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宗外的一处山林里,一道狼狈身影正匆忙寻找着什么。

    她周身肌肤微红,眼神迷离,嘴里不断呢喃着,像是发着高热的病人。

    “是哪棵树……怎么找不到……”

    苏时雪焦灼地走在林间,鼻翼翕动,想要找到上次濒临失控时闻到的那股草木清香。

    ‘顶峰重现’卡的时效已过,但那股嗜杀心魔依然强烈影响着她。此时她只觉体内血液沸如岩浆,心跳快似擂鼓,仿佛下一瞬便要爆体而亡!

    她慌乱地抚过每一棵树木、每一处草丛,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股令她安定的气息。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只庞大白虎疾驰而至,虎背上的少年翻身落地,快步朝她跑去。

    “掌门,你怎么了?”

    担忧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却像是隔着层迷雾,模糊不清。

    “找那棵树……”苏时雪迷迷糊糊地开口,摸索着一片又一片的灌木丛。

    突然,她微颤的手臂被人拉住,本就踉跄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撞上一个瘦削的胸膛。

    苦寻已久的草木清香扑鼻而来,像久旱时节忽降的甘露。

    她一把将那气息箍入怀中,埋首深吸,发出一声喟叹。

    萧雪山身躯紧绷着,灼热到近乎滚烫的体温隔着衣衫传来,烫得他心口狂跳。

    他缓缓垂下眼眸,看着他肩侧的那一截绯红脸颊。

    心跳好快,以至于他的视线都有些朦胧。

    恍惚间,他觉得先前那滔天的火海定是灼伤了他的肺腑。不然,为何他的呼吸也变得滚烫起来。

    突然,紧箍着他的人尤不满足般,猛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嘶……”萧雪山肩头一颤,似有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两手下意识地牵住她腰侧的衣衫。

    所幸在这之后,她的呼吸缓缓平稳下来。

    握着衣角的指节松开些许,迟疑片刻后,复又攥紧了。

    苏时雪再醒来时,躺在山林间一处清溪旁,泠泠水声荡涤着她的心神,让她有一瞬的晃神。

    她坐了起来,看见衣袖裙摆上沾着的草叶,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

    拍掉草叶后,她又环视四周,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墨无在不远处伏着休息。

    察觉到她的视线,墨无甩了甩尾巴,金黄兽瞳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幽怨。

    苏时雪并未读懂他的眼神,撑地站起身来,走到它身旁拍了拍它的大脑袋:“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真乖。”

    墨无懒懒地瞥了她一眼。

    苏时雪翻身骑上墨无,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竟已偏西,她竟在这山林中昏睡到了中午。

    记忆有些朦胧,先前许多画面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柳明珠受了重伤,司空无云为她挡了一箭,而后在狂怒之下,她撤去了压制杀意的神识,最后好像还击伤了闻千合。

    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来到了这里。

    苏时雪拍拍墨无后颈,随即一人一虎腾空而起,朝山林外飞去。

    云清宗内忙乱一片,虽然经此一战三大魔宗受到重创,可云清宗也折损不少。五个峰主受伤过半,本就不多的弟子也有数人卧床不起。

    苏时雪乘着墨无,在一处清幽小筑外落地。此地空旷洁净,只有院角种了些翠竹,颇合小筑主人的风格。

    她拍了拍墨无的头顶,却再次收到它幽怨的目光。

    “你怎么了?是受伤了?”苏时雪不解地问道。

    墨无懒懒地转开脑袋,长尾泄愤似地甩了甩。

    苏时雪上下打量它一圈,没见它有哪里受伤,便没把它的奇怪眼神放在心上,转身朝小筑走去,恰好遇上从推门而出的尚梦。

    “他怎么样?”

    尚梦用完好的左手轻轻带上门,答道:“还好你及时替他封住经脉,魔气没有蔓延,休养一段时日便是。”

    苏时雪点点头,又看向她包扎过的右手:“那你呢?”

