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原的仲夏总是湿热难耐,丹鹤池边的窈窕斑茅迎风招展,池中的白鹤爪握清风。一个玄衣少年在池上盘腿打坐,闭目蹙额,周身绕着局促不安的白气。

    突然,一人长三尺,冠帻皂服,立于池边。那人半眯着眼,耸着的鼻子细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待确定了少年的位置,又忽的一闪,出现在了少年身后。

    “君某日死。”一阵声音幽幽传来。闻言,少年周身本就局促不安的白气开始向四周逃窜。

    矮人又欲开口之际,一阵剑气袭来,将那矮人打散。

    一个手握宝剑的青衣道人踏水而来,又是一阵剑气,将失去意识,即将要落入水中的少年击飞到斑茅丛中。

    青衣道人身旁一只白鹤轻轻将少年扶起,道人指点眉心,掐了个诀,诀罢,一条通体泛着金光的黄龙变换出来,仰头长啸一声,便向少年飞去,绕着少年盘旋。

    良久,少年缓缓睁开眼,轻轻的唤了一声“师尊”。

    闻言,道人抬了抬手,将黄龙召回。

    “今日修行如何?”道人冷冷问道。

    “无甚长进。”少年如实回答。

    “可知为何?”道人迈步向前走去。

    “徒弟不知。”少年紧随其后。

    “不知?”道人突然停下,转过身骂道:“你可知你撞见了什么,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就没命了!”

    白鹤小声地提醒道:“鼠怪。”

    “鼠怪?它怎会出现?!”少年一惊。

    “原因暂且不知,鼠怪已被我打散,今日它目的未达,必会再来,你切记不可应它,鼠怪阴险,回应则死。”

    “弟子明白!”少年双手抱拳,恭敬地目送师尊离开。

    “阿絮,你今日可见到了那鼠怪的模样?”少年蹲下,眼睛注视着白鹤。

    “未见到,我赶到时,黄龙老儿早已将它打散。我一点影儿都没看到。”

    “唉,可惜了,我也没见到。”少年连连叹息。

    “见那邪物作甚?”白鹤惊讶道,“你可真是魔怔了,那厮可是来告知你死期的,你不好好担心一下你的小命,反倒来关心邪物的模样,我看你死期真的是快要到了。”

    “哈哈,我这不是想要缓解一下你的紧张情绪嘛。”

    “我可没紧张,谁紧张了,你别乱说!”白鹤别过脸去,装作生气的模样。

    “好好好,没紧张,是我乱说。”少年站起身来,“陪我练练枪吧。”

    “好。”

    白鹤幻化成一个白衣少年,脚往地上轻轻一点,便轻盈的腾向半空,一转,信手折了一枝斑茅,斑茅在白衣少年手中幻成了一柄薄剑。

    “那便开始吧!”白衣少年轻轻一呵,朝玄衣少年的方向刺来。

    玄衣少年见状,手伸向后颈,拔出一杆乌金色长枪,也朝白衣少年的方向袭去。

    一玄一白两少年,白衣执剑,玄衣握枪,枪磨剑驰,惊破了鹤鸣原的躁热,震起了丹鹤池面的水波。白的剑虽柔,却出剑迅猛,形如白鹤,力如雄鹰;玄的虽握刚枪,却使的万般柔美,处处留情。

    青衣道人立足远观,见此状,是又喜,又叹。

    他这徒儿,自幼时被他拾来,每日刻苦修炼,虽称不上是修炼奇才,却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平日里对他也是万分恭敬,唯命是从。唯独一点不好,太善良了,当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善心的时候,恐怕要赔了命去。

    道人在池边来回踱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鼠怪的厄兆为何会出现在池鹤春身上。

    道人轻点水面,一个跃步,回到了不远处的竹屋内。跨步走进杂物间,翻了许久,找到一个竹制小箱子,抬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道人对着竹箱轻呵一声,

    “开!”

    箱子啪哒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面落满灰尘的铜镜。

    “果然,看到这镜子就会想起你啊,没想到再次拿起,竟是为了救我徒儿。”

    道人掐了个诀,诀罢,镜子光洁如新。

    “怀朔神尊?”道人试探的问道。

    镜子没有丝毫反应。

    “慈悲天下尊神?”

    镜子还是没有反应。

    道人犹豫再三,轻轻唤道:“旧友怀朔。”

    镜子终于有了反应,镜身慢慢亮起耀眼金光,好似一个沉睡许久的人突然苏醒。

    “我在。”一个声音响起,温润如玉,沁人心脾。

    “突然吵醒你,我很抱歉。”

    “无妨。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有一个徒儿,名唤池鹤春,今日修行时,突被鼠怪缠身,我恐怕他有性命之忧,故来寻你。”

    铜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夫诸国即将遭遇大难,派池鹤春去平难,难平,则不死。”

    “多谢。”道人向铜镜作了个揖。

    镜子光芒慢慢散去,“嘭”的一声掉回了竹箱里。

    道人小心翼翼地锁好箱子,将箱子藏好后,起身去寻那两位少年。道人手一挥,将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少年分开。

    “池鹤春。”道人表情严肃。

    “弟子在。”玄衣少年不明所以,“师尊有何吩咐。”少年的脸上满是恭敬。

    “方才我观月宫纹镜,发现邻国夫诸最近恐有天灾。”道人盯着玄衣少年的眼睛,“你怎么看?”

    “弟子以为,我鹤鸣原虽避世独立,但天灾多祸及平民,我等作为修仙者,应当帮衬一二。”少年认真说道。

    “那好,明日你便出发,前往夫诸,为百姓平祸。”道人伸手变幻出一把八角伞面、印着太阳花花纹的布伞,“此为八方御伞,防御型灵器。为夫诸国守护者怀朔所赠,为师现在将它赠予你。遇到危险,不敌时,可用其抵挡。倘若此伞也不敌,那就跑。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少年接过布伞,手一挥,将其收入掌心。

    “我与你同去。”白衣少年扔掉手中的斑茅,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不可。”道人厉声道。

    “为何不可?我法术比鹤春厉害,我可护他。”白衣少年紧紧拽住道人的衣袖。

    “是啊,师尊,阿絮还没有出过鹤鸣原呢,此行就当出去见见世面了。”玄衣少年为白鹤求情道。

    “罢了。”道人无奈道,又伸手变幻出一个烟青色的拳头般大小的香炉,“此炉名为玄月炉,亦为旧友怀朔所赠,用途用法,我一概不知,尔等路上自行研究。”道人将香炉往白鹤身上一扔。

    白鹤接过香炉,仔细打量一番,说道“这香炉看似并无奇特之处,小老儿你莫不是诓我。”

    “臭小子,保命的东西,我怎会诓你。”道人一甩拂尘,“尔等自行准备,无需与我道别,遇到危险别来找为师。”话毕,道人拂袖扬长而去。

    “老头儿真是奇怪,平时告诫我们不要跟其他地域的生灵扯上关系,现在又要我们去帮夫诸。”阿絮把玩着手中的香炉。

    “一方有难,我们当尽力支援。”

    “也就你有这个觉悟,依我看,事既不关己,那就应当高高挂起。”

    “当真?”

    白鹤摸了摸鼻子,“当然是真的。”

    池鹤春笑笑,“哈哈,明日我们何时出发。”

    “明早吧,我们今晚先收拾一下物什。”

    “好。”

    玄白两少年各自收好自己的法器。

    太阳落了下来,灿灿金光透过湿地上密密的斑茅,映在少年们的脸上,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里满是独属少年的正义与信仰。

    成群的白翎鸶追随着太阳远去,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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