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城千闽楼据点上方朝云尽显,鸟雀飞腾盘旋。

    云雀的翅膀扇动间发出阵阵轻鸣,轻轻落在了降意的头顶,它看似不大的眼睛里透露着精灵般狡黠与智慧。

    “速报!”一声粗犷的叫喊划破空气,声音如洪钟一样,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吓得伏在案上睡觉的两人一跳!

    那人出现了?!

    谈苏墨猛然抬头,目光冷冽,拿剑起身以待:“何事?!”他刚才被这声惊叫吓到心脏都快停止了!

    翎胥揉了揉肩膀,她昨晚与谈苏墨共守了半宿夜,困得厉害。

    降意则被吓得非要留下,嘴上却说着不困不困,陪着翎胥姐姐~

    “那个其实——是洛清剑仙得传信。”来者将纸条递给谈苏墨。

    阿娘?

    阿娘有何事急着找他?

    谈苏墨接过书函打量起来,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降意也醒了神,她坐直身子,看向谈苏墨手中信函。

    翎胥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凑近了去。“怎么了?”

    “阿娘……阿娘,旧伤复发!西狞血玉……不管用?!”谈苏墨捏紧手指,眸底闪烁着焦灼。“不可能无用的!西狞血玉怎么不可不管用!”

    谈苏墨百思不得其解,那是他亲自从西狞带回来得,一刻也没有离身!

    除非,那是假得!

    “有药痴前辈在,伯母身体应是无大碍的,不必过于忧心。“翎胥劝慰道。“若是担心,我们大可回去瞧瞧。”

    谈苏墨咬牙,若真因为那块玉而导致病情加重,他定然后悔莫及!

    “哎呀——那到不如回去看一看,好安安你的心。”降意揉了揉手臂,开口建议道。“况且这些日子来,我们这也没有什么事,倒不如回去,还有还有,锦姐姐都不知晓她在哪里。”

    “好,我们去寻她!”谈苏墨深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情。正好一行人去寻她,再一同回家。

    于是乎,还在熟睡中的其寒庭与敖云,连眼都没睁开就被抬上马车。

    “嗯?”敖云迷迷糊糊中感受着风吹过脸颊,不满地嘟囔几句,又睡过去了。

    其寒庭的眉头紧皱,好像陷入了噩梦。

    那时……

    其寒庭来到卿锦身边时特别不情愿,他痛恨!

    为一个孩童做质!为一个母亲因她而死的人做质!

    父亲的无所作为,自己来到北襄的不解与失望。

    他跪伏于台阶之下,却不敢抬头。

    “子君,看看这位新来的伴读。”兄长唤起她的乳名,卿锦的目光掠过台下,落在这位新来的质子身上。七八岁的年纪,黑发浅眸,眉眼如画。

    她无意间听过,这是从正昌侯府来的阿满,出自名门望族——母亲是定国公独女,父亲正昌侯。

    就算他再玉叶金柯,还是得伏拜她身下。

    “该拜见子君大人了。”卿玉的声音从上方飘然落到其寒庭的耳肤里。

    “是...”他应道。手颤抖着,指甲抠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其寒庭抬头,看向那位殿下怀中抱着的小娃娃,身流龙血凤髓,真正得玉叶金柯。

    卿玉卿锦两人神色平静淡漠,没有丝毫波澜。却又锐利地像一把刀,刮在他脸颊之上。

    其寒庭只觉得自己卑微得如同尘土中的蝼蚁,随意就可被她碾压粉碎,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卿锦小时候是个小哑巴,其寒庭等到她四岁的时候才听到她开口说话。

    但他从未叫过她小哑巴,因为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位哑女,虽然身份高贵,背后免不了引的别人非议。

    虽然知道了母亲的执着,父亲的良苦用心,可复杂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搅拌,好似将其翻滚得沸腾。

    他讨厌!真的很讨厌这样的生活!

    他不要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之下,不要看她对他笑得甜美,更不想让她叫他“阿满君”!

    “子君!”其寒庭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做噩梦了?”

