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千擒万斩囚,一身兼负剑花游。

    笑杀两湖春浪阔,月明相对看蛾渠。

    你若是想要谋财害命,千里寻仇。便去安城西边几十公里处的一片山林脚下,那有一座很大,有些破旧的宅子。四周都是密林深壑。有位老瞎子坐在门栏上,手拿竹杖,宅子门前,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留着。

    门上摇摇欲坠的破牌匾写着“不收钱者以物换物”几个大字,老瞎子就静静地坐在那儿,他面前的破碗里既有着手掌大小的明珠,又有珠串银子黄金,半截小指头,脚下还有几本不知是什么名字的破书垫着。

    莫说是乞丐,就是富贵人家也眼红的东西。在他眼里也不过如垃圾一般,更何况他本身就是瞎子,自然是看不见的。

    若是胆大的,不怕死的,想去偷窃。黑色马车里便会突然甩出一条铁链,如蟒蛇一般,缠绕你的脖子,一呼吸之间便没了生气。

    “落雨压檐身凄凉,铁蛇伴行索人魂。”

    说的就是千闽楼的瞎算盘和引路人。拿不出足数的钱财物件,一身上的武功,器物皆可抵押。

    两人自是出自执法堂,又称“阎罗殿”,断罪,囚禁的地方。堂主黑面阎罗仇无度,一条断魂黑蛇链耍得极为狠辣。堂中每人也是一条黑链挂在腰间。一个个活脱脱的锁命鬼。

    “我有一笔大单子来谈,希望能见你们楼主。”青衣男子道。他戴着斗篷,罩住了大半张脸,隐约瞧见一点白皙的下巴。

    瞎算盘问道:“不知阁下要谈何生意?尽要见我们楼主“。

    “我想请楼主帮我查一个人的底细,以及他是否还活着“青子男子回答。“报酬,自是你们楼主最想要的。”

    半晌,瞎算盘拿着竹杖敲了敲破碗,马车里的人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公子上来吧。“说完便掀开马车帘子。

    “多谢两位前辈。”青年男子拱手谢过。

    坐着马车行一盏茶的工夫。便是高耸入云的深山,柴木搭建起来由上往下蜿蜒曲折,经过百余年的风吹日晒,不见尾端,深深淹没在云雾中。

    几抱粗的大树,遮蔽了半边的天空,只留一点点阳光洒在上面,将其映照成斑驳光影,让人觉得阴森而恐怖。

    此时上山,已是傍晚,天色昏黄,云海缭绕,如一只只黑色的巨手,扼住人的喉咙,令人喘不过气,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纱罩着,看不见任何光亮和希望,让人绝望。

    因为在云雾遮蔽之下,视线有限,很多时候,都是靠耳朵和鼻子去分辨方向。

    此刻的天空阴沉无比,乌云滚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天地间充斥着萧瑟肃杀的气息。

    “咔嚓!”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半边天际。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千闽楼就像野兽一样,隐藏在阴影中,随时准备着猎食和狩猎自己的同类。

    他们不但是暗地里操控杀手组织,还接取一些江湖人士无法完成的任务。刺杀,悬赏。只要你出得起钱,无论什么样的任务都可以做。

    因为在他们眼中,只有杀人与被杀,再无其他。这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物存在。

    他们就像一群没有七情六欲的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世间。他们是江湖上的夺命鬼,杀人刀。

    这样的生活,是一种极度寂寞的生活。

    千闽楼便靠着这份嗜血,狠辣的手段,在江湖上站稳脚跟。

    青衣男子走在前面,身后的引路人一身黑衣,只露出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冷冽的光芒。

    一座古朴的大厅,阳光微微顺檐窗着透下来,气氛倒是比前山地冷冽幽暗微弱了几分。

    长发束冠的男子背对着青衣男子坐着,手执玉笛,缓慢地吹奏着。

    一曲毕,座上男子才慢慢转过身。他淡漠的声音低醇好听,却又透着几分冷酷无情的味道:“阁下开出的条件如此诱人,我们又如何能相信你不是信口开河。”

