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云彩越飘越低,雨起渐歇,月光皎洁。

    “吱呀——”房门轻响了一声,然后缓慢地被人从里拉开了一条缝隙。

    坐于极远处廊下的拂锦,此刻,她正倚靠廊下一棵树前,手撑在膝盖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回头,睁开了眸子。

    萧和惬缓步从里出了来,走向远处。

    拂锦怀里的踏云叫唤了两声,她摸了摸它的肚子,“来一趟西狞,倒是让你变瘦了,到时候好好给你补补。”

    萧和惬轻敲房门,走来进去,上首的男人病怏怏的,身上只穿了件白色寝衣,外披着一件黑袍。

    “五少主。”萧和惬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何时出手,这可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等他们成亲,那群家伙定会出手捣乱,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来等待。”

    “咳咳……还请萧家主放心。”游华清微笑道。“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如此甚好。”萧和惬勾唇笑起。“不知道,五少主打算用什么方式?”

    他转过头,对旁边立着的仆人说:“把东西拿来吧。”

    仆人点头应声退下。片刻之后,几名仆役抬着一口大箱子而来。

    “萧家主,这便是您想要的东西。”游华清挥了挥手,示意仆役打开箱子。

    萧和惬满意地看着自己要的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

    游华清淡淡地摆了摆手:“客气了。只希望萧家主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那是自然。”萧和惬颔首应声。

    随即游华清站起了身,对萧和惬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萧和惬也跟着站起,带着仆从离开了房中。

    游华清站在原地,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

    竹窗外雨水潺潺,滴答声在耳边响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几道黑影穿梭,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屋内光线昏暗,只留几盏微弱的烛火燃着,透出几分诡异与阴森,众人或坐或倚靠在桌旁,各自手里拿着酒杯小酌,脸上却都是一片凝重之意。

    “下一步如何走?”敖云端起一杯酒喝了口问道,“啪——”一声按在了桌子上:“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我们耗要耗到什么时候,这可没多少时间了。”

    在他身后,一张大红的喜床摆放得整齐,上面盖着一块大红绸缎。

    说话时,他看向对面躺在榻上的其寒庭,他戴着红狐绒饵面具,神态悠然,此刻正端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品着。“啧~你这喜酒还真不错,没想到最先喝到的是你的喜酒。”

    “滚蛋。”敖云没正眼眼瞧他。

    “确实不错,新婚快乐,早生贵子。”拂锦躺在另一半的榻上,举杯向他示意,接着与其寒庭碰杯,一饮而尽,桂圆花生瓜子酒,好不畅快!

    踏云在她怀里安分地躺着。

    敖云见两人活像个大爷,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谈苏墨,只见他双手环着剑,“我觉得应该先这样...”他说话时神情冷峻而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敖云还以为他有什么法子可行,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连忙追问道:“快说快说,到底怎么个办法?”

    却见他一口吃掉糕点,叉着腰哈哈大笑:“如此我便是三合一!先赢一步!”

    “嗯,算你赢。”鹤昀策抵着脸,将自己的那一块糕点丢到了嘴里。

    “喂喂喂!”谈苏墨瞪着他,“好歹给我留点啊!”

    “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吗?这也要与我抢,你还真是...没救了。”

    敖云见二人斗嘴斗成了一团,心中顿感无趣,索性不再关注他们。

    降意拉着翎胥掀开了敖云那婚床,定睛一看:“还有枣子和桂圆呢!”两人便又去翻箱倒柜找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成亲……自己留在这人生地不熟地西狞。

    不!他是被拐过来的!还逃不掉!

    拐卖妇男着实可恶!女子亦是!

    还要给人喜当爹……躲来躲去,还是宿命吗……

    “我去!你们能不能认真一点?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喜当爹!”敖云无奈扶额:“敢情不是你们当爹,你们不心急啊?你们不急,我急啊!倒是降意,那萧和惬怎么不娶你?”

    听到自己名字的降意手里抓的桂圆,嘴里吃的也是,叽里咕噜的说着:“他说他不喜欢我,所以就不娶我。”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不落到我头上呢?”敖云冷笑不解,“因为我长得帅身材好武功高还会赚钱养家......?”

