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的厉害。

    鱼厌宴深深皱着眉头,她感觉到寒意彻骨,耳边充满着无序杂乱的呢喃低语。

    四周白茫茫一片,她一个人站在雾气中央,神情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只用力地抓住了胸前的衣裳,心脏绞痛到站不直身体。

    “醒醒呀,怎么今天还不起床?”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被子中的人影被惊醒。

    正午的阳光通过室内厚厚的窗帘,将朦胧的光洒在蓝色格纹的四角白木大床上。鱼厌宴坐在这温暖明亮的光影之中,冷汗直流,打湿了她的贴身衣物。

    见好久没有回应,一个系着紫色围裙拿着锅盖的披发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本来想询问女儿中午还想吃什么,她好准备。一眼望见床上满头大汗的女儿她担忧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吗?”

    回忆着心脏被捏碎的痛不欲生之感的鱼厌宴被惊醒,大脑缓缓回到现实世界。她循声而去,抬眸望见那个染着棕红色头发手上油渍还未擦干的女人,难以克制地瞪大了眼睛。

    妈妈?怎么会看见妈妈呢?

    她呆呆地望着女人,一时分不清自己在梦境还是现实。

    奥,原来我也死了。

    见女儿一副梦游般的呆滞神情,好像依旧深陷梦境的混沌模样,鱼楹芝拿起桌面上的纸巾,抽出一张勉强擦干手臂上的油渍,走到四角白木大床前坐下细细擦拭掉鱼厌宴流出的汗珠。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会说话了?宴宴做噩梦了吗?”鱼楹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鱼厌宴一把抓住了手指,

    “妈?真的是你!”刚刚睡醒的嘴唇干燥,声音发哑。鱼厌宴挣脱开盖住身体的被子,坐起身体,捧住鱼楹芝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恨不得把她的每一寸皮肤细节深深刻进大脑里,再也不忘记。

    果然是地狱吗?她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妈妈的脸了,久到东海扬尘,陵谷沧桑,连她的记忆都斑驳不堪,回想不起妈妈的模样了。

    她一直惶恐着时间过得再久一点,连自己都记不起妈妈任何细节,那么,世界上连最后一个思念妈妈的人都没有了。

    “妈!”鱼厌宴泪眼模糊地又喊了一遍。

    “这孩子,怎么大早上的还哭了。”鱼妈妈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难掩担忧。

    女儿恐怕是被昨天发生的事情骇住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女儿收到惊吓做了噩梦也是正常的,连她昨日都惊慌不已,闭眼就回想起那鲜血满地惊叫四起的场景。

    “好了好了都是梦呀。不要怕,没事的,都过去了。”,鱼楹芝像给小猫顺毛那样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纤细的背部,忽然听见门外厨房里咕噜咕噜的冒泡声,着急地起身,“糟了我没关火呢,宴宴要是还不舒服你就先躺一会儿,等一下妈妈熬完汤端给你哈。”

    说着,女人急匆匆地走出房间,还不忘关上了房门,随着哐当一声室内陷入了安静。

    而鱼厌宴则坐于床上,瞪着柜子上的棕色小熊化成了雕塑。

    亡者的世界还会有这个吗?

    15岁那年,她适逢高一升学。中考成绩出来了,她的成绩还不错,刚好够考上全市第二的高中,为了庆祝这次成绩,她和千岚相约去看电影。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的提前到了电影厅,她捧着可乐和爆米花,千岚操作自助售票机器打印电影票。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多分钟,影厅还没有开场检票。

    在大厅的座椅上两人无聊坐了一会儿,两人去隔壁玩具城去玩夹娃娃机。

    在购物中心和其他女人孩子密集的场所,夹娃娃机简直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这种赌博成分的被玩具包装的单纯无害的赌博游戏机,以一种独特的心理折磨方式蹂躏着操作者的心脏,还有着大批的人前仆后继地送钱来玩。