    “楼主看过便知道了”。青衣男子递去一块白布,听他语气十分自信。

    谈殷潮疑惑地打开,看到里面的物件,看向青子男子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故人之物,你是如何得来的”。他紧攥手中的物件,心头跳动。

    “楼主只要记得当初的承诺。”

    “那阁下想找的人叫什么。”

    青衣男子从袖袍里拿出一封书信,“自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这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带着淡淡的清香。

    “若是先前同意帮助你。是因为故人遗物。那现在同意帮助你,我想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谈殷潮锐利的眼神望着他。

    “那便多谢楼主了。”青衣男子拱手一摆,又将那东西用布紧紧裹实,小心塞回衣袖里,便随着引路人下山去了。

    屏风后施施然地走出一位美俏的小娘子,她懒懒地躺在椅子上:“楼主这是在和那位小郎君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身穿水色长裙,腰间系着同色绣花缎带,外披一层薄纱。乌发梳成一束,垂到胸口处。眉如墨画,目如秋水,脸颊两侧还带着浅浅梨涡。像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谁能看出她竟有三十多岁。

    谈殷潮看着娇俏可爱的妻子,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腮帮子,将书信递给她:“今朝,不是我要和别人打哑谜,而是你家夫君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我这次答应他不仅是看在故人书信的份上。而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

    付今朝接过书信仔细翻阅,一张秀丽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浓郁的惊讶。“流云山庄的纸,晚来阁的墨,那位公子随手拿出来的一块布都抵得上一笔玄字任务。难道是他?他居然还活着!”

    天,玄,地,垠。乃是射日堂任务阶级,能力更盛者选入十凶——穷奇、饕餮、混沌、梼杌、九婴、猰貐、犼、蛊雕、祸斗

    “可他明明死于乱箭之下啊。这……“付今朝皱着秀气的眉头,不敢相信。

    谈殷潮轻叹口气:“这个世界很大,谁也说不准哪天会发生什么事……射日堂的那位估计也快回来了。”

    十四年了,过了这么多年安生日子他倒是有些忘记了从前地事了……

    后山突然传来一阵炸响,鸟雀惊飞!

    “呵,不用想,又是千闽楼来的那位少侠!跟他爹一样,一个烧山一个炸山。”一位年轻的弟子幽幽道。

    “我要是他我就不去找小师叔受虐,多打击自信心啊!”

    “小师叔是天才!普天之下谁睡觉能睡出个玄隐境!“另一位激动说道。

    “啪!”“啪!”两声,昌瑞昌耀兄弟两捂着脑袋痛呼着!

    两人一起转头看去,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支狼毫笔站在身后。来的便是易云山大师兄付轩。

    这人长得一双狭长的凤眼,仿佛会说话似的。

    “你们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付轩微笑问道,他那模样倒是与他师父华虚真人空墨奉如出一辙。

    “大师兄我们没说什么!”

    “就是赞叹小师叔的修炼天赋和实力,我们哪敢说别的啊!”

    “对,对,就是赞叹小师叔的修炼天赋和实力!”他二人连忙改口。

    “好了,别装傻了,你们若是羡慕,明日师兄便陪你们练。”付轩笑容越发灿烂。

    昌瑞昌耀两人感觉背脊都凉飕飕的,大师兄是魔鬼吗?!

    若说不羡慕找小师叔练手,那才真的是假!毕竟每次经师叔手,他们总会突如其来,有些不一样的感悟,但是,若是和师兄练的话,那可真的是...生不如死!

    又是一记闷雷——!