    其寒庭环视一圈,见降意和翎胥都在盯着他,便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嘴里一直喊着‘子君’是谁啊?”其中降意忍不住问道,她可好奇的很。

    听到这句话,其寒庭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其实,他也想知道答案。

    他抬头观望,疑惑出口:“谈苏墨和敖云呢?”刚才他分明看到两人站在这儿的。

    翎胥闻言,指向了某个方向,解释说道:“解手去了,估计再要一会儿就回来了。”

    “真是的,解个手磨磨唧唧,我看他们是掉下去了吧!”降意叉着腰,满脸嫌弃的模样,那双大眼睛四处乱瞟,似乎是真的要在大街上找到他二人。

    而那径直的大街的一角,确实有两个少年挂在树上,传来惊恐的大叫。

    “是狗啊?!!!!”

    “你个大男人还怕狗啊?!”

    “这话说得你好像就不怕了一样!”

    “别扒拉我裤子!要掉了!”敖云惊恐的大喊,一边手忙脚乱的护住自己下半身的裤腰带,一边对着站在身后死活也不肯挪地方的黑狗咆哮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咬死你!”

    谁知那狗听到他这么叫嚣,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兴奋的朝着他扑了上去。

    “救命啊!快滚蛋!”谈苏墨彻底崩溃了,扯着嗓门的吼道,“狗敖云你别惹它!”

    “你别拽我裤子啊!”

    “那你别惹它!”

    “我数一,你跳下去就跑!”敖云见这条黑狗真不管用,便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好。”谈苏墨应道,结果一想不对劲,“那你呢?哟——!你是想让我把他引走是吧!你现在倒是怪聪明!脑子转得到快!”

    “你特么快点下去啊!”敖云预备松开他。

    “等我先看清情况再说!”

    “你特么能动就赶紧跑啊!你还磨蹭个什么玩意儿!”

    谈苏墨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傻啊?万一它追过来怎么办?!你放心,我肯定连累你的!”

    “谈苏墨,你丫脑袋里装屎的吗?!这时候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你特么能动就快点下去啊!”敖云感觉不仅是自己的裤子坚持不住,就连树枝也快坚持不住:“快松手啊!树枝要断了!”

    “你当老子傻啊!这时候往哪儿跑!”谈苏墨一边挣扎,一边继续和黑狗周旋,同时还不忘观察四周,寻找可趁之机。“先拉我一把!”

    “你信不过我是吧!我能害你?!我两可是挚友!相见恨晚的挚友!”

    “汪……”

    “汪汪!”

    就在两人一狗疯狂对峙之时,一人走到面前,弯腰抬手拎起那条“大黑狗”。

    不过两三个月的小狗,这么怕?

    “?”年观南挑眉,试探性的问道:“两位可以下来了?”

    被人见到如此狼狈的模样,两人顿时臊红了脸,急忙从树杈上爬下来。敖云也慌张的跟着下来。

    糗大了!太丢脸了!

    随后故作镇定的答谢:“多谢相救。”

    “我看着两位少侠模样俊俏,不知两位少侠姓名?”年观南似笑非笑的望向他,眸光幽暗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我……”谈苏墨干巴巴的回答。“我叫敖大牛!”

    年观南勾唇浅笑。

    “……”敖云顿时一愣。好小子。

    敖云:“我叫谈二狗!”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观南顿时大笑出声。“好,敖大牛,谈二狗两位小兄第!”

    “这大白天的还打伞啊,打伞好!打伞好啊哈哈哈哈哈!”谈苏墨呵呵两声,夸赞道,那到还不如不夸。

    “哈哈哈哈打伞好,不晒黑!”敖云呵呵两声,附和道,那到还不如不附和。

    “那什么,恩人,我两回家吃饭了,不见不见!”谈苏墨拉着敖云赶快撤离。

    谈苏墨,你这借口也太粗糙了吧!

    年观南看着两人走错路又折返回来朝他点头随机快速逃离,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摇头失笑。

    糗大了!糗大了!

    降意、翎胥、其寒庭自然不会饿着肚子等着他两。只是让其寒庭没有想到是能在这里遇到他。

    “国师?”其寒庭看着撑伞而进的男子,那模样十分熟悉于是试探性开口,实在是怕认错人。

    谁叫他?

    这里竟还有认识他的人?

    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个少年人。

    “嗯……?”

