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卿冰阳速度这么快,你被封为异姓王,看来我才是最慢的。”游华颜从榻上坐起身,推开了侍女喂来的葡萄,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秦誉的脸上。

    此时的秦誉依旧穿着那日一件墨色长袍上面绣着四爪蟒纹,头戴白玉冠,腰系雪松纹玉带。

    他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听见游华颜的话语,并未转过身,紧紧盯着那出现在眼帘中的吹笛少女:“ 她来了。”

    游华颜瞬间来了兴致,起身凑到窗前。“是个妙人。”

    拂锦一行人,除了敖云做了些伪装之外,其余的皆是真容。

    古碑山,山门脚下长街之上众人听见笛声,见到拂锦皆虎视眈眈,声音戛然而止。

    停下饮酒动作,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着他们,有的握紧手中兵刃,有的拿出暗器,还有的已经拔剑在手!

    谈苏墨、降意、敖云将手搭再腰间的剑上,神情凝重。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拂锦松下笛子走在最前面,她环顾四周。众多江湖杀手分散站立各个方位,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扑过来!

    这种阵势,让人无法轻松起来!

    拂锦一行人径直穿过,朝前面走去,对此情景视而不见,没人拦截,更没人阻挡!

    “等……”为首的男子大喊道。可是,拂锦根本未曾理会!

    “阁下可是易云小道仙?拂锦?”一个半大点的孩童冲了过来,挡住拂锦等人前进的脚步。

    身后的人们见此推杯换盏,好似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气氛也恢复如常。

    “正是。”拂锦微笑着答道,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却给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奉师傅天枢夫子之命请您去古碑山一叙!还请随我来。”那孩童恭敬的鞠躬邀请,双眼充满希冀地望着拂锦。

    孩童稚嫩又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条长街,回荡在每个角落。

    闻言,所有人都抬头望向拂锦等人的方向。

    “天枢夫子相邀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我还有几位朋友,能否带他们同往?”拂锦淡淡的说,话语中听不出喜怒。

    “自然可以!”那小童忙不迭的点头应道,“请跟我来!”

    说完,便率先朝着山门口走去。

    拂锦微笑颔首,跟在那孩童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走在路上,拂锦问道。

    “我叫阿福。”那孩童脆声回答道。

    几人一路走着,很快便抵达了古碑山下,阿福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拂锦说:“几位少侠,夫子只邀小道仙一人,这是令牌,会有人接引你们前往自家门派的厢房。”

    谈苏墨接过阿福递来的令牌,轻声说道,“多谢。”

    “小道仙,请!”阿福朝拂锦招呼道。

    拂锦轻轻颌首,抬眸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轻呼一口气,看来这天枢夫子是知晓她要找他,于先一步来找她了。

    山峰上树木丛生,郁郁葱葱,积雪遮掩着古碑山上的风景。

    阿福领着拂锦走上阶梯,拂锦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沿着石板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上。

    一层又一层……

    越靠近古碑山,空气愈加清新湿润,沁人心脾。

    一阵冷风袭来,拂锦不禁拢了拢领口,继续往上走着。

    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遇见什么埋伏,顺利得不像话。

    越是接近古碑山顶,山上的空气越加稀薄,拂锦忍不住皱眉呼吸起来。

    “小道仙,前面便是了!”阿福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山巅之上的一座石碑。

    拂锦定睛瞧去,果然,那座石碑上刻画着许多文字。

    天枢夫子便坐于一旁的亭子下闭目养神,周围静悄悄的。

    阿福将拂锦带到石碑跟前,躬着腰对着天枢夫子说:“夫子,人来了!”

    “嗯。”天枢夫子淡声应了一句。

    拂锦微微垂眸望向眼前这位天枢夫子,他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头发整齐束起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双唇紧抿着,从那周身散出的书卷气中可以看出这是个极有学问的老者。

    “见过易云道仙。”天枢夫子睁开双眸,站起身来,微笑地冲拂锦作揖行礼。

    拂锦回以礼数,淡淡一笑:“夫子客气了!”

    “不必多礼,坐吧。”天枢夫子打断拂锦的话,轻抬手指向身旁的蒲团。“你母亲是老夫的弟子,你师傅道宏仙人又曾指点过老夫,哈哈哈这辈分!”

