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带着江砚进药店买了消毒水棉签和创口贴。两人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并排坐下。

    楚月用棉签沾了碘伏给江砚的伤口消毒,因为要找个借力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托住了江砚的下巴。伤口离眼睛太近,怕碘伏沾上眼睛,不敢大刀阔斧的乱涂,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涂抹。

    那伤口看着很长,但还好不是很深,照她的判断,时间长了应该是不会留疤的。而在这过程中,江砚始终盯着她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江砚的眼睛深邃又好看,当他认真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眼里仿佛充满了情意。楚月已经尽力避开他的眼睛不看,但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

    楚月心一横,将目光从他的伤口转到他的眼睛,与他近距离对视。他的眼角微微向上,那是一种温和而愉悦的神态,楚月手中的棉签抵在他的伤口上,“你笑什么?破相了还笑。”

    “我笑了吗?没有吧。”江砚矢口否认,但那眼神更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仿佛一眼不看她,她就会消失一样。

    两人离得近,江砚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过她的颈项,她的耳垂突然开始发烫。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将棉签棒塞到他的手里,“心情这么好,你自己涂。”

    “可我看不见。”江砚无辜地看她,像只受了伤的小狗,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楚月无奈地叹口气,重新取了一根棉签,又轻轻地在那伤口上画了两圈。从塑料袋中取出创口贴,那创口贴是店里的营业员随意拿的,那上面还有彩色的动物花纹,花里胡哨的。

    江砚嫌弃地将头往后仰,“这也太幼稚了。”

    楚月才不管他的情绪,迅速准确地贴住了他的伤口,“那不是正好跟你相配。”

    还有一半伤口还露在外面,楚月揭开另一张创口贴,贴上去之后又调整了一下位置,轻轻地将它抹平。

    她的手还没离开江砚的脸,只听他似控诉般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声音中似乎还带了点委屈,那真不像平时神色冷淡的江砚。

    楚月的手轻颤了一下,“你给我发消息了吗?什么时候?我手机坏了好几天了?”

    江砚的眼睛亮了一下,“坏了,”他蹙起眉,想起这几天强忍着情绪,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开始懊悔,“那你怎么不说。”

    楚月觉得好笑,“你又没问,而且你不是已经把我拉黑了吗?还管我手机有没有坏。”

    翻起这笔老账,江砚一时语塞。

    楚月却灵光一闪,琢磨出点什么来,“所以你最近摆一张臭脸,还让我把你的衬衫扔了,就是因为我没有回你的消息?”

    江砚理亏,低眉顺眼不说话。

    江砚虽然因为她不回消息而生她的气,但一有事情还是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把她挡在身后。楚月看着他脸上的两张创口贴,瞬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正午阳光热烈,但秋天的风又十分清爽,马路上车辆来往匆匆,偶尔响起一声急促鸣笛声,风中带着秋季特有的桂花清香。

    有人从旁边拾级而上,眼神不住地往他们身上打量。

    楚月将碘伏等东西收拾好,放到塑料袋里,“我们走吧。”

    刚想起身,又被江砚拽了一下手指,他的眼神往上,示意她,“头发乱了。”

    还是与卷发女生撕扯的时候弄乱的,楚月将绑头发的发绳往下一扯,及肩的黑发披散开来。

    江砚还是第一次见她披发的样子,脸部线条被发丝衬得更饱满柔,整个人都松弛随性了不少。

    楚月用手指当梳子,抚过被弄乱的头发,如此梳了两下,她以为差不多了,就拿起手腕上的发绳想重新扎起头发。

    “等一下。”江砚一只手覆到她的头顶,轻轻地将几根隆起的发丝抚平。

    楚月一抬眼便看到他凸起的喉结,线条流畅的下颔,轻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她迅速偏过头,掩盖心中没来由的慌乱,又用手随意地理了理头发,便重新将头发扎了起来。

    江砚先起身,向她伸出了手。

    楚月在他的手上轻拍了一下,便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将书包背重新背上,“回家吧。”

    江砚几步跟上,“不看书了?”

    “还看?你都挂彩了。”

    “一点小伤口而已,不要总是这么夸大其词。”

    红灯亮了,楚月将手里提着的装有碘伏的塑料袋递给江砚,“记得回去再换两次药,别感染了。”

    “嗯。”此刻的江砚就像是被捋顺毛的小狗,他乖乖接过袋子,还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马路,来到公交车站点,楚月往来车的方向探了探,视线所及并没有公交车,“临近中午的时候,公车会少一点,你可以打车回去。”

    有人撑着阳伞经过,伞沿差点碰到楚月,江砚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里带了带,“那你呢?”