    国师闻言抬眸看向其寒庭,眯了眯眼,似乎是在脑海中搜寻与之匹配的人。

    “嗯……?”

    “嗯!”其寒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是他!

    “国师?”

    “国师?”

    翎胥、降意相视一眼,是她们想的那位国师吗?

    游列国祈福的国师?

    “矣——!”

    最后,国师恍悟过来看向其寒庭感慨出声。

    “小阿满,!好些时日不见了,长这么大了?!”

    小阿满?!

    听到称呼其寒庭顿时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年观南的语气让其寒庭感觉到一股亲切之意。

    千惠贵妃尚在人世之时,他便天天去宫里玩耍,宫里可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咳咳,国师,好久不见……其实已经五六年没有见过了……”

    他这是游列国祈福完回来了?

    “是我疏忽了……”年观南一怔,随即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其寒庭的肩膀踢开了那个话题:“你父亲,可安好?”

    “好,都还好。”其寒庭应声。

    翎胥降意起身拱手相迎:

    “国师。”

    “国师。”

    年观南看着她二人,手轻摆:“不必拘束,随性些随性些。”

    一位南川十六门本家大小姐翎胥

    南川十六门,可是江湖上的御物大家。分为东西南北四门,其中以中穴门为首,称其为本家。

    这位本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啊。

    这位檀林城的降意,他总觉得长得有些像一个人,至于像谁…倒是记不太清。

    还有她身边的那只鸟……长得哈哈哈哈,嗯—还挺有福气的!

    国师跟着他们进了院落坐在石桌旁喝茶闲聊起来。

    谈苏墨和敖云寻着马车一路找了过来,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尴尬,怎么都能遇到他!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你俩认识?”其寒庭看到两人奇怪,好奇问道。

    两人不认识般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摇头表示不认识,然后又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翎胥看两人的表情,猜想自然是认识的,恐怕是因为什么事才不愿承认。

    降意好奇得打量着年观南,这人都不会老得吗?看起来这么年轻,她知道修炼到一定地位,可自如控制自己的容貌,所以,这人很厉害喽!

    年观南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答:“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吃下了一枚驻颜丹,才能一直维持着容貌。”

    “哦。”降意平淡的哦了一声,连口好似都没张开。

    哦?

    她什么嫌弃的语气!

    她什么失望的态度!

    敖云看向降意,她的表情好像在说——

    “没有啦~以为您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没想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给自己点了点头,嗯嗯,自己不会读错。

    降意小手一招,眯着眼回道。“我要是说了什么违心的话,国师会伤心吗?”

    算了,你还是保持刚才那样违心的态度吧。

    “好嘞!”降意握拳点头。

    年观南无奈地撇了撇嘴,手摸上了其寒庭腰间地面具。

    小阿满,吾就借用一会儿,用完就给你还回来。

    “你知道拂锦在哪儿?”年观南挑眉,有些意外。

    他虽然是知道拂锦在抚州城,可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若是一处一处找,那还不知道究竟找到什么时候。

    “知道啊,我们这不是正要去找她吗。”谈苏墨回道。

    金面狐球面具又放了回去。

    那他就不需要这玩意了,偷偷跟着他们也能找到,他轻轻将面具放回。

    “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国师有机会也可以帮我们找找,毕竟这抚州城这么大,就凭我们几个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翎胥

    年观南收回的手一顿,笑容僵硬在脸上。

    该死!失算了!

    这几个小屁孩怎么一句话不说完呢!

    “国师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其寒庭瞧他不动筷,歪头问道。

    “哈哈哈哈哈——合!合!”年观南答道,手一抬,拿筷就夹!

    这个人好可怜啊~

    敖云不禁肺腑道。

    一直吃辣椒,小时候肯定和他一样,吃不到好饭,但是他有师父,跟着师父一天吃五顿!还有加餐!这样看来他更可怜!

    一个幼年丧父丧母,三餐不饱,还能当上国师,真是太厉害!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谈苏墨给的话本子里都是这样的!

    年观南泪流满面。

    殿下啊殿下 !你在哪儿!

    谈苏墨瞧着降意拿着筷子想夹又不夹,索性倒了半碗给她!

    “你干嘛?!”降意瞪大了眼睛。

    “吃得多才能长得高,你瞧瞧我,瞧瞧我小师叔,哪一个不是身高八尺!”谈苏墨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看自己健硕的身姿!