    “是。”

    拂锦也没推辞,走上前去盘腿坐下。

    拂锦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听闻夫子可推算天机,不知能否为我卜一卦?”

    她既然不能自测,那便请人为她测!

    天枢夫子叹息一声:“既然我受过道宏仙人的指点,自然应了你这个请求,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道宏仙人真乃神人也。曾来找过我,他言,你的命中有劫数,他要去那无人之境,无法改断。他又言,你若执意卜这一卦……”

    拂锦微笑着打断他:“夫子尽管为我卜卦便是,我愿意接受任何后果。”

    见她如此坚决,天枢夫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棋盘在此,夫子请吧。”拂锦说道。

    拂锦与天枢夫子相对而坐,两人手持黑白棋子,开始厮杀起来。

    “好。”天枢夫子落下一子。“今日我为你卜上一卦。”

    拂锦紧跟其后,继续出手,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两人交战半晌,竟难分伯仲,棋盘之上黑白二色混杂,互相缠斗。

    ··

    皇宫的夜很冷清,只有那些高耸华丽的建筑才能让这片冰冷之中多出几丝光亮。

    “听寒,你说要是朕的那个大表兄没死在北襄,他成功坐上了皇帝,他会比朕的父皇和朕做的更好吗?”卿冰阳看着身旁的若听寒问道。

    从前的洛美人已入皇陵陪伴先帝左右,如今的若听寒便是当今陛下卿冰阳的侍臣。

    “只要是陛下做的,那便是最好的。“若听寒一板一眼的回禀卿冰阳的问题。

    “可惜朕从未见过那个大表兄,不知他是何模样。"

    "那古碑山天枢夫子是千惠贵妃的师傅,千惠贵妃几近临产,便在在古碑山生下了双生胎,可惜一子不足一月就死了,就剩一个大皇子,大皇子也是在古碑山长大成人,未出过山半步。”

    卿冰阳顿时来了兴致,靠在榻上听着若听寒缓缓道来。

    “除了当年进宫救驾,带走小公主,但那时宫变混乱死伤无数,无人见过大殿下的容貌,再到北襄之战,卿家军被处决更是无从知晓。“若听寒顿了顿继续道:“那大殿下被处决于北襄,陛下不过……四五岁,何故要何一个死人比较。”

    若听寒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卿冰阳。

    “朕就是好奇,卿玉死了,那卿锦又是何种模样……传令给秦誉,朕想见见那个表妹。”

    --

    拂锦与天枢夫子坐在石桌前,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交错,显然两人已经陷入了激烈的博弈当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浸在棋局中,仿佛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看似简单平常的落子,其实是对方布置的一个圈套。如果拂锦继续落子,则必定掉入对方设下的陷阱之中,从此万劫不复。

    但如果拂锦选择避让或者换个角度攻击,又将失去先机,甚至被对方完全反败为胜……因此,拂锦只能退无可退,除非能够破掉眼前的这个棋局。

    不知过去多久。

    忽然,拂锦手里拈着一枚黑子,停顿了几秒钟后才落到了棋盘上。

    而她刚才那一步棋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此揭晓了——“死”。

    这一刻,拂锦的心情十分沉重。

    天枢夫子将棋子放回了自己的棋盒中,沉重道:“这已经是第九十九盘了,依旧是死局啊……”

    “还没到最后呢!”拂锦扯了扯嘴角,努力保持镇定,随即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缓缓地落在了棋盘上,“天枢夫子。”

    “嗯。”天枢夫子点头应声,目光凝视着拂锦。

    他并未急于走棋,而是等待了片刻后才缓慢地抬起手来,拿着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打,仿佛在思索。

    见状,拂锦也跟着皱眉凝神思考起来。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烁着各种念头——如何破解?如何化险为夷?如何扭转乾坤?这些纷繁杂乱的想法充斥了她整个大脑。

    天枢夫子同时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夹起了一粒白子,放在了原本属于“生”的位置上。

    拂锦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知道对方是在逼迫自己做决断。

    但如果选择退却,就算是输了这盘棋,她也毫无怨言;但倘若执意要走,势必就会落入对方设计好的陷阱中……

    天枢夫子微笑地盯着拂锦的眼睛,似乎在鼓励着她作出选择。

    拂锦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冷汗。

    时间流逝,渐渐地拂锦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天枢夫子也收敛了笑容,静静地端详着她的表现。