    低利润高回报,一个娃娃成本不到五元,假设机器五千元,,场地每月五百,一台机器每天投一百局,每个币两元,每十局出一个娃娃。

    那么一台机器一天的利润就是2*100-10*10=100元,成本是5500,那么55天就能达到回本。

    这是不算上周末商场人流量增加的情况下计算的,如若机器老板更贪一点,下调娃娃爆率,上调游戏币价格。那么回本还能够更快一点。

    综上所述,鱼厌宴对夹娃娃机有兴趣但很不多。鱼妈妈把她教养的很好,有喜欢的事情是很好的,但是不能失去理智。

    见好朋友跃跃欲试,她也上前也买了二十个币。对,最低购买限度就是二十。冲店里的会员卡可以拿到四十五元二十个币的价格,原价则需要五十元二十个币。

    奸商啊,她忍不住感叹。其实鱼厌宴的家里还算富裕的,除去食物等基本生活的支出以及存储,家里一会给她留有足够的金钱零花用。原爸爸是这么说的:孩子也有私事需要花钱的,小时候的不富足会给他们的未来埋下自卑的种子,终其一生无法逃脱。长大后其他人一拿金钱就轻松地诱惑她走上歧路,这样谁为此负责呢?

    用手机扫完支付码后,前台露出标准的待客微笑着的玩具城员工给了她一把码的整齐的红色游戏币。

    挑出一个后,鱼厌宴把其余的十九个尽数塞给了找柜子放完手上的爆米花和可乐的女孩。

    “呐”

    “哎宴宴不玩吗?”,女孩正把两张薄薄的奇迹之城的电影票放进口袋里,见鱼厌宴递过来的一把游戏币疑惑到。

    张开手指,鱼厌宴向女孩的方向展示了手中的唯一的红色游戏币,“一币定胜负。我玩一个就好。”毕竟和赌博抽奖差不多,玩一下测测手气就行,非要堆次数就无聊了。

    虽然这么说着,鱼厌宴双手合十模仿着祈祷的样子,心中充满期待,忍不住遐想自己一把中奖。

    她右摇操作杆到娃娃上方,自信满满地大力拍下抓取按键。

    夹子缓慢下降,收缩抓起一个棕色的小熊玩偶后开始上升,到达能够上升的最大高度后,向出口移动。

    口上秉持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有的话也没关系玩游戏嘛,但是看到抓夹松散小熊从中落下,鱼厌宴还是有点抑制不住的小失落。

    好吧,看起来今天运势一般。

    这股小失落来得也快,去的也快。她又恢复了往日活泼快乐的样子,双手背到身后,像在公园里瞧见别人对弈的老头头,老气横秋地点评着一旁已经玩完两把的女孩:“哎,我就觉得你要往右甩点嘛。可惜了可惜了。”

    鱼厌宴摇摇头,做作地刻意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女孩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这一重击砸的她一踉跄,“呀!谁家母老虎出栏了?!”

    女孩哼了一声不理她了,继续专心地再次对夹娃娃机发出挑战,一连十九个币加自己的二十个币投下去连个水波都没有兴起。

    瞧了一眼时间,这会儿电影马上开场了。鱼厌宴拉着女孩原路返回想回到影厅,到了门口才发现这个玩具城是单行出口,进门的地方是只能进的,想出去要去另一边。

    店员为她们指引了方向,女孩子们一边小声抱怨着这种出入口的设立,一边紧赶慢赶来到玩具城出口处,鱼厌宴正准备迈出另一只脚时,发现好朋友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鱼厌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了她在看门口的四层玩具展示台,木质的板子将空间划分成一块一块的,每个相同大小的格子都安置着不同的毛绒玩具。

    展示台的旁边,有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红色的印着玩具城名字的员工服,在为一对情侣兑换礼物。

    “你之前是不是想抓那个?”女孩右手拉着鱼厌宴的手,左手手指指向柜台二层第一位的一个棕色泰迪熊模样的玩具。

    “啊?”,鱼厌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女孩的话,循着她的眼神望去,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我选着玩的,随便选的一个看起来不错的。”

    女孩招手询问一个走过她们的女店员,询问展柜的小熊是否可以单独售卖。

    女店员摆摆手,抱歉地解释那个柜台里的都是比较受欢迎的奖品,如果想要那个小熊的话只能参加店里的游戏。

    这回电影真要开场了,鱼厌宴赶紧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朋友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她去找朋友写作业,手提着卷子正要放在桌子上,“噔噔噔”,一双手捧着个方形盒子怼到了她的眼前。