    降意翻个白眼,“锦姐姐有八尺,你有八尺吗?”

    “我这不是还正在长身体吗!一会儿不就长开了!你吃那么少干什么?减肥?”谈苏墨插腰嘟囔道。

    “够了!真的够了!”

    “谁要减肥?”其寒庭问道。

    翎胥夹着素菜塞进降意的碗里,“营养均衡。”

    “够了!!!!真的够了!!!!”

    降意看着堆成山堆堆的碗泪流满面。

    锦姐姐 !你在哪儿!

    霞光破晓!天蒙蒙亮,远山的黛青色在朝阳中缓慢升起。

    “嘭——”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幻楼都为之颤抖!

    拂锦身后幻阁不停的变化着形状,从白色的宫阙到红色的城池、似有千万只飞鸟从其中腾空而出。这些飞鸟的模样与普通的鸟类大相径庭:它们的翅膀呈灰白两色,双眼如血红玛瑙般妖艳……!

    拂锦站在那里,手中紧握携玉剑,她的脸色惨淡如纸,毫无生气。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微缩。

    不该……!

    不该……!

    如世界倒悬般的轰隆隆声音还没有散去。一座座建筑被连续炸碎,幻楼在这场可怕的爆炸之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要倾覆了。

    “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脚步踉跄了几下。

    拂锦横插长剑,方才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她看着远处还在燃烧的火海,心痛难忍!

    剥开我的灵魂……!

    你不该剥开我的灵魂!

    拂锦!你不该剥开我的灵魂!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这句话,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一滴清泪划过面颊,顺势落到胸前的衣襟上。

    这句话一遍遍回荡在脑海中,拂锦咬紧牙根,用力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下去。

    不该这么做的!绝对不能这么做的!

    “啊——”一声悲戚凄厉的叫声从她的嘴里发出来,她猛然睁开眼,双目赤红,带着浓烈的怨恨和愤怒,死死瞪向前方,就好像要把某人给生吞活剥了。

    这是拂锦亲眼所见,她的心在抽搐、在流血,在疯狂的喊叫,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拂锦将剑指向远处的火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低沉的语调充满杀戮与愤怒:“今日,就让你消失在这里!”

    卿锦!

    斩自身,破万法;剥神魂,离六道;灭因果,断轮回!

    拂锦右手高举过头顶,掌心向下,符文翻转。

    食指中指相并轻点额头。

    刹那间,周围天旋地转!

    当一切恢复平静,拂锦已经置身于另外的一片虚空之中,四处飘荡着浓稠如墨的黑云。

    黑云滚滚涌动,翻卷着,发出呼啸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压下来,将她碾成粉碎。

    “守关不成……千闽来信,洛清剑仙身体……”

    “那人破楼后扔下一封信函而去,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看样子是早有目的!”

    就为了破她的楼?扔一封信?

    拂锦立在虚空中,双眸已经被猩红占据,浑身弥漫着恐怖的煞气和杀意,仿佛是来自幽冥深渊的恶魔。

    她的周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动四周的尘埃。

    这是险些走火入魔之兆!

    她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再也无法支撑,抬手握住他的手臂以作支撑。

    拂锦单膝跪了下来,左手捂着额头。

    一股钻心般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每个细胞,她的脸上冒出细小的汗水。

    “咳咳——”

    她剧烈的咳嗽几声,喉咙干涩,嗓子像是要撕裂一般疼痛,胸膛传来一阵绞痛感。

    “咳咳——”

    “殿下……是没有成功吗?”白斗篷底下传来担忧的询问。

    “嗯……!”拂锦她的眼里尽是狰狞,额头上的青筋暴跳着,她喘息的声音粗重且嘶哑,似乎在竭力隐藏什么。

    “殿下我们在想其他的办法……”他只能想出这句话来安慰她。

    双莲之术,确实不易成功,可惜只有一次机会,他也只是从书上读过一些,不知施展出来是何种模样,但是看殿下的样子,定是十分艰难的一条路程!