    拂锦终于动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棋盘上瞬间炸裂开来,拂锦抬起手,一粒小小的黑子从她的指尖滑落,滚落了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拂锦抬起垂着头,睁开眸子望向天枢夫子,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棋中局,棋中计,棋中人心。夫子想要我做出选择,但我觉得……既然已经赢不了,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天枢夫子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愉悦的味道。

    良久,笑声才戛然而止。

    天枢夫子拍了拍手,语气欣慰道:“拂锦你真是让我感到很惊讶啊,明明已经处在劣势,竟然还敢选择拼一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步棋稍有不慎会害死你自己?”

    “我当然知道。”拂锦点点头。

    天枢夫子眯起双眼,饶有兴致地问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赌一把?”

    拂锦深吸口气,抬起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天枢夫子:“因为……我不甘心啊。”

    “哦?”闻言,天枢夫子的笑声突兀地消失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拂锦,像是震惊,又像是带着疑惑。

    “师傅曾教导我说,‘世人皆醉唯独我独醒’,但我今日却觉得,‘醉酒之后尚且能有三分清醒’。”拂锦露出浅浅的笑容,说道,“我只是个俗人,做不了绝情谷里那些断情绝意之人,心中了无牵挂。我明白‘君王之怒,伏尸百万’这句话绝不仅仅只是夸张而已,更何况这件事涉及到皇室,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不怕死,但我不愿看着我身后的易云千闽受辱。既然我注定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为什么不试试拼尽最后的一丝气力搏一把,哪怕是死,也总好过窝囊地死在阴沟里吧。”

    “我自从下山檀林城再到南川,我一直再被推着往前走,我可以接受自己的结局,但不接受别人给我定下的结局。”

    天枢夫子的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随即闭了闭双眼,叹息道:“道宏仙人的弟子,倒是小瞧了你。”

    拂锦微微颔首:“夫子谬赞了,多谢夫子为我卜这一卦。”

    随后起身拱手告辞,拂锦的脚步略微有些踉跄,但依旧坚强地迈着步伐离开了。

    天枢夫子看着眼前狼藉的棋盘,站起身来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微微一拱手,轻声说道:“好一个棋中局,棋中计,棋中人心……”

    拂锦脚下不停,背影很快便隐没在庭院的花丛中,再也看不见踪影了。

    “夫子,她为何要这么固执?直接将帖子给那些人不就行了?”阿福站在天枢夫子身边,低声问道。

    天枢夫子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的弟子,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交了是死,不交亦是死,不仅是江湖之人想让她死,整个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想要她死。“

    “千机百闻帖这么重要?“阿福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身上的东西,是那位最想要的。这帖子不过是个引人瞩目的幌子罢了,此帖再她身上便如同在易云山、千闽楼身上,紧紧相缚。那些人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这两派,若是她因此死了,便正中那人的下怀。”天枢夫子语速缓慢,但却字字句句都落入了阿福耳朵里。

    阿福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可是,她既然早知如此,又为何还要来英雄会,这不是活生生的靶子吗?“

    “她此次前来,不过是将那些觊觎千机百闻帖的人踢出局外,将易云山、千闽楼划到安全界限。到时再与觊觎她身上东西的人下一盘棋。”天枢夫子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说道。

    “她若是选择舍弃易云山、千闽楼而去为自己搏一条生路,自然也就不用来这英雄会了。”阿福还有些懵懂,但是也听明白了大致意思,点了点头,细细想到顿时大悟,“所以,她与夫子下棋也是在算此局能否将那些人踢出局外!易云山、千闽楼是否能安全!”

    天枢夫子点了点头。“她这卦不是为自己卜的,却又是为自己卜的。”

    “可是她与夫子都下了九十九局了,依旧是死局啊。”阿福皱眉说道。

    “只要这一次她赢了,那就够了。“天枢夫子微微一笑。

    “可是夫子,你觉得她真的能赢吗?”阿福疑惑道。

    “或许吧。”天枢夫子淡淡地回答,但心里也没底。

    他并不希望她输,但是现实总归是残酷的,他也无法保证什么……

    夜已深沉,大地被浓重的黑幕笼罩着。天空中繁星点点,仿佛有人在为这漆黑如墨般的世界添了几分亮色。

    “大人,若听寒已成功扶持卿冰阳登基,秦誉、春华十六阁少主游华颜已达古碑山。”轻纱下的美艳面庞勾起一抹微笑,逄月腰缠玉环,身上银环随着走动叮当作响。

    “南川一行李觅风未能成功劝说殿下,如今要殿下去古碑山英雄会岂不是羊入虎口?若殿下出了个三长两短……如今是否需要宿将出手?”