    一定是这样,不然还有什么好法子来给自己洗脑呢?如今还要沦落到自己给自己洗脑,人生惨淡,人生悲哀!

    想着敖云又重重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拂锦抬了抬手制止住他们:“别闹了,还是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做比较好。”

    众人这才收敛神色,其寒庭将杯中剩下的酒饮尽,沉吟半晌后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咱们的胜算倒是挺大的。”

    他说着瞥了躺在榻上的其寒庭一眼:“那你们能不能先起来再说...”

    三日前

    拂锦指尖一点,水波荡漾:“经子书游商一事,萧和惬自然认定我等不和,即将分道扬镳,便以此为契机做局反攻!——

    相比于舍弃,她觉得同行是最好的办法。

    “谈芒,或许得叫她萧芒谈,萧家二小姐擅巫灵圣术,有一术以人为媒介,长时间下来便能将其控制,而正是长时间的相处便让我发现些许端倪,降意,你可还记得当时我们准备去找寒玉,她恋恋不舍的望着你,我还反问你。’你觉着关系好吗?’”其寒庭微笑着答道:‘嗯……虽然没什么话可说,但至少也没有敌视。’”

    “我觉得不怎么好……”降意皱眉说道,一指将那桌子上的桂圆弹飞,被谈苏墨接来,一掌碾碎塞进嘴里。

    拂锦耸肩,拖着尾音思考了下:“这样更好,免得被她看穿。”

    “她当时看的并非是你而是他——鹤昀策。”其寒庭说完之后,目光落到了坐在旁边的鹤昀策身上。

    鹤昀策抬头,露出疑惑的目光。

    “这是又要用美男计了?”翎胥回过神来,歪着头看向其寒庭,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要我说我们之中最好用此法之人应该是其寒庭……”

    “可谁叫人家没有把我认成孟郎,倒是让我这一副好皮囊无处施展~”其寒庭语气颇有些惋惜。

    拂锦连敷衍都懒得多敷衍几句:“等哪日我将你们几个男人全都卖到醉仙楼,定让你们几个再好好比比美。”她如是说道,却让人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阴森。

    “我同意!”降意率先举手。

    “我也同意。”翎胥也点了点头。

    “我会做好的。”鹤昀策乖巧般地点头,引起那几个男人一阵鄙夷。那脸上就差写着——被卖到醉仙楼你就屈服了吗?!

    “所以我们要用同样的方式,将他引出来。”拂锦抬眼,思虑几瞬后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说道:“这件事交给你办吧。”

    鹤昀策听着她把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点头应下,拂锦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要太刻意,顺其自然。”

    鹤昀策直视她的双眼,像在温柔上裹上了绵密的针:“放心。”

    “萧芒谈怀有身孕,要不是我,当爹的就是你了。”敖云摇头晃脑地叹息着,随即又看向鹤昀策,啧啧两声:“我可是差点将身家性命都搭上。”

    “我的天,那谁还分得清你和鹤昀策?”降意忍不住道。

    “你闭嘴……”

    “……”

    “看着萧芒谈的模样似乎不记得真正的孟郎到底是什么模样。”谈苏墨站起身来走动片刻,又回过头,唇线渐渐拉直:“但若说不喜欢孟郎是假的,否则不会在最初对他如此热切。”

    “厄症。就是受害人给自己洗脑爱上了施暴者。”其寒庭只是轻喟一声:“但若换个角度来讲,她也是足够可怜了。”

    “原来如此。”翎胥手托腮帮,放低了声音:“不管多惨烈的伤势都无法摧毁她对施暴者深刻的恨意,甚至因此变得疯狂……”

    “可见孟郎于她的毒害是何其重要了。她虽然可怜,但不能否认她所作的一切错事,有对有错,还须得正确看待。”拂锦慢条斯理地说着,她顿了顿,声音很是认真:“她不死,对我们的计划终究会造成影响。”

    “我们便先假意中计,放她逃脱,萧芒谈自以为降意敖云中了自己的巫灵圣术,而为了保命不得不将他带回来,而她回来,恰巧带的便是敖云,萧和惬自然会逼迫她与敖云成亲,算是她自给自己挖了坑。”谈苏墨听到此处,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夜风习习,从窗外吹进屋内,烛火摇曳不停,将几人的脸映得明暗难辨。

