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敖云没带走,等明日送回去吧。”谈苏墨将头凑了过来,“我都写好了,不过写这些有什么用呢?”

    谈苏墨将字帖递到拂锦面前。

    拂锦收回视线,“抓蛇还得下套。”

    “锦姐姐,我们能进来吗?”门外传来降意的询问声。

    “进来吧。”拂锦放下铜钱,回应了一句。

    随后两人走进了房间中。

    “如今,中穴门已然人心涣散。门派内弟子多已离去,只余少数忠于祖师之辈留守门中。而且,因为我与门派长老的矛盾,门派现在也没有什么战斗力。拂锦姑娘,中穴门只想保族人无恙,还望姑娘相助。”翎胥的声音传来。

    这乱世之中,她只有这一个愿望,多一个人相助,总比没有人好,她一直在寻找人求助,但只要听说是中穴门,便跑了,拂锦、谈苏墨是现在她唯二的救命稻草。

    “ 你的想法我清楚,我们会尽全力助中穴门渡过此劫,至于能不能成功,还有这五门之首的位置,我不敢打包票···”拂锦问道。

    不管中穴门,单凭春华十六阁联合仲天羽对他们下抓捕令,这事就该有个了结。

    “父亲闭关,这中穴门自然是由我权权做主,我不在乎这五门之首的位置,父亲老了也该歇息了。”翎胥说着顿了一下。“过些日子是仲天羽的四十大寿,派人送来请帖,希望拂锦姑娘能……”

    “我只同意帮你解决中穴门之事,人身安危我可不管,不过,我身边的这位是千闽楼的小楼主,他可以为你提供庇护。”拂锦说道。

    翎胥闻言看向了谈苏墨,点头道:“那便劳烦小楼主了。”

    谈苏墨微笑着摇头示意不用客气,两人出去商量起了对策。

    ”你与翎胥从前认识?“拂锦好奇问道。

    “嗯,我和翎胥姐姐是一块儿长大的,当初我们一起在降家学堂上课,不过后来她与叔叔一起来到南川,我们得交集便少了些,听说她有难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降意如实说道。

    “锦姐姐,对不起,我是有意把你带来南川,给敖云和谈苏墨下迷香让他们走错路也是我不好。也是我先答应了翎胥姐姐说只要你能来,南川十六门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说着说着降意低下了头,

    “我一开始以为你有什么样的手段,迷香,你觉得谈苏墨会中你那个蚂蚁伤害的迷香。你不对我和其寒庭下,无非是其寒庭会医术,我不会在意。”拂锦叹口气。

    降意低下头轻轻咬唇。

    拂锦皱眉,这丫头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看来你是误打误撞,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会帮助中穴门?”拂锦继续追问,她很好奇,这个小丫头肯定还有事瞒着她。

    “我想着你很厉害解决他们不是绰绰有余吗;就这样了……”降意抬眸,看了看拂锦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拂锦嘴角抽搐,降意年纪小,却很聪慧,且她的性子直爽没有多少花花肠子,这次确实是她太鲁莽了些。

    “锦姐姐,我知晓解决中穴门的事很难,这事是我不对在先,对不起……中穴门得事希望不要因为我而让你心有怨气。”降意再度道歉。

    拂锦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

    “把你们带来南川的事实在是抱歉,是我向降意求助的,还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翎胥一脸愧疚地对着眼前的谈苏墨俯身道歉。

    谈苏墨淡笑着说道:“小师叔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会信守承诺的,这一点请放心好了。”

    听到谈苏墨肯定的回答后,翎胥悬挂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些许。

    “说说寿宴的事?”谈苏墨微微弯腰看向翎胥。

    闻言,翎胥立即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精致的帖子递给谈苏墨。

    接过翎胥手上的帖子,打量了几眼之后,谈苏墨便将目光转移到翎胥身上。

    “我听说千闽楼‘不收钱者以物换物’如今中穴门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知小楼主想要什么?翎胥一定尽力满足!”翎胥认真且坚决的看着谈苏墨,语气无比诚恳的说道。

    此时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就像是山涧里最澄净清透的泉水,在寒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谈苏墨轻抿着唇瓣,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你想给什么就给什么。”

    “啊……不是说给多贵重的东西就作多少事?”见谈苏墨并未提及具体的要求,翎胥忍不住追问道。

    “嗯,但那是别人,我是例外!”谈苏墨微微扬起嘴角,漆黑深邃的凤眸闪烁着耀眼夺目的流彩。

    不过眼前的你是例外的例外罢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喜欢随性而为,所以,只要翎胥姑娘你觉得自己的东西重要,那就可以了。”

    闻言,翎胥的双瞳猛缩,整颗心都因为谈苏墨的话跳漏了半拍,

    脑海中更是嗡鸣作响,久久无法回神。

    这样的男人,当真让人无法拒绝,只怕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被他迷倒吧!