    楚月站定,“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那我也等一会儿。”江砚一副一点不着急的模样,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朝楚月晃了晃,“我带钱了。”

    偏偏他那张俊俏的脸上还贴了花花绿绿的创口贴,看上去幼稚极了,还有那么一点点清澈的可爱。

    很快楚月要乘坐的26路公交车就开到了眼前,她朝江砚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

    她坐上公交车,从窗户往外看,不见江砚的身影,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心里还在奇怪这人怎么走这么快。车辆启动,感觉有人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楚月轻瞥一眼,惊讶,“你上来干嘛,你家又不在这个方向。”

    江砚将书包从背后取下来,背往后靠,两腿微微敞着,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状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楚月抬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砚拿着手机,轻轻滑动,“你还没回我消息。”

    楚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手机,又觉得好笑,“我人都在你面前了,还要回什么消息,这样,你说,你发的是什么消息,我当面回复你。”

    江砚轻笑一声,“你哄小孩呢。”

    公交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楚月没有防备,整个身体往前冲。额头撞上一个温软的东西,缓冲过来后发现是江砚及时将手掌挡在了她的前面,而他自己的书包都掉在了地上。

    “谢谢。”她整理因颠簸而散乱的头发,声音无意识中柔和了很多:“刚才不是跟你说手机坏了吗?小唐师傅,就是我们家附近一个维修店的师傅说它修不好了,我得攒钱买个新的,到时候再回你的消息。”

    江砚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我认识一个技术很好的师傅,你把手机给我,我找人修好吗?”

    楚月怀疑地看他,“真的假的?”

    “当然?”江砚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可我手机放在家里,要不……”楚月本想说拿到学校去给他。

    可江砚打断了他,“我都坐上这辆车了,现在跟你取吧。”

    这是一条历史悠久的老街道,梧桐树长得比老房子还高,参天蔽日。树叶泛着黄,行人踩着地上的枯叶,嘎吱作响,带着一丝凉意的风也显得格外温和。

    其实江砚才不是为了什么手机,只不过是因为今天很特别。当楚月踏上公车的时候,他觉得这一天不应该结束地这么仓促,他希望时间可以慢慢走。车厢吵闹而颠簸,窗外的风景却十分宜人。

    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但江砚从来没有来过楚月居住地区域,公交车站点竖着一个蓝色地牌子,上面写了三个白色的大字,“枫林巷”。

    “枫林巷。”江砚的目光在站牌上停驻了片刻,“这名字真好听。”

    楚月:“好多人都这么说。”

    枫林巷里都是老房子,白墙黑瓦都有一种上了年纪的陈旧感,地面上偶尔遇见高低不平的石板,踩在脚底下,还会有轻微的晃动感。

    楚月看着江砚脚下说,“晴天没关系,如果是雨天的话,说不定一脚踩下去,飞溅出一滩水。”

    江砚又踩了一脚那凸起的石板,“那不是很有趣,每天跟躲地雷一样。”

    “算是吧。”楚月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楚月的家是一幢窄小的平房,墙面的石灰有一条条细小的裂纹,窗户朝西,看不到阳台,在拥挤的老房子中,甚至找不到一点阳光可以照进去的缝隙。

    在门口,楚月转身回头,叮嘱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机。”

    江砚靠墙边站着,“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楚月跨进狭小的院门,在门口撞见正弯着腰洗头的姚秀玲,她眯着眼睛瞧了她一眼,“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楚月没想好怎么回她,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便侧身进门,小跑进房间,从抽屉里取了那个坏掉的手机,握在手里走出房间。余光瞥见餐桌上有两个连在一块的橘子,上面还带了两片绿油油的叶子,一看就十分新鲜。

    她问姚秀玲:“这橘子哪来的?”

    姚秀玲用一块毛巾擦着头发,“你王婶儿家种的,今年结了好多果,其他的都被你爸拿走了,就剩这两个。”

    王婶就是李俊妈妈,那颗橘子树都种了十来年了,结出的果子非常甘甜。她顺手将果子踹上,又小跑着出门。

    身后传来姚秀玲的询问声,“你这又要去哪里?”

    她没有理会,怕江砚等急了,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院门。

    江砚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望着院门的方向,单纯地在等待,看到她的时候,神色染上了一丝暖意。

    楚月缓下脚步,走到他面前,将手机递给他,“这手机已经用了好几年了,也是到了该换的时候,修不好别勉强。”

    江砚接过手机,“没关系,试一试再说。”他将手机妥帖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重新将书包背回肩上,又看了楚月一眼。

    包子铺的老板娘李婶从旁边经过,江砚往楚月的方向让了一让。

    “李婶。”楚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李婶歪着头,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江砚,“阿月,这是你朋友吧。”

    楚月点头,“我同学。”

    李婶“哎呦”了一声,“这同学可长得真好看,跟那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李婶又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在他们中间游走了一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那种暧昧的神色却无法掩盖。

    李婶心满意足地走了,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变得尴尬起来。

    江砚先打破沉默,“那我……先走了。”

    楚月点了点头,却没有看他的眼睛,“嗯。”

    待江砚转身走出几步,她才想起什么,匆匆追了上去,“江砚。”

    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江砚欣然转身。

    楚月将捏在手里的两个橘子递上,“这是邻居家里种的橘子,给。”大概怕他拒绝,她又解释了一句,“很甜的。

    楚月看着他,眼中似乎含着一丝笑意,白皙的皮肤因为阳光而微微泛着红。

    江砚接过橘子,他转身,将橘子往空中抛了一下,又轻松地接住,放在鼻尖下轻嗅,是一股十分清甜的味道,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脚步都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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