    “尔等且看。”拂锦将一只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我们先来这丸山谷,为的是寻药,而这路上却意外遇上了千闽楼的几位高手。”

    谈苏墨将一块糕点也放在了做桌上:“千闽楼,还有我们是误打误撞招惹到了萧家,并且对我等痛下杀手。”

    “我二师父是中了春华十六阁的阴谋,被带到了这萧家,也难逃一死。”敖云低垂下眸子,“本该是为了救师父而来,可惜却被卷入了纷争……”

    “嗜血魔傀便是春华十六阁研制出来的,而春华十六阁上头之人不言而喻,便是由他授意。”拂锦指尖微动,意味深长道:“而这位,怕便是幕后主使。”

    “可是这大域与西狞仇深似海,春华十六阁不远万里来到这西狞试药,直接在中原试药不是更快,更方便吗?”降意不解,绞劲脑汁也没想出来什么头绪,只好问出疑惑:“为何非得来这大域呢?如此麻烦……”

    “你以为春华十六阁不知晓?”拂锦挑眉,嘲讽的意味十足:“他们不仅知道,甚至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清楚。”

    “天都康商的那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一个比一个奸诈。”其寒庭嗤笑道,身体向后仰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若是可以他倒是愿意一辈子都不回去那地方。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大域有他所惧之人。”翎胥忽然说道:“春华十六阁不敢在大域乱来,因此选择这个偏僻荒凉的小地。”

    “这大域还有卿冰阳所惧之人?”敖云顿时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他可是皇帝啊!”

    烛火在房内跳跃,将每个人的表情映照得越发明亮了起来。

    “不,不一定是卿冰阳。”拂锦摇头,沉吟思索了片晌后,轻轻蹙眉。“而春华十六阁能有这份胆子,背后一定有人能为其撑腰,且与卿冰阳的势力能抗衡一二。”

    中原的宿帅、秦誉都不符合条件,宿帅作壁上观,而秦誉现在只是宿帅手中的一只傀儡,他不可能有如此手笔,而宿帅……拂锦虽然讨厌他,却也相信他绝不会是那以国为嬉戏的小人。

    拂锦沉默下来,她隐隐有个猜测。

    “不管如何,一定要将这嗜血魔傀销毁,不然若是让他们研制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其寒庭不想让她在这时分神,眼神认真地看向她。

    ”我懂了我懂了,反正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这’幕后之人‘“降意拍掌,唇角微扬:”既然已经知晓这个秘密,就不必再畏首畏尾。我们把他找出来!”

    西狞距大域万里,此局是不是为他们设得都不重要,重要得是知道这个想要天下动乱之人到底是谁!

    “西狞得人不一定是他,真正的幕后之人绝不会轻易暴露,萧和惬与他而言不过也是一枚棋子。成亲那日不用说,萧和惬也知晓我们定会挑在那日动身,为了解决掉我们这些挡路之人,他与那人定会想尽办法。”拂锦微微颔首,意有所指道:“所以那人一定就藏在萧和惬身边,只要除掉萧和惬和那人,断掉那幕后之人的手笔,也不可惜,我们便按计划行事。”

    其寒庭与鹤昀策暗中再萧府寻找嗜血魔傀;敖云降意潜伏守门,随时报信;拂锦明面对抗,吸引火力;谈苏墨与翎胥再外,若是无法控制的局面,便将周边人安全带走。

    “你且注意安全,切莫逞强。”拂锦看向谈苏墨提醒道,她知晓他的性子,一认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谈苏墨含笑道:“我省得。”

    其余几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诸位,晚些时候见。”

    拂锦站起身来,烛火照亮她脸颊,明暗交杂中,显得异常冷静。

    他们能否真的杀掉此人,不知,但会尽全力。若不幸留在了西狞,七人作伴,不离不弃。

    “一定。”七人齐齐举杯,碰了碰后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几人动身,夜静悄悄,风从外面吹进,烛火渐熄。

    四周陷入寂静之中。而这寂静维持了很久。直到夜色逐渐浓厚。

    “今夜无眠,我们便在这儿等候结果罢。”拂锦朝着踏云招了招手,转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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