    拂锦继续咳嗽着,一颗接着一颗晶莹的汗珠从额头滑下。

    她紧握住剑柄,咬着牙关,艰难的挪动步伐走向不远处的火海。

    “殿下……?”他不解地望着拂锦的动作。

    拂锦抬起手,紧握的掌心松开,露出了一朵红色的莲花,那朵花瓣呈现,妖艳无比,它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夜空中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随着那朵赤莲地坠落,火苗瞬间将它包裹,灼烫感席卷而至。

    伴随着赤莲最后一丝残余的灵气,整个火海爆炸般升腾而起,瞬间便吞噬掉了屋内的所有东西。

    带着拂锦耳骨上的耳坠也跟着一块儿变红,如同一抹鲜血,一抹不易察觉地微笑一闪而过。

    “鹤昀策呢?”她虚弱地开口道,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让人听不真切。

    他犹豫着要怎么告诉她这件事情才好。快步上前扶着她:“回……回宿卫了。”

    是啊,她的行踪,除了宿帅,还有何人知晓?

    他想引出来的人?

    又或者是想杀死的人?

    百米之外,竹叶萍入水。

    年观南垂眸轻笑着,一阵风吹过,竹叶纷飞,打湿了衣襟。

    他的视线越来越深邃幽暗,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染上一层薄霜。

    他缓慢转身离去,却突然停顿了下来,说道:“只希望,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他不再多言,迈步朝另一个方向离去,消失在了竹幕中。

    不止,

    不诉。

    地上盘着两条花蟒蛇,吐着猩红长舌头。

    这里,是一座孤峰。

    鹤昀策站立于此处,双手紧握,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他的目光阴冷而可怕。

    它们似乎感受到危险即将降临,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声响。

    独桑子神情平静,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温度,手里握着一只竹片,脚尖一点。

    直至那抹身影逐渐出现在面前。

    逄月与李觅风静静地分着肉片,连头也不曾抬起。

    “终于舍得回来了?”独桑子冷声嘲讽道,眼皮也不曾抬起,似乎是早知道他会回来,心思全放在手中,用竹片挑起新鲜的肉片。

    花蟒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朝竹叶上那块肉扑了过去!

    可谁叫那竹片上只有一块肉呢……

    就算它们咬破了喉咙,却什么都抢不到,甚至,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

    花蟒直至咬死另一只才夺得那一块肉,大口大口吞入腹中,却不知满足,目光灼灼地盯着独桑子手中地竹片,缓缓立了起来,找寻盘里剩余的生肉。

    “宿帅,我会用尽全力,阻止你。”

    “你有什么能力?”独桑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嘴角勾起弧度,轻蔑而又嘲弄:“我不是教过你,不要说大话,当心,兜不住。”

    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依旧是不疾不徐,仿佛他所做之事与别人无关。

    鹤昀策的实力本就比独桑子弱,若真动起手来,肯定占不到便宜。

    不知是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痴心妄想呢?

    但痴也痴了十几年了,不差这一次。

    “乖乖回来,我可以对之前地事既往不咎。”独桑子淡漠地开口,目光始终落在手里那片竹片上,“消除殿下对于你地记忆,你们两人相忘于此,你依旧是我独桑子的徒弟。”

    鹤昀策没有说话,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地答案何必再问。”鹤昀策垂眸掩饰眼底的异色,声音很冷:“我是绝不会回来的!”

    与此同时,数条花蟒涌向鹤昀策,张开血盆大口。

    “砰——”

    一声巨响传来,独桑子手中那块肉炸裂成碎屑,散落四周。

    花蟒身上都被溅到一些肉渣,腥臭气息令它们愤怒异常,疯狂冲向对方。

    然而,鹤昀策身形极为灵活,躲避开它之后,反手刺进它脖颈处。

    脑袋掉落地上,血液如喷泉般喷射,染湿了一旁山石。

    其余的花蟒见状,更加愤怒,围攻他。

    “轰隆隆——”远处雷声阵阵,雨水淅沥沥洒落。

    鹤昀策挥舞着白玉念珠,身上沾了不少血迹和污秽,但是他却浑然未觉,专注地应付花蟒。

    独桑子冷哼一声,右手一扬,手上的竹片瞬间飞向半空。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招式,但威力却是惊天动地。