    “不必动用宿将,易云千闽与她,她只能两者选其一,我倒要看看她会如何选择。若是她死了……”独桑子轻哼一声。

    ……

    “小道仙,睡了吗?”门外传来阿福得声音。

    拂锦停下擦剑得动作,将剑与布放置与桌上,起身去开了门,弯腰轻声问道。

    “夫子说,他前两日见到了一位故人,又算了一卦,思来想去还是得说出来,不然他睡不舒坦。”阿福说着将纸条递给了她。

    “多谢。”拂锦接过纸条,也没有看就放入了袖中。

    “小道仙早些休息。”说完阿福便跑远了。

    拂锦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关上门,她还是将纸条拿了出来,打量之后,发现这张纸并非是平常的字体,而是用特殊手法写成,她仔细辨认了几次才确定,这纸条里面夹杂的秘密。

    拂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它收好,转身躺在了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终于闭上双眸准备歇息。

    可刚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大火肆虐在城池各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最终还是起身披衣,从窗口跃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参见誉王殿下。”江湖中人向着上首的秦誉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想必大家已知晓易云小道仙拂锦手中的千机百闻帖了吧?”秦誉看似随意的问了句,但目光却是一直注视着下方这些江湖人士。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青衫男子,容貌清秀、气质儒雅,虽然没有秦誉那般俊美绝伦,可却也算得上英姿飒爽。

    “若誉王殿下想要,我等自当……”其中为首之人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不!”秦誉抬手阻止,“本王要的不是千机百闻帖,而是她这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都透露出几分疑惑,难不成秦誉此番前来是为了易云小道仙?要给他们下马威?

    这时重兵层层包围住他们,所站的地方,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参见誉王殿下!”

    紧接着,数十名身穿铠甲的侍卫将秦誉和身边的那位青年护住,将所有人隔离在外,并且迅速将整个房间封锁了起来。

    看着周围的动作,众人心底一沉,看样子这些人果真是要对他们不利啊,只是……秦誉此番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杀鸡儆猴吗?如今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何须这么麻烦?

    “誉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湖中人终于按捺不住,怒喝出声、脸色变得阴冷起来,纷纷运转内力做好应战的准备。

    刚才与秦誉说话的黑衣老者脸色微变,冷哼一声说道,“你就不怕得罪天下武林?"

    秦誉脸色淡漠,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慢慢走近众人:“千机百闻帖对本王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如今本王想请各位将拂锦留在古碑山。”

    “你自己想要那姑娘自己去抓,我们这么多人凭什么听你的话,你真以为这能困住我们不成!”有人愤慨出声、脸色涨红。

    “本王如此行事,自然是受了我头上那位的命令。”秦誉脸色平静,缓缓伸手指向了秦誉头顶的天空。

    听秦誉提及上面那位,众人的脸色瞬息万变,秦誉出门兵甲随行,这等架势,不用多说必然是受皇帝的命令而来。

    “不知誉王殿下要怎样处置易云拂锦呢?”江湖中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易云拂锦,乃安德帝与千惠贵妃之女卿锦,

    她身上有着皇室重宝——乾纹玉。北襄战乱之下由道宏仙人收养,自此安于易云,她兄长叛乱,那她便是罪臣遗孤,易云千闽知而不报,那便是助纣为虐,是死罪!皆当斩!”

    秦誉扬起手,神色平淡,但口气中却透着凌冽的杀气。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众人脸色皆大变:原来如此。易云拂锦的身世,竟然是这般?这是朝廷借他们的手除掉那拂锦,易云山与千闽楼。

    “易云山乃五相山之首地位非常,小道仙之名远扬!至于千闽楼,在座哪一位没有受过千闽楼的恩惠!哪一件脏事不是他们替你们做的!”