    “小事,不用操心。”

    尚梦的语气仍是硬邦邦的,眼神却几番在苏时雪身上流转,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还好吧?之前,你差点……”

    无需点明,苏时雪也能听出尚梦的忧虑之意。

    “我没事了。”苏时雪回以轻笑:“只是当时状态险些失控,我会注意的。”

    闻言,尚梦点点头便要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别忘了去看看你的大弟子,他为了唤醒你,连自己安危都不顾了。”

    “好。”苏时雪应下,随后推门入内。

    小筑内很是简洁,除了一些必需用具外,再无其他。

    室内唯一的窗下支着一张小床,雪羽般的少年正躺在其上熟睡着。

    苏时雪轻步走上前,停在床边不远处,垂眸打量着这个为她挡了一记致命伤的少年。夏日午后的热烈阳光洒在他脸颊,将他衬得几乎透明。

    在这之前,她是有些怀疑司空无云的。

    皇城外向她袭来的那一记剑芒,若说是意外失手,实在有些勉强。虽然司空无云头顶的进度条是正向的金色,但她还是不能放心。

    但此时,望着他血色全无的嘴唇和身上的层层包扎,一股复杂的愧疚感涌上苏时雪心头。

    但百感交集的心间仍存留了一丝疑惑——在这之前,这少年和原身并不熟悉,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怎么就不顾自身安危地冲出来,替她挡箭了呢?

    苏时雪的视线在司空无云脸上来回梭巡着,想要读懂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扫过他轻颤的睫毛,落在他散落满枕的银白长发上,她微微蹙起了眉。

    他头上的白发,似乎比之前多了些?

    “师尊……”

    没等她仔细看,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便唤回了她的注意。

    苏时雪靠近一步,看向刚醒来的司空无云:“感觉还好吗?”

    司空无云点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苏时雪按住。

    “躺好。”

    她拦住司空无云,顺势在床尾坐下。沉默片刻后,她轻声问出心中疑惑:

    “那一箭很是凶险,你为何要那样做?”

    司空无云一愣,随即错开视线,嘴唇嗫嚅片刻才出声:“……弟子应当如此。”

    苏时雪眉心一动,显然不信:“是吗?可在你转投本尊门下之前,你我并无交集。”

    司空无云被她拆穿,不安地闪了下眼神,脸侧向一旁,没有答话。

    疑虑缓缓升起,苏时雪的声音也几不可查地冷了下来:“司空无云,你到底为何为本尊挡伤?”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的睫毛快速翕动着,双唇反复开了又合。

    良久,略微沙哑的声音才低低传来:“其实……弟子是为了您,才来到云清宗的。”

    “什么?”

    这是她没想到的回答。

    司空无云犹豫片刻,最终坦言:“其实,弟子自小……便听过许多关于您的传闻。所以,弟子一直向往着……拜您为师。”

    听着他因虚弱而断断续续的声音,苏时雪缓缓拧起眉头,半信半疑:“是吗?那为何你最终拜入了徐长峰门下?”

    司空无云快速望了她一眼,似是难以启齿般,犹豫许久才开口:

    “弟子来到云清宗那年,您说无暇打理琐事,不想收徒……弟子不得已,才入了清流峰。”

    艳阳自窗口洒落,给他的脸颊染上一抹隐约红云。

    苏时雪垂眸回想片刻,隐约记得她好像确实有写到过这一情节。

    但由于原剧情的主角是闻千合与宗政姝,故而不管是她苏时雪还是司空无云,都只是角落里的配角,所着笔墨并不算多。

    不过,懒得收徒这种事,确实符合原身的性格。

    见她沉默不语,司空无云神色变得焦灼:“师尊,弟子先前行为欠妥,让您有所不满,但……”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剧烈地咳了起来,整个人都因痛楚蜷成一团。

    “好了好了,先不说了。”苏时雪赶忙上前,轻抚他的肩背以作宽慰。

    掌下的身体因咳嗽和伤痛不住颤抖着,摇摇欲坠。而他头顶的金色进度条不知何时又涨了些,此时已有32点崇敬值。

    比她那几个逆徒高多了。

    司空无云剧烈地咳了好一阵,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他抬起脸来,眼中因痛楚而泛起水雾,像仓惶的小兽。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苏时雪觉得她或许是有些多疑了。

    也难怪她,自从穿书来之后,她几乎没有真正放松过,神经过于紧绷了也说不定。

    她轻叹道:“别多想了,没有对你不满。以后你便是本尊的六弟子,等你伤好些,便搬去清凝峰住,如何?”