    “砰!”鹤昀策胸膛挨了狠狠一击,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呵……哈……”鹤昀策脸色惨白,喘着粗气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低头看一眼手臂上地伤口,鲜血汩汩流淌,染透衣服。

    花蟒兴奋地吐着信子,凶残嗜血,慢慢靠近。

    “怎么?你还想留在她身边吗?”独桑子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伸出手,强大的元力在指尖萦绕。

    “啊——”鹤昀策痛呼一声。

    一股剧痛从头部传来,那种撕裂般地疼痛让人难忍,他单膝跪倒在地,脸上浮现汗水,额头上的血管突兀暴起。

    “是!我是想留在她身边!我对她而言只是鹤昀策!她也只是拂锦!不是别人,不是你心中那个大域天子,也不是道宏仙人心里地那个天命之子!她就是拂锦!不是别人!不是别人!”

    鹤昀策痛苦地咆哮着,一字一句,每一句都是撕心裂肺。

    独桑子闻言,眉宇间浮现怒气,眼底泛着寒冰手掌猛然收紧。竹片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们!给过她机会吗?!!给过她!作为人!活下去的!!!机会吗?!!!

    人人都想让她当卿锦...

    人人都想让她当拂锦...

    她该是谁?

    她又是谁?

    她…只是她…!不是你想操控地傀儡!”

    “我也不是!!!”

    鹤昀策没有半点犹豫,从袖笼里取出一柄短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独留脸颊旁那半边断发,随风飞扬。

    而他心中却有前所未有的解脱,如释重负。

    那些年的苦,那些年的痛,那些年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折磨。

    终于,结束了。

    从此以后,他就彻彻底底属于拂锦了,再也和其他人无关。

    哪怕她恨他、讨厌他、怪罪他……都已经没有意义。

    他只需守护好她就够了……

    逄月手里的小刀掉落在案板上,瞳孔猛然收缩,不敢置信地看向鹤昀策。

    “他疯了?!”

    “已经疯了!”李觅风震惊的摇了摇头。

    断发离宗!不是疯了是什么?!

    独桑子眼眸深处闪过杀机,手腕猛然一甩,飞刀射向鹤昀策,速度快如闪电,鹤昀策避之不及,左脸颊划过一道细微伤痕。怒喝道:“你敢!!!”

    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独桑子那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席卷而来!

    鹤昀策捂着胸口伤势后退数步,目眦欲裂,“哈哈哈哈!如今我有什么不敢的?!”

    独桑子他什么都想得到,喜欢那种掌握于手中的满足感。

    宿帅对大域的忠心他鹤昀策不敢苟同。

    “拂锦是你不曾掌握的变数!那我鹤昀策也要让你再尝尝,不能掌握的滋味!”

    而此计,伤敌一,自损万,但他也过瘾了!

    ……

    “若是让你们宿帅知道,你们俩偷偷外传消息,等待你们的下场是什么?”

    “你还是觉得,你们宿帅什么都不知道?千闽楼据点那几个小家伙哈哈哈,校尉大人啊,你们大帅可是知到你们的动作?故意报信,可谁想他们也是谨慎,并未离开据点。”

    ……

    李觅风想着国师的话虚寒直流。

    “宿帅!”

    逄月见宿帅已然动了杀机,目地上前替他求情!这可是他们看着长大得孩子,怎么一根死脑经!

    “鹤昀策如今不过是没想明白,再给他点时间!”

    “想明白?他何时想明白过!”独桑子冷哼一声,眼神冰冷,“今天不把他废了,迟早惹出祸端!”

    “宿帅息怒,鹤昀策已然受罚,请宿帅网开一面。”李觅风急忙劝阻道。

    鹤昀策闻言,脸色苍白,身形晃动了一下,显然是受了内伤。

    “哼!”独桑子冷冷瞥一眼他,转过身去不理睬。“时间,是最不值得等待得东西。”

    昏暗的洞穴里,只有一盏灯火,孤零零燃烧。空气凝滞,令人窒息。

    鹤昀策被吊在半空,身上遍布血迹,脸庞惨白如纸,右腿因失血过多而僵硬麻痹。

    周身符文流转,一秒一秒的烙印其身,痛不欲生!

    逄月见他模样于心不忍。“你给宿帅服个软又如何?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九釜罗水阵,不死也得脱层皮。

    宿帅是真的动怒了!