    一刀声响,那人的头颅便被斩下,原本有些迟疑的人也不敢再有些其他的想法了。

    “不过是给钱的买卖。非常之法,非常之举。诸位莫怪,秦某只是奉旨办差,望海涵。”秦誉语音落地,环视着四周,眸子深邃无比。

    “我等愿遵誉王之命!”众人连忙应承,他们都明白,替皇室拿回乾纹玉,再杀了拂锦。

    若不依命行事,只怕秦誉会毫不犹豫地取走他们性命,且形势逼人,他们不得不从。

    这个男子表现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残酷冷血。

    “既然诸位无异议,本王静待佳音!”秦誉微笑颔首,转身带领士兵离开。

    “恭送王爷!”众人抱拳。

    拂锦盖上屋顶的瓦片,眼角余光瞥向远处那渐行渐远的黑点——那人就算化作灰她也认识!

    “秦誉……长的真像啊,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本来还想着用‘千机百闻贴’收拢收拢人呢,没想到来晚了一步。”

    南川时,拂锦让谈苏墨抄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已着人誊写数本,如今放在一家厢房里。

    ·

    “你们退下吧。“秦誉朝着士兵摆了摆手,"山下等着吧。"

    “是。”众侍卫齐声应道,便转身走向帐外,只留下一人守在营中。

    拂锦手执玉笛朝他袭来。

    拂锦的玉笛从他喉间擦过,带出一道血痕。

    秦誉抬起右掌,挡住了拂锦攻势,并用力推开了她,拂锦手指轻掐在他的手腕不放,两人在原地缠斗,打得难分难解,谁也奈何不了谁。

    忽而,拂锦左脚往前猛踏半步,以膝盖为轴心,踢向了秦誉腹部,秦誉闪身躲开,拂锦借机再度欺近,玉笛自上而下直削向他脖子。

    秦誉侧身躲避之际,挥拳击出,却被拂锦一把抓住了拳头。

    两人各占据方位,相互对峙,拂锦手中的玉笛紧贴着秦誉的脖子,若是剑,那便有两次机会直取他的性命。

    拂锦闻言冷笑一声,松开他的拳头,说出刚才脉象:“脉象平稳、气息浑厚,兄长,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秦誉眸光骤然变寒。

    拂锦点了点头,将玉笛收回腰间,双臂环抱胸前,语气十足笃定地说道:“兄长这是在帮皇帝做事。”

    杀那个因为兄长叛乱的遗孤,覆灭那个收留她,知而不报的易云千闽。

    秦誉沉默片刻,反问:“那又如何?”

    秦誉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情绪,仿佛这件事与他本身无关。

    拂锦轻笑一声,“不如何,今日我来是与誉王谈个条件。”

    秦誉将易云千闽的性命与她拴在一起,无非是让她自己选个死法。

    秦誉眉梢微挑,神色淡淡。

    “用誉王的命换易云山、千闽楼无恙;乾纹玉换我的命。”拂锦眼中满是嘲讽:“若是誉王觉得值,那么,咱俩就交换,怎样?”

    闻言,秦誉脸上浮现笑意,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道:“看来本王好像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当然,毕竟……我死了你就不知乾纹玉在哪儿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带在身上。”

    拂锦勾唇,笑容明媚,眼底却全是冷意。

    听到这句话后,秦誉的神色陡然一变,拂锦的笑颜亦是挂在嘴角边。

    两人都没想到,彼此的态度会转变如此快速,气氛迅速凝结,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许久,秦誉恢复常态,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回道:“好。”

    秦誉望着拂锦远去的背影,她的背影纤细而孤独。

    "温霁。”秦誉朝着隐秘在黑暗里的暗卫叫道。

    温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说,她死在古碑山多大机率?”他淡然问道。

    温霁愣了片刻,才回答道:“主子……可她不是您的妹妹吗?”

