟着江远昭在小区外面的绿道上跑了一圈,回到家里天还没有大亮,他去浴室冲了澡,揣上早点就出发了。到校的时候比平时还早了二十来分钟,校园里很安静,只有三两个同学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

    教室的钥匙有专门的同学保管,此刻教室门还没开。江砚单肩背着包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顶楼楼梯间传来细碎的读书声。

    他看了眼天边刚刚翻出的鱼肚白,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么早。”

    因为好奇,江砚从走廊踱步到楼梯旁,倚靠在墙边。读书的女生被拐角遮挡视线,从江砚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的一只鞋子,很单薄的白色板鞋,不新,但洗得很干净,一尘不染。

    女生在背英语课文,不算流畅,因为咬字重,听着有些别扭,楼梯间的回声更加重了这种效果。

    江砚不想打断女生的背诵,所以他停在原地,没有上去,也没有离开。

    也许是因为读书人太过认真,感染了江砚,他莫名听得投入,听着听着,无意识发出一声轻笑。

    楼上的读书声停了下来,江砚看着女生起身,迈下两级台阶,转过拐角。那张脸逆着光,看不清晰,但他一下就认出来了,是楚月。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因为瘦,整个人显得很单薄。那天晚上在夜市上看到的装饰品全都不见了,只用黑色皮筋扎了一个短马尾,素净的一张脸。

    楚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砚,少年的头发带着一点湿气,是清晨的寒露。他的眼尾微微上翘,带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斜斜地倚靠在墙上,姿态肆意。

    楚月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笑什么?”

    他们做了小半年的同学,这是楚月第一次跟江砚说话。江砚发现她的目光很冷清,甚至带着一点敌意。

    江砚收起了嘴角的一点弧度,他反问,“我笑了吗?”

    楚月较真地说,“笑了。你在嘲笑我的口语?”

    江砚站直了身体,他的语气比楚月平静很多,“哪敢啊,不过有几个词读错了。”

    “哪几个?”楚月没有下楼梯,坚决地站在高处,仿佛这样才能让气势不被压倒。

    “比如说刀剑这个词,w是不发音的。”

    “不发音?”楚月疑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对,sword,这样读。”江砚放慢了语速将这个词读了一遍。

    楚月发现他的发音非常好听,似乎比英语老师更胜一筹。其实理性上她是相信江砚的,但不知道是跟江砚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她不想这么快低头,又十分多余地问了一句,“你没有骗我?”

    江砚觉得好笑,“我骗你干嘛,好玩吗?”

    楚月在口中默读了一遍,没有发出声音,但江砚看到了她的口型。这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洒向楼梯间的窗户。浅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楚月的面庞,她的眼睛黑而亮,认真思索的表情让她带了一点憨态。

    江砚仿佛被光线蛰了一下眼,猝不及防地移开了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跟这个女生交谈了起来,明明之前还很讨厌她。

    “还有呢?”楚月消化了这个词,马上趁热打铁地问道。

    “还有什么?”江砚重新看向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我错了好几个词,还有哪几个?”

    江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哪有人请教问题是用这样俯视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揉了揉因为看她而仰的发酸的脖子,散漫地说,“我的辅导费用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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