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隐消失后,两位少年与山鬼、花狸告别。走出森林,再次踏上前往夫诸的旅途。

    眼前是一片荒原,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一天,便可抵达夫诸边境。但是,鼠怪再次出现了。这次同上一次一样,没有预兆,突然出现。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中,出现在两位少年身后。

    “君寿命不足一年。”

    “你瞎说什么呢!”阿絮转过头骂那鼠怪。

    鼠怪不理阿絮,仍继续说道:“青葱少年,风华正茂,却只有一年活头。”鼠怪几乎要贴在池鹤春背上了,“可怜啊可怜。”鼠怪用尖尖的指甲戳池鹤春,“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阿絮想杀了这鼠怪,但他道行不够,尚不能把鼠怪如何。

    池鹤春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对阿絮说:“我们走吧,不要理它。”

    “离我们远点,你这腌咂货。”阿絮给了鼠怪一拳。

    “无妨,我还会再来找你的。”阿絮的拳头扑了空,那鼠怪根本就没有实体。

    “这玩意儿真气人,说话讨人嫌,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鼠怪没有攻击能力,只能动动嘴皮子,它要说,就随它吧。”

    “它说你不到一年就要死了,你还随它吧。你这人难道就不怕死么!”

    “怕又如何,人各有命,我只看当下。”

    “只看当下?人各有命?”阿絮把视肉砸池鹤春身上,“多吃点吧你,别还没到夫诸就死了!”

    池鹤春撕下一小块视肉塞嘴里,视肉被撕烂的地方很快又重新长了回来,与之前无异。“原来真的和书里写的一样啊。”少年仰着头看着头顶上耀眼的太阳,“在最后的时间里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池鹤春心想。

    阿絮还在生池鹤春的气,不愿意和他一块儿吃饭。

    饭毕,两人还是一起走了,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

    阿絮走在前面,率先发现不远处出现的城池,“我们到夫诸了!”话毕,发现自己还在生气,又仰着头一个人快步走了。

    “等等我。”池鹤春追上去。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池鹤春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最后的时间还浪费在冷战上,我不想留有遗憾。”少年的眼中闪着泪花。

    “你以为我想啊,这么年轻健康一小伙,突然就告诉我你要死了,这谁接受的了啊。”白衣少年带着哭腔,飞快的抹了一下眼泪。

    “傻小子。”玄衣少年拿袖帕轻轻帮他擦掉了眼泪,“你现在收住,我就不告诉师尊你又哭鼻子了。”

    “我才没哭。”

    “行吧,你没哭。”

    池鹤春讲了一路并不好笑的笑话,想要逗阿絮开心。最后,阿絮实在是受不了了。停下对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讲的一点都不好笑!”

    池鹤春笑出了声,“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讲!”

    “这不是看某人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嘛。”

    “好豪华!”看着眼前精雕细琢的的亭台楼阁,阿絮不自觉感叹道。

    “的确富庶。”

    二人在城中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丝毫没有大难来临的模样。许是灾难还未发生。但是为了降低损失,他们得想到一个可以提前预知灾难的办法。

    两位少年商量之后,一致决定,直接前往夫诸国都,那里是夫诸国的中心,国内一切动向,在那可以最快知晓。

    怎么去?现在又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照我们之前的走法,太慢了,等走到夫诸国都,灾难恐怕已经发生了。”

    “买匹马吧,我们骑马去。”

    “行。”

    两人正欲出发去买马。却见商铺前站着一个少女,身着烟灰色衣裙,头插金丝白玉簪,窈窕迎风,幼态的脸上唇色略显苍白,俨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动作姿态却又独具神韵,宛如仙人。

    商铺里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只见他很不客气的对少女说道:“姑娘,没钱买什么马呀。”

    “我有钱,被你家小厮偷了。”少女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你这话当真可笑,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路上把钱丢了,赖在小厮身上。”男人收起扇子,拿扇子指着少女说道:“又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钱。”

    “那么,便无需多言了。”少女不知从何处召来了水,水将男人团团围住,似要将男人活活溺死。

    “看样子,她是打算杀了他。”阿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奸商罪不至死。”

    “明白了。”

    少年们很有默契的一同上前。阿絮破了少女的法术,池鹤春将少女挡在身后。

    “休要多管闲事。”少女说着就要对池鹤春出手。

    “姑娘莫气,奸商欺客,实属不该,但他罪不至死。”

    男人吓坏了,连连附和道:“是是是,我做了错事,求姑娘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马给我,放过你。”

    “好好好,我这就叫小厮牵马来。”

    “不挑挑么。”池鹤春问少女。

    “挑。”