    “这后山迟早得被他们俩炸完。”付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继续拿着笔回去练字了。

    后山,是一片竹林,整个竹林都笼罩在了一层薄雾当中,远远看去就好似仙境般的存在,除了几声鸟鸣之外,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带来的还有阵阵竹叶的清香。

    只见一女子高高站在小亭顶上,一袭皦玉色的锦袍,腰身裹着两条窃蓝色腰带,上面绣着落桂水墨游鱼,腰间一只秋夜月小灯笼桂花流苏禁步压襟。手执一柄银白色的长境剑,半块玉珏下垂着长穗,负于身后,俊美如仙,英姿飒爽,但眉目间透着无尽的孤寂,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已经看淡了红尘万象般不起一点涟漪。

    “谈苏墨,今日是你输给我的第十二次了,你不累我都嫌累了。”拂锦轻语,揉了揉眼睛,懒懒道:“打完这场,我得回去睡觉了。”

    十四岁时一梦入观庭,按辈分算是最年轻的武者,放在这一代也是鹤立鸡群的人物。

    如今修为更是到了玄隐境!

    谈苏墨抬起头看着对方,男孩一身碎日鎏金圆领袍劲装轻甲,肩膀上带三层莲状肩甲,小臂两只黑色玄纹护臂,胸襟前绣有金色的云朵图腾,后袍随风而动,腰间的红玉配饰熠熠生辉,长发高束,里面可藏了好些小辫子,眉目如画,只是那张稚嫩的脸上,此刻却是严肃而认真。

    “既然我已经输给你这么多次了,那么接下来,我会赢回去的。“他的手握成拳,骨骼咔嚓作响,身体紧绷,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势。

    拂锦见状,眉头轻蹙,但随即便舒展开来,他这一次周身的气息与之前许多次大不一样,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这倒让她有些惊讶,看来这半个月的暴虐让他的肉身得到了锤炼和淬炼,如今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就要突破到天元境了吧?

    “那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若是还没长进又得回千闽楼继续接任务喽。”拂锦微微一笑,她可知道谈苏墨的软肋,那就是迫切的想逃离千闽楼,那就激他一激,或许有用。

    不出所料,谈苏墨深呼吸一口气,双眸猛地睁开,瞳孔中仿佛有两道闪电掠过!“我才不要回千闽楼啊!”

    随即一股强悍的力量自心底爆发,席卷四肢百骸。

    “轰...”他身后的长剑忽然发生嗡鸣,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随其而行。

    拂锦站立在原地随即便动了起来,身影飘忽而起,宛若鬼魅一般,瞬间便来到了谈苏墨的面前。

    “百媚迷踪也是一等一的身法。”拂锦身形一晃躲过了这攻击。

    “那便尝尝这一招!”谈苏墨右脚踏出,脚尖点地,水汽中荡漾起一片涟漪,一瞬,整个人如同泡影消失在空气中,让人根本难以捉摸其位置所在。

    “月夜无眠!”

    这便是月夜无眠的妙处,若是在夜晚,月色笼罩之下,人看不清楚他的行迹,这才是真正的无形杀机!

    她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缓慢地说:“可是现在还是白天。”

    声金铁交加的脆响,拂锦两指夹着谈苏墨的刀刃。

    “你的剑气虽然比前几次提升了许多,身法也精进了。但是,就凭现在的你,想打败我还远远不够。”

    拂锦一指将他弹了回去,而她则是一步未退,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双手背后。

    谈苏墨能够感觉到,对方刚才只用了三分力,甚至更少。

    “我自然是知道不可能打败你的!小师叔!我们境界差了三品哎,三品!我真的打赢你了那才是见鬼了吧。”谈苏墨擦拭掉嘴角的鲜血,脸上却没有丝毫沮丧之色,朝她举出三根手指头,随即拿起凉茶猛灌两大杯。

    阶级又分六阶三品,三品又细分七境

    六阶下统称武师

    三品万象境、道海、合虚。

    二品天元境,观庭境,玄隐境(准玄隐,半步玄隐)

    一品大乘云。

    “嗯。”拂锦趴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慢慢说道,眼里满是真诚:“你如今是三品道合虚,到天元境,只是差一个契机罢了,要不找你爹再打你一顿,没准危急关头就突破了?”