    棕色的卷毛泰迪熊戴着小巧的贝雷帽,端端正正地系着同色领带,腼腆地微笑着坐在盒子里,鱼厌宴望着它一时间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喜欢吧”,女孩骄傲地仰着小脑袋,“朕送爱妃的。”

    这个小熊被她用定制的小玻璃罩小心地扣住,放在了柜子上,每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鱼厌宴一眼就能看见卷毛的小熊乖巧地朝着她微笑。

    这标志着她人生中与第一个朋友的友谊,是她生命明亮温暖回忆的纪念。

    然而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让一切天翻地覆,在鲜血和残肢中跌跌撞撞地逃离家乡她就再也没见过它和它的主人了。

    千岚啊……大概死在了某个丧尸手下。到达安全区之后她从未放弃对朋友的寻找,可是一直到五大基地的建立,直到鱼厌宴的死亡,她也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鱼厌宴呆呆地坐着,想起千岚心里泛起无限哀悼。

    等等,这里是……

    一个痴人说梦般的想法惊雷一般地划过她的脑海,竟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一把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下侧键,屏幕亮起,显示出时间:

    2030年2月23日。

    她回到了五年前!

    惊慌地将被子拨到一边,由于刚刚睡醒肌肉僵硬酸软,一个踉跄,鱼厌宴险些跌倒在地。

    她猛地扶住床沿,支撑起身体,踉跄着冲到了书柜贴着的镜子前面。

    镜子中倒映着一副熟悉又陌生的脸,鱼厌宴难以置信地摸上了脸颊。

    那是她十六七岁的模样,巴掌大的小圆脸,白皙红润的皮肤,眉如新月,看的出是个娇生惯养,用爱养大的孩子。湿漉漉的眼睛总给人一股天生柔弱需要保护的感觉,与末日异变之后苍白瘦弱摸起来一把骨头,时时刻刻表情默然的鱼厌宴判若两人。

    现在镜中的青涩柔软的小姑娘嘴唇苍白起皮,额头有汗,打湿了鬓角,反射出湿润的光色,一副受到病难的惹人怜爱模样。

    颤抖间的手摸上了眉角。

    在她二十岁那年的一次暴乱中,她所处的异能者中心被某不知名的暗势力的攻破。管理中心空旷的大厅乱成一团糟,几处墙壁遭受异能攻击而坍塌。

    往日井然有序穿着制服来来往往的异能者的走廊尘土飞扬,两个穿着公里中心黑色的普通员工制服的人被倒塌的架子压倒,几滴鲜血溅到鱼厌宴的门前。

    她打开门看见外界这副兵荒马乱的样子,顺手捞起几个受伤昏迷的普通人放到干净安全的地面上。

    一个黝黑皮肤的男人一眼望见探头探脑的她,低声对身边跟随的人说了句什么。

    正疑惑地看着这一幕的她突然心头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她在心底恐惧地喊到:“诗诗,风之章。快带我离开这里。”

    正在升级的诗诗不得不强制打断了睡眠,鱼厌宴朱唇微动,无声而快速地吟唱风之章。

    章节本身并不冗长,加上她经常练习,完成吟唱只需要一秒多点。只要念完,她便能快速脱困离开这群人。

    电光火石间,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像脖颈袭来,她后退闪步,险险避开致命一击。嘴上无声的吟唱未停,瞬间召唤出一道风墙将自己与刺杀者隔离开来。

    没等她吊起的心放下,另一把利刃从身后出现,锋利的刀刃贴在了脖颈上。

    她不动了。任凭两位刺杀者将她带到开始时望见的皮肤黝黑的男人面前。

    “久闻大名了呀,鱼小姐。”男人状似礼貌的一笑,嘴角弧度放大,脸上点点的稀疏的小雀斑衬得他分外无辜。

    “今日钟得一见,名不虚传。”说罢,右手往旁一摆,刚才刺杀她的穿着黑衣服的女人放上了挟持她的匕首。

    男人慢条斯理地拿起利器,细细打量着这利刃反射出的冷光,一派正人模样,猛然间向鱼厌宴的眉角刺去。

    …

    鱼厌宴恍惚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平坦的额头,没有任何伤疤。

    2023年2月23日。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到蓝色格纹的床前,用力掀开了遮盖了大半床单的柔软被子。

    床面中央,微微凹陷处,三个拳头大小的蛋安静地躺在中央。

    原来,她真的回到了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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