    走出来一个小厮,恭敬的说:“三位里面请。”

    这奸商经过这一教训,马的价格都便宜了不少,原本少女身上的银钱只够买一匹下等马,现在不仅买到了一匹上等马,而且还剩了不少银钱。

    在即将分别之时,池鹤春才想起来还没有问少女的名字。

    于是连忙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百里遥”

    “在下池鹤春,黄龙真人座下弟子。”

    “我亦是黄龙的徒弟,叫我阿絮就行。”

    “百里姑娘一个人,是准备去哪呢。”

    “皇都。”

    “我们也是去皇都,不如一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好。”

    “那我们便出发吧。”

    城内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即使骑着马,也无法行得很快,只能慢慢走,稍走快些,就要碰到路上的行人,街边的小摊。

    天黑了,三人也没能走出城。只能找个客栈先住下,明早再出发。赶了一天的路,少年们都很快入睡了。

    自从遇到了鼠怪,池鹤春每天晚上睡觉都睡得不踏实。每天晚上总是作着奇怪又真实的梦。

    恍惚中,池鹤春又进入了梦境。

    神庙里,一个巨大的女神石像伫立在眼前,四周黑暗,似乎也是夜晚。周围是一片死寂。忽然,门开了,借着月光,依稀可见,一个青衣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跪在地上,无比虔诚的,向石像述说着他的遭遇。说着说着,男人哭了起来,轻轻的抽泣。四周突然亮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金发男人,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慈悲和怜悯。

    “你站起来。”神仙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青衣男人似乎是不受控制的,听话的站了起来。

    神仙慢慢地朝男人靠近,“闭上眼睛。”

    男人乖乖照做。

    神仙将手放在男人头顶,轻轻抚摸着。从男人头上取下了一缕头发。

    顷刻间,男人感到头晕目眩,他渐渐看不清仙人的模样,倒在了地上。

    男人倒下后,那神仙也消失了,突然的,和他来时一样。

    梦醒了,天还未亮,池鹤春转头看向旁边,阿絮睡得正香。

    少年起身,走出房间,在廊间漫无目的地走着。那男人是谁,他又为何晕倒,那仙人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池鹤春想不明白,想到头疼。

    虽是夏日,可夜里的风还是吹得人泛寒意,他又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百里遥便来催他们起床。

    “美女,你不睡觉的啊。”阿絮抱怨道。

    “我无需睡觉。”

    “行吧,我服。”阿絮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在阿絮抱怨时,池鹤春已经很麻溜的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口和百里遥一起催阿絮。

    “你俩都是狠人。”阿絮不满的说道。

    由于出发得早,路上都没什么行人,远没有白日里繁华,三人很快便出了城。

    夫诸国有个特点,就是每个城池之间都没有直接相连,而是分开的,独立的,一个一个的城池。城池之间的过渡地段,是没有人居住的,未经开发的地域。里面兽、灵、妖、仙什么都有。但是路过的行人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每个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神仙,负责维持秩序,保护生灵安全。他们被尊称为“守护神”。

    少年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出了城,是茫茫一片无际的湖水。水很深,他们的马无法渡过。百里遥是司水之神,可在别人的地盘上,贸然使用法术,若是碰上位度量小的神仙,怕是想渡也渡不过去了。

    “三位可是要去西城。”不知从哪传来了稚子的童音。

    “我们要去皇城。”百里遥答道。

    “那便是一定要路过西城了。”

    平静的湖面上渐渐泛起了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湖底升上来,惊破了水面。

    是莲花,无数莲花在湖面上盛放。薄如蝉翼的花瓣,粉粉的,娇艳欲滴。不知技艺怎样高超的巧匠,才能雕刻出如此惊艳的莲花。

    池鹤春试探地问道:“是要我们乘莲花过去吗?”

    “是的。”童音再次响起,“随便挑选,你们三人只能挑一朵哦。”

    “能渡么?”阿絮犹豫着不敢上去。

    百里遥挑了一朵最大的莲花,一脚迈进,莲花随着她的身量变大了。池鹤春紧随其后,见此,阿絮也跳了进去。

    三人一进去,湖面上便刮起了微风,吹动莲花,速度不快不慢,让上面的人感觉很舒适。

    半个时辰后,依稀见得云雾之间,有座巍峨的山耸立在远处,山上立着大大小小的房子。

    “快到西城了。”池鹤春向山的方向眺望。

    阿絮从莲蓬上爬起来,顺着池鹤春的视线眺望,感叹道:“西城是座山啊。”

    一阵风猛的吹来,三人齐齐摔倒,等他们爬起来,发现已经靠岸了。

    百里遥整理了一下衣裙,首先着陆。两位少年陆续下船,面前一块高大的石碑上篆刻着“西城”二字。

    “见过城门,还没见过哪个城搞个碑立在门口的。”

    话音刚落,碑后的林子里传来一阵虎啸,一只凶兽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凶兽人面,虎足,毛发如犬、长达两尺,獠牙似野猪,尾巴足足有一丈八尺。

    池鹤春朝两人喊道:“是倒寿!”随即召出长枪。

    阿絮折了根树枝,变幻成薄剑,骂道:“哪里来的金毛狮王!”