    谈苏墨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翎胥的反应,见翎胥迟迟没有做声后,便再次询问道:“翎胥姑娘?你还需要考虑吗?”

    “不用了。”翎胥回过神来,立即摇头否定道:“我的东西虽然不怎么珍贵,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却已经是最宝贝的东西了。”说着她将发上的簪子摘了下来,双手递给谈苏墨:“我愿意将它以作报酬。”

    谈苏墨伸手接过翎胥递来的簪子细细端详着。

    这支簪子造型古朴大方,通体翠绿色,顶部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简单雅致却不失高贵典雅。

    翎胥注视着谈苏墨的反应,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很紧张,"如果不够,我在……“

    二字还没说完就被谈苏墨给打断了,“不必了,这就足够了。”说着谈苏墨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抬眸看向她。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翎胥垂下眼睑,便准备离开。

    谈苏墨愣愣的看着翎胥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方才缓过神来。

    “翎胥……”看着手中的簪子,谈苏墨呢喃着,眉梢间隐隐浮动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解决了?”拂锦坐在桌边,轻声问道。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窗户外,眼神却是飘忽的。

    “看你现在很苦恼么,其寒庭与敖云支持你那个所谓的兄长,二十八宿将则是支持你,你兄长知晓了会不会对你心生忌惮?

    小师叔,现如今的也就翎胥与降意还不知晓你的身份,若是中穴门的事能够解决,他会不会认为南川十六门归你的麾下?”谈苏墨进来

    他自然指的是其寒庭他们口中的大殿下,拂锦的兄长。

    “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做甚,若幸得留命从仲天羽得寿宴上回来,再作打算不迟。”拂锦一顿看向谈苏墨,“关于师姐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闻言,谈苏墨瞳孔放大,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但又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

    云巅之上,一个白袍老者坐在悬浮在半空中,双眼紧闭,脸上神情肃穆,似是在感悟着什么。

    身体周围有淡青色的光华不断流转,只是那头白发渐生青丝,让这幅画面看起来多了几分古朴的味道,却又十分矛盾。

    突然,他睁开眼睛,眉头微皱,目光朝四周扫视而去:“你是找不着路了吗?”

    话音落下,道宏仙人缓缓抬手,朝前方虚空轻挥,原本平静如水的虚空顿时荡漾起层层涟漪。

    涟漪越来越大,最后竟化作一条长达数百米的阶梯,自上而下。

    走上来一位带着斗笠、披着黑袍高大魁梧男人,男人将斗笠摘下,露出满头银色长发、一只沧桑而浑浊的独眼。

    “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独眼男人声音沙哑,语气充满了怀念和缅怀。

    道宏仙人笑了笑,“独桑子,何必在意过去,不要困在过去要向前面看,若是一味的执着于过去,那将来又要如何?”

    “什么都瞒不过你。”独桑子笑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人生之苦苦于执着,人生之难难在放下,你越 在意什么,什么就会折磨你,当你看破一切自会迎难而解。执着与放下便是我教于她的第一堂课。”

    “你那个小徒弟倒是跟你学的十成十,封住记忆,又修炼了十几年的顺天意。”独桑子哈哈大笑,但笑声里明显充斥着浓浓地讽刺意味。“要是她兄长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天才变得如此迂腐,不知该做何感想!