    “妹妹?错就错在她是卿玉的妹妹,不听话还挡了我的路。”

    若是拂锦同意助她一臂之力,他尚且还会心软些,留她个全尸。

    秦誉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不过是一张脸罢了,皮子下是谁不都是一样的吗?乾纹玉是我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我这第二步才能明正言顺的进行。”

    这话听来残忍至极。

    但是,对于这个冷血的男人来说却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温霁低垂着头道:"属下明白了。"

    ……

    昏黄烛火,摇曳生姿的木窗,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甜而又浓郁的气息。

    拂锦双眸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犹如蒲扇般覆盖在眼帘之上,精致五官仿佛是雕刻出来似得,完美无瑕。

    “右手有茧,左手却没有,且出手多用右手,光有一张脸皮是吗?”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纸条放于烛火之上,逐渐燃烧,只见那纸条上写了几行蝇头小楷:“

    真人默默本无言

    假子由来事事存

    卧到白云无处觅

    龙蛇千载定何因

    ……

    鹤昀策晚来夜翻窗,他轻轻敲响拂锦的窗户。

    “谁啊?”拂锦在里间睡得迷迷糊糊的问道,语气慵懒而不耐烦。

    “是我。”鹤昀策回答。

    听到熟悉的声音,拂锦瞬间清醒了许多。她起身披衣出门,把屋子的灯点亮。

    “现在开始偷偷翻窗了?还学会爬窗这种手段了?”她笑嘻嘻说道,看着蹲在窗沿的人儿。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照射在眼前少年的脸庞上,显露出几分俊秀之态。

    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犹如星空般神秘莫测。

    此刻的他,带着浅浅微笑望向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笼置了淡淡荧光,让人心生欢喜与亲近。

    “嗯.…….只有你知道的事情也不算作偷偷摸摸吧。”鹤昀策无奈地摊手,他走过去牵住她柔软白哲的手,“跟我来,我带你看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拂锦好奇地问道,跟在他后头往外走,疑惑地眨巴着漂亮的眼睛。

    “嘘——别问,等会就知道啦!”鹤昀策拉着她快步….

    两人相携走过竹林小路,绕过一座山丘,篝火映红了他们的容颜。

    “锦姐姐,你们快来!”降意兴奋的朝他们招呼,一见到他们就跳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啊。”拂锦松开手,坐在石墩上,拿起一旁烤鱼吃起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篝火旁已经准备好了烧烤用具,一堆肉块放在一边。另—侧则放满了鲜花和酒。

    谈苏墨、翎胥两人正在不远处的小溪旁抓着鱼,谈苏墨将鞋袜脱掉,光脚踩在溪水中,溅起大朵大朵的水花。

    而翎胥站在他的身后的岸上,时不时用树枝挑撩一下水,给谈苏墨做助攻。

    谈苏墨时不时转头对她笑笑,然后继续抓鱼。两人偶尔抬头相视一笑,又低下头去忙活,一副很甜蜜的模样。

    “若是英雄会结束后,你们想干嘛?”降意问道。

    自英雄会后一别,他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谈苏墨咬了口鱼,满含鲜味的鱼肉在他的口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雄心壮志:“九大洲全都去一遍!我要在那无名之城留下自己的名字,成为修真界不朽的传说。如果运气好,或许我还能够踏入神秘的天门,求一“字”之道……”他说着,再次猛咬了一口鱼肉,似乎要将自己的坚定目标咀嚼成现实。

    有这个打算也很正常啊!毕竟,那无名城可是无数修炼者向往的修炼宝地。

    “那我定是要入朝堂,成为国师,监国运,辅佐圣上治理天下。我要成为朝廷的支柱,为百姓谋福利,为国家负责任……”而敖云的眼神则透露着一种执着和决心,他的话语中充满着铮铮誓言,仿佛将自己的未来定格在了那崇高的目标上。

    降意静静地望着拂锦,询问她的意思,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寂静的夜晚,微风不再,星光闪烁。

    拂锦垂首沉默片刻,才缓慢地开口:“一间小屋,一盏茶,一棵花树。做个隐士人,无需奢求过多。”

    “隐士?”降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拂锦抬头看着漫天星辰,轻声说:“嗯。我喜欢安静,喜欢那种宁静的感觉。”

    酒香弥漫,飘逸在鼻尖。众人一起饮酒,吹着夜风,聊着趣事,理想的日子总是简单却幸福的。

    翎胥浅尝一口便败下阵来,躺在花树下睡着了,谈苏墨喝醉了,但他并未胡乱闹腾,反倒乖巧温顺得不可思议,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睡觉。

    降意和敖云两人对着划拳,玩得不亦乐乎,直至后半夜才纷纷睡去。

    拂锦、鹤昀策为几人盖好毯子,悄悄坐在湖畔。

    鹤昀策仰头看向浩瀚星空,又坚定的望向拂锦:“你若有事能否说与我听,我不想在见你独自一人承受,我一直在,只要是你,前路再曲折,我都会同你一起,你也……不要舍弃我,好吗?”