    三人将凶兽围住,少女提醒道:“倒寿好斗,一旦遇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倒寿首先攻击了没有武器的百里遥。长长的尾巴甩去,击的百里遥连退数尺。

    池鹤春欲把长□□入倒寿的后颈,但那凶兽好似背后生了眼睛,又是一个甩尾,将池鹤春重重击倒在地。

    在池鹤春攻击倒寿之时,趁凶兽不备,阿絮操纵薄剑,却也只是削去了它的几根毛发,剑还被那畜生锋利的牙齿咬断了。

    百里遥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着他们打斗。

    池鹤春爬起来,飞快地转身向后折了一根树枝丢给白鹤。

    “接着!”

    阿絮接过树枝,顷刻间,树枝在白鹤掌中化成了薄剑。

    池鹤春纵身一跃,长枪直捣倒寿眼球。阿絮掐诀,指尖划过薄剑,向前俯冲,剑抵凶兽后颈。

    倒寿张嘴咬住池鹤春的手腕,枪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阿絮被倒寿一个尾巴甩在了脚下,厚厚的虎掌压在白鹤的胸脯上,白鹤被压得昏迷过去,薄剑随着白鹤的昏迷变回了树枝。池鹤春忍着剧痛,将长枪召来,狠狠刺进凶兽的眼球。

    倒寿被扎得鲜血直流,血喷在池鹤春的脸上,白鹤的嘴角不住的流出血液。倒寿痛得怒号,一脚将池鹤春的手骨踩碎,随后一个甩尾将池鹤春砸在石碑上。

    见两人昏迷,百里遥念咒,将湖水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一抛,把凶兽兜在网里。

    百里遥头也不回的走了。

    湖水倒退,凶兽被拖进湖里,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池鹤春醒来,发现自己靠在石碑上,手被包扎好了,脚边掉了一堆松子壳。阿絮靠在石碑的背面,还在昏迷。

    少年强忍着剧痛,爬起来,轻轻唤道:“阿絮,阿絮?”

    白鹤没有回答。

    少年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少女的踪迹。周围一片平静,她莫不是跟凶兽到别处去打了?

    “你醒啦。”一个方眼长毛仙出现在池鹤春面前,背上背着沉甸甸的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

    “多谢前辈相救。”少年向长毛仙作了个揖。

    “哈哈,不必客气,要谢就谢我的主人罢,是她要我救的你。”

    “敢问前辈的主人是?”

    “有缘自会知晓,你同伴的伤已无大碍,待他睡醒,你们便离开罢。”

    “好,可否再问前辈一个问题?”

    “你问罢。”

    “前辈来时可看见过一个身穿烟灰色衣裙的女子?”

    “未曾见过。”长毛仙卸下麻袋,从里面掏出一把松子递给他,“喏,给你。”

    “前辈给我松子作甚?”

    “这松子可不是一般的松子,凡人食之可延寿至数百岁,修仙者食之可治百病。”

    少年正欲道谢,那长毛仙却抢先说道:“不必谢我,还你个人情罢了,告辞。”

    语毕,长毛仙乘风而去。

    池鹤春在原处等了白鹤三个时辰,足足等到天黑,白鹤才醒过来。

    “那畜生呢?!”白鹤抓住池鹤春的衣领,“是不是被你打跑了?!”

    池鹤春尴尬的说:“说来惭愧,我被它打晕了,一觉醒来,倒寿和百里遥都不见了,是一个长毛仙子救了我们。”

    “长毛仙?”

    “依它所言,它是受它主人吩咐来救我们,而那长毛仙形体生毛,两目更方,又爱采松子,应是偓佺。”

    “偓佺?那它的主人……岂不是素女!?”阿絮拍拍脑壳,“我们跟素女有什么交集吗?或者说素女就是百里姑娘。”

    “没有这个可能,素女是不会轻易出山的,民间更是传言素女从未离开过瀛洲,此地离瀛洲数万里。”

    “好吧。那你可知百里姑娘去了何处?”

    “不知。”

    “成吧,那我们今晚找个地方落落脚吧,那倒寿都给我整出阴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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