    “服软呵呵……那服软后等待我的又是什么…?”他双目紧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珠,却并不睁眼。

    她也不敢打包票,宿帅是否真能饶恕鹤昀策。

    “宿帅若是心存愧疚,可以将功补过。”她提议道。

    “将功补过……”鹤昀策喃喃自语,声线飘忽虚弱。

    “不必!”鹤昀策冷冷拒绝。他不会服软,永远也不会。

    “鹤昀策,你不要太执拗了!老娘不管你了!好自为之吧!”逄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她说过……让我做我自己…可就是我想要做得自己。”

    “一个能做选择得自己。”

    我现在能做出选择了……

    那她呢?

    她看来处处有选择,实则她是最受限得。

    他已经习惯了被囚禁,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但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如今这般,倒也还算好…

    花蟒在他身旁盘踞起来,巨大的躯体挡去了半边阳光,虎视眈眈,只要他稍有异动,便立即扑上来咬破他的喉咙。

    鹤昀策望向远方,目光幽远,带着几分迷茫。

    忽然,一滴泪从他眼眶滑落。

    “我是不是…不该耽误你…”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雨滴,细如牛毛。

    湖中游鱼悠然,欢快地在湖底穿梭而过,时不时溅起几朵浪花,不为这杀机所动。

    游千里背负双手,身影笔直地站在湖边,目光注视着自己在湖水中倒映的身影。他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湖水中的倒影仿佛在映照着他内心的思绪。

    "你可知晓,秦誉身边的那个暗卫?"游千里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据我所知,他决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知道,秦誉身边的那个暗卫并不简单,他的实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连我在他手下都吃了亏。”

    年观南静静地站在游千里身后,微笑着回答道:“我到觉得,对上她,他可没有胜算。当初你们六大门联手都没能留住她,更何况现在只他一人?”

    “那边拭目以待。”游千里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

    当日之辱,他怎能不报?

    夜幕低垂,星辰闪耀。

    竹林静谧地摇曳着,叶落湖面,温霁踏叶而去,点起波光共鸣,泛起粼粼波纹。

    "她去西狞久不知踪迹,也不知实力几何,你此翻前往好好试探一番。"秦誉的话回荡在耳边。

    找到她……

    傲然得身影立在亭上,凝视着湖面,背后明月如同银盘,高悬于空,洒下点点清辉,照亮了整个湖面。

    随风飘来得竹叶让人神迷。

    “找到你了。”

    温霁两指夹着一片竹叶,银色的面具包裹下,他的眼神冷冽。

    "好一处世外桃源,真是个好地方!"冷清悦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至耳畔时却已变成嘲弄和讥讽。

    黑暗中走出一袭白衣,长发披肩,面容姣好,唇红齿白,但是那双眸子却透露着无限邪恶和冰冷。

    "久仰。"温霁淡漠开口,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

    她说:"你是在叫我吗?我还以为,你是在叫哪只小虫子呢。"

    随风飘来得竹叶簌簌作响,发出沙沙声。

    突然,拂锦眸子一眯,转向左侧方向。

    脚尖一勾,身体朝后倒去。

    他将手中的竹叶扔在地上,抬头看向对面,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我名温霁!"

    语毕,一股强劲的内力直接轰向对面,白袍翻飞,气势凛凛。

    拂锦眉毛微挑,脚步轻移,侧身躲避攻击,与此同时反手迎上去。两人交锋激烈,不分伯仲,周围气流四溢,掀起阵阵涟漪。

    拂锦一掌逼退对方,折柳为剑,冷笑说:“我听说你的武功不差啊,可是今天怎么感觉像纸糊的呢?”