    拂锦笑着答,她抬头看向漫天星辰,轻声:“嗯。”

    “到时候去太和寺好吗?英雄会结束后太和寺的桃花也开了,景色美极了……”

    “好,我答应你。”

    拂锦从腰间拿出玉笛,放到唇边,悠扬的笛声响起,传荡在宁静的夜里。

    夜深了,鸟归巢,虫鸣蛙叫。

    英雄会已接近尾声。

    拂锦一行人也知晓,大战就快来了,这场战斗很可能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所以大家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这几天那些人都快走的差不多了。”鹤昀策说着最近掌握的情报。

    秦誉那日密谈得皆是江湖上有名有姓之人,有想抢夺帖子,亦有不想抢夺的,不想受其牵连,因此便用借口先行离去了。

    降意、翎胥等人一直待在拂锦身旁,似要帮她解决这千机百闻帖之事,更别提付今朝、谈殷潮夫妇与药痴相幻香这几人。

    事由因起,事由因结,拂锦定然不会让无辜之人涉险。

    “下雪了。”降意伸出修长的手接过飘落下来的雪花,看着那洁白纯净的雪花融化成水,流淌进她的手中,寒冷而湿润。

    “嗯。”敖云站在旁边应了声。他看着雪中的人,神情淡泊如烟,并无任何情绪波澜。

    只不过那微扬起来的嘴角,显示着他心底里的愉悦。

    “走吧!该回去。”降意说着转身就往前走去,敖云紧随其后,跟上。

    两人走在宽敞明亮,光可鉴人的石板路上,降意只觉的头晕眼花慢慢没有了意识。

    敖云将迷香折断,轻轻抱起,叹了口气,“拂锦说了,降门主就你这么一个独孙女,而且这也不关你的事,还是将你送回去的好。”

    脚步轻盈地踩踏在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敖云轻轻将降意放进马车里,靠在熟睡的翎胥身旁,给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本想着要小锦儿来英雄会是散散心,而今却是亲手将她送到这狼口,到底何处是生机?”付今朝卜着卦,可心乱,始终不定。

    谈殷潮替妻子到了一杯茶,“你先别急,嘴上都起燎泡了,喝口水。”

    “唉!”付今朝叹了口气,接过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又道,“我……我……”未等付今朝说完话,她便昏睡在椅子上,倒了下去。

    谈殷潮连忙伸手扶住她,轻轻叹息一声:“我们也没有选择。”

    谈苏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自己母亲已然昏睡:“阿爹,马车已经备好了。”

    “嗯。”谈殷潮轻轻应了一声,将付今朝抱上马车,当他看见偌大的马车里不止一人,还有药痴相幻香,

    他便知道了拂锦是要将他们全部送走,包括他!

    “谈叔,你也知晓师姐身体现在不好,不如先将师姐送回去?翎胥由苏墨去,降意由敖云去,虽她们有心助我,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断断不能让他们涉险。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乱来的,不是还有你们吗,我身后可是易云千闽,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拂锦的话由在耳边。

    “谈苏墨你个小兔崽子!……”谈殷潮刚要转头,还未说完便被谈苏墨打晕了,“阿姐说了,你们一个都不能呆在这里,这里有我和昀策哥,不会让阿姐有危险的,阿爹你们放心好了。”

    谈苏墨将谈殷潮放进马车里躺好,叹了一口气朝鹤昀策说到,“总算解决了。”

    拂锦在身后,两计手刀将鹤昀策、谈苏墨打晕。

    示意敖云将他们抬上去,拂锦在马车中央燃了巨大的一根香,环视一圈,这古碑山给这么大一个马车还真不赖。

    拂锦看向敖云,扔了给他一枚荷包。

    “这是什么?”敖云捏着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记住你答应我的,其他的不用管。”

    敖云看了一眼冷漠的拂锦,咽下嗓子里的话,也没在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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