    “你当年不正也是为了有人能替她逆天改命,才没有提前带走她,好让我捡了个便宜。人活一世,谁不希望自己活的随性洒脱些呢。”道宏仙人叹息道,声音透着无奈,但眼眸深处却隐藏着一丝坚定,“定理观定心境,我所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否撕破局面。”

    “你把她记忆封存了,真以为已经能够摆脱命运对她的束缚?更何况这世道人心善恶莫测,她虽能看清,可其他人呢?人言大山推着她不得不去做,那又得如何?心魔不止是自己也是万万千千的人啊!”独桑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那你还派宿将去找她,你不也是这万万千千中的一个吗?”道宏仙人听到此处,冷哼道。

    闻言,独桑子沉默了片刻,嘴角泛起一抹自嘲:“我早该料到你这样说我,罢了,我也懒得辩驳什么。”

    正是当年的一念之差,让他有些后悔,后悔如今她现在如此洒脱,她若是依旧走逆天意不失为一条好路...

    “不用我授意,自有人推着她走。”独桑子冷哼一声。

    “你与她私下见面,想为她破除心魔屏障,这些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道宏仙人轻轻摇头,“你拔你那徒弟的情丝就能走好逆天意的路吗?我看不见得。”

    拔去情丝要经过无尽痛苦,情丝倘若复苏,比拔去时疼上百倍,千倍。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注定只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影子!”

    ——,

    鹤昀策轻轻走进来,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别客气了,快吃吧。”男孩拿来半个馒头递到她的面前。

    闻言,女孩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澄澈,就像天上最纯粹的云朵。

    只是现在,它们被厚重的尘霾笼罩着,看不见其中闪烁的光芒。

    “吃吧。”男孩便将手里的半个馒头放在了她的手里。“我家里人也因为打仗死了...”说道这里,他叹息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听完他的话,女孩垂眸看向了自己掌心的那半个馒头。

    它已经变得很硬了,但是还能感受到温热和粗糙。

    许久,女孩缓慢地张口:“锦儿……”她低哑的声音带着沙沙的质感,让人莫名觉得难过。

    鹤昀策微愣:“哦……”

    女孩沉默片刻,然后问:“你呢?”

    “……我姓鹤,名昀策。”

    他回答。

    “鹤昀策……”她喃喃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锦儿将馒头掰成两半,然后用另外一边手抓住一半,塞进了鹤昀策嘴里。

    两人就那样挨着肩膀坐在草垛子旁,谁都没有再出声说些什么,直至夕阳西斜,染红了半边天际……

    最开始还能找到些野菜、山果之类的可以充饥。之后,就连树叶都被啃光,只剩下了根部的枝条和一些细碎的泥土。

    锦儿只觉得有水滴般的液体落在嘴唇上,咸腥又冰凉。她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那是血,她睁大了双眼望向鹤昀策,却见对方也正好转过头来与她相视。

    四目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唯独有血色蔓延。

    “你不要命了?”锦儿抓住他的手腕,厉声喝问。

    鹤昀策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醒了就好。”说罢,他松开手站了起来,未走两步,便昏倒再地。

    锦儿赶忙抱住他的身体,却发现他浑身滚烫。

    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他紧闭着眼,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求求你了,给点水吧。”拂锦捧着破碗,祈求似的望向了对方。手掌上包裹着布,布里面是一些干涸的鲜血。

    “水可以给你,但是那个孩子得给我们。”那人看向靠在墙边的鹤昀策,眼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锦儿看着他们脚下的累累尸骨,这几个月的日子让她早已麻木,“我跟你们...”

    “阿锦!”鹤昀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摇晃着脑袋,勉强撑着站立了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疼不疼?”鹤昀策拉着锦儿的手,看着她溃烂的掌心。

    她说自己是傻子,疯子,但她还不是一样,是个傻子...

    “不疼!”锦儿扯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

    两人本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可令人意外的是一场大雨救了他们的性命。

    当那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疯狂地往远处跑去。

    那场大雨持续了三天三夜,等到第三天的傍晚,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大雨渐停。

    雨后的清晨雾霭浓郁,一阵阵凉风吹过,拂动了两个少年的衣摆。他们互相扶持着,朝着前方蹒跚而行。

    但前方依然没有任何希望。不知从何时起来了个奇怪女子,她抓人炼制傀儡,然后把傀儡扔给他们食用...

    ...

    “幸好...”鹤昀策缓缓伸出手,想去抚摸那个一直存在他脑海之中,如今却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是他拔除不掉的情丝,是他最后能够抓住的浮萍...

    他这些年唯一的执念,无尽痛苦中唯一的光亮!

    你...”鹤昀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明明知道熟睡的她听不见却还是想问。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时,他又停下了。

    将手收了回去,他念了十多年,却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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