    “小师叔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谈苏墨歪着头扶着脸颊,选择闭眼,不听她的废话。

    “掌门师兄说过‘手中无剑,心中有。手中无剑,心中亦无,我既是剑,剑即我。再到无剑无我,以心化剑,以气化剑,化虚为实那才是真正的剑道’,虽然是同理,但你的剑不是杀人剑,没有杀气。”拂锦闭着眼,打了个瞌睡。想睡觉。

    ……

    “我娘也不杀人啊”谈苏墨有气无力地趴在石桌上,愁容满面。

    “你娘又不是千闽楼的人,她杀人干嘛……”拂锦呢喃着,眼皮都没抬,似是快睡着了。

    付今朝是易云山的弟子,易云山与千闽楼相距不过十里。听说当年谈殷潮带着师弟们火烧易云山,以为是一群土匪放火烧山,二人大打出手,结果打出了感情,嫁给了当时还是千闽楼大师兄的谈殷潮。

    有了这一层关系,谈苏墨总带着拂锦玩。拂锦给他开小灶,每一次谈苏墨回去,武功总会精进一些,他爹娘恨不得天天把他打上易云山,倒是累了拂锦。

    “我也不想杀人,我就想做个游侠!一壶烈酒一匹骏马,行侠仗义,名响江湖!”谈苏墨踩着石凳,一手叉腰,一手举杯,那凉茶好似一杯美酒,“哈”的一声一饮而下,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长生辫随风而动。

    “他们都说千闽楼的人,都是凶神恶鬼!锁命阎罗!可我不信!我要改变他们的看法!让他们知晓我们也是有情有义之人!”

    拂锦迟疑半晌,斟字酌句地说,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你不想进十凶,也不想要那个楼主之位吗?你如今这个年岁,又快到了天元境,这个年纪在千闽楼里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了。”

    谈苏墨摇了摇头,学着她的语速,也慢悠悠地说:“还有大师兄二师兄呢!我哪里排得上,况且我志不在此,而且一辈子被困在千闽楼,不喜欢,我不喜欢。”况且他也不愿和他们争抢那些东西,牵扯进入那些长老地阴谋诡计之中。

    “你肯定又是说了这话,谈叔才打你的。”她抬眸,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

    谈苏墨吐了吐舌头,摸了摸头;“嘿嘿,小师叔你就不想当易云山的掌门吗?以你的资质放眼我们这辈也是战无敌手,你就不想吗不想吗不想吗?”

    “我也志不在此,现在师兄看家,我就在这静心,况且你以为掌门是那么好当的啊,一天天的事那么多,师兄闭关之一就是因为想躲着那些长老。”拂锦慢悠悠说道,而后发现自己与谈苏墨的想法也差不多,属实不该开这个话头。

    “静心?还静啊?都静这么多年了,要不我们下山吧,不去千闽楼,去见见这江湖!”谈苏墨一张俊俏小脸挡在拂锦眼前。

    拂锦一双明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最后,她只是微笑着说:“谈叔和我师姐可不会同意你去,所以你才想拉着我?”

    “哎哟,瞧瞧这话说的!”谈苏墨的嘴巴撅得老高,拖着腔调:“怎么说的像是我把你当成挡箭牌了呢?”

    拂锦似是被缠得有些不耐,上下打量着他:“难道不是吗?”

    “那倒也是……”他见拂锦表情没半点松动,一副无奈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下去,又趴在了桌子上。“可怜我年幼,还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就要这么消磨在千闽楼里了,哎……哎!”

    谈苏墨一边说着丧气的话,一边用余光瞟着她,眼神里好像在说,“师叔你看我这么可怜,就发发善心与我一同下山吧,求求你了!”

    听母亲说小师叔是师祖从河里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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