    闻言,潮湿的眼眸瞬间亮了一分,随后他立即点头,像是怕应晚了苏时雪便会反悔似的。

    “好好休息吧。”

    苏时雪替他拉了拉被角,转身离开。

    司空无云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也没有转开眼神。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痛。

    与血肉创伤的痛楚不同,这疼痛更剧烈,像是尖锥狠狠刺入灵魂!

    刚松缓下来的身躯瞬间蜷缩成团,如幼兽般瑟瑟战栗着。

    修长洁白的手指在心口攥了良久,才缓缓松开,再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黑沉。

    苏时雪刚离开小筑,身后便响起一道惊慌的声音。

    “掌门,掌门!不好了!”

    她诧异转头,在看清来人的一刻眸光一凝:“韦若怜?发生什么了?”

    韦若怜此时全然不复平日的骄傲模样,泪水狼狈地糊了满脸,神情仓惶:“掌门,是我师尊,我师尊她……”

    柳明珠!

    脑海瞬间闪回不久前柳明珠被魔修重创的情景,苏时雪眉头猛地皱起,不再多问,骑上墨无便朝柳明珠的清鸢峰疾驰而去。

    清鸢峰其景,正如峰主柳明珠本人一般,鲜艳明媚。

    张扬肆意的虞美人开了满山,清风拂过,花瓣簌簌抖动,像是女子的轻声笑语。

    而峰顶的长明殿内,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情景。

    除却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外,寝殿内另外三人之间一派剑拔弩张。

    “尚梦,把剑放下。”

    立在榻边的女子身形微微一晃,持剑的左手却分毫不让:“她已经入魔,再不杀,满宗遭殃。”

    “我说了我有办法。你先把剑放下。”

    尚梦没有答话也没有动,只是半垂着头,凝视着沉睡的柳明珠。

    视线缓缓划过那姣好面容,而后是爬满脸颊的黑色诡异纹路,最后落在紧抵心口的剑刃上。

    这样望了许久,她才开口反问:“你有办法?前日你说要整顿宗门,说你有办法,可结果呢?”

    尚梦侧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声音因痛惜和埋怨而颤抖:“结果,宗门差点毁在你手里,明珠她也……”

    她迅速转开脸,强压下喉头哽咽,手中长剑却更用力几分。

    魔气已彻底侵蚀经脉,柳明珠再无恢复可能。除了趁此机会将她抹杀,别无它法。否则,等心智尽失的柳明珠醒来后,无人拦得住她。

    正当尚梦横下心准备动手之时,不远处的女子再次开口。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你说什么?”尚梦猛地转头,惊得连手中的剑都顾不得了:“你在……认错?”

    认识这个冷傲女子有一百多年了,这可是第一次听见她认错道歉!

    苏时雪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手掌虚握着一个小玉瓶,坦然地回望尚梦:

    “对,我在认错,是我错了。在皇城,是我的疏忽招致了兽潮,而后又引来三大魔宗偷袭。”

    她缓步朝尚梦走去,一边走,一边和声悉数起原身的毛病:

    “从前我也有很多错处,比如身为掌门却并不负责,再如遇事只考虑自己,又如同门受伤也从不在意。”

    苏时雪走到尚梦身旁,轻抚着她的肩膀,忽地想起一段原剧情角落中的情节,声线带了些笑意:

    “对了,还有我们被先师送下山历练那次,你饿得快昏过去了,我也没把手中的饼子给你,这也是我的错。”

    尚梦压抑已久的哽咽终于按不住了,她猛地抽噎一声,像是还在记仇一般愤愤道:“谁想吃你的饼子了,反正后来明珠给了我吃的……”

    话说到一半便噎住,尚梦紧紧抿住双唇,肩膀却不住地颤抖着。

    苏时雪抬手揽住她的肩,顺势去接她手中的剑,温声道:“既然都是我的错,不如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尚梦没有答话,握剑的手却缓缓松开来。

    苏时雪接过长剑,径直刺入了柳明珠层层包扎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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