    “那你倒要看看是我的纸糊,还是你的铁打的。”

    语毕,温霁拔剑,双足在水上重重一蹬,借助反弹之力飞向对面,右手握拳,带起凌厉风声,一拳朝着温霁轰去。

    拂锦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身体骤停,猛地转身,柳卷冷剑,以力拨力,尽然将他的剑握到自己手中。随即一掌迎上去,双掌相撞,震起无数水花。

    两人交手,每一招都蕴含着极其霸道的内劲,周围的竹叶纷纷飘零,两人身旁的石阶都已经龟裂崩塌。温霁心里越打越惊,她的功力竟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厚许多,每一招都凌厉万分,完全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突然间,温霁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砸在石桥栏杆处,吐出一口鲜血。温霁擦掉嘴边的血渍,抬眸看着拂锦,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刚才的对招虽然短暂,但他已经领教了拂锦的功夫,果真不容小觑,怪不得主上让自己小心应付。

    见温霁又要冲上去,拂锦伸出食指晃动了一下,傲气凛然的女孩儿站直身,嘴角轻扬,勾起邪肆的弧度,看向那男人的双眸透露着一种蔑视与嘲弄。

    “你叫温霁?”

    温霁心里升起一股火气,但却不敢贸然行事。

    “是,我叫温霁。”

    她盯着温霁看了半晌,忽然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说罢,她伸手将他的长剑取了下来,横握在掌心。

    “用这把剑,杀了我!”

    “用你的这把剑!杀了我!”

    她的话,与脑海中那人说得相重合,炸得他脑仁疼。

    “什么意思?”

    温霁心底浮起浓烈的疑惑,她的言语太奇怪了。

    是谁曾说过这话,他却没有了影响。

    拂锦猛然拔地而起,长发在身后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手腕一抖,银色长剑脱手,直朝温霁的咽喉划去。

    温霁惊讶不已,急忙抽出腰侧软刀抵挡,长剑与软刀碰撞,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我不喜欢被欺骗。”

    拂锦右臂一转,柔软的身躯灵活的旋转,长剑化作一柄巨刃,狠狠劈下,斩破层云,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温霁攻击而去。

    他的武器,名曰破军!

    “你……!”

    温霁脸色骤变,急忙举刀抵抗,却依旧被破军震退,胸口涌起一阵腥甜,一缕猩红从口中溢出,他捂住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拂锦的目光多了一丝忌惮。

    她怎么会用我的招式?!

    “我觉得你用剑不好,倒不如用长枪。”拂锦看着温霁,脑海中不禁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拂锦收回了破军,看向四周的竹叶,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凌厉的攻势只是幻觉。

    她慢悠悠的走上竹桥,踩在竹枝上,身姿曼妙地跳动着,宛若翩翩蝴蝶般优雅。

    “我觉得你这些招式太老套。”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追忆。

    “还有这竹叶阵里下了香,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你要杀我?”温霁的神情瞬间冷峻起来,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就动手。

    “嗯?”拂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问:“你想我杀了你?”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吃饭。”

    温霁不禁一愣,眼眸微微睁大,不解的问:“吃饭?”

    拂锦打了一个响指,温霁得身体不由自主得追寻她得身影而去。

    吵嚷街市,热闹非凡,拂锦拉着温霁,找了一处小摊坐了下来。

    “老板娘来两晚沙汤,一笼包子。”拂锦看了一眼对面得温霁:“再来一笼吧。”

    “好嘞!丫头你且等着!”老板娘忙得热火朝天。

    “吃饭。”拂锦朝他招呼道。

    “丫头来喽,小伙子你不吃的话让让。”老板娘从温霁身侧撞过。

    温霁抱着剑双手环胸,将头瞥向一旁,那模样显然是饿死都不吃她一口饭。

    “你不吃我还是付这么多钱,不浪费所以你得吃。”

    拂锦打了个响指,温霁僵硬的坐了下来,就算他带着面具,拂锦也能猜到他面具下视死如归的表情。

    “是不是我非得打个响指香,你才愿意做。那秦誉是怎么让你做事得?还是说你心肝情愿得帮他做事。”拂锦拿筷子戳了一下包子。

    温霁不答。

    一个响指。

    “你在秦誉身边多久了。”

    “十四年。”

    “怎么到他身边得?”

    “宿帅……”

    “别在打响指了……很烦。”温霁叹了口气,颇有些认输的意味。

    “我不打你就不回我话,什么也不自觉。不想让我接着控制你就好好回我。”

    拂锦扶着脸瞅着他。

    温霁无奈,拿起筷子夹小菜,默默的吃了起来。

    拂锦瞥了一眼温霁,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喝汤。

    温霁一边吃东西,一边偷瞄拂锦的表情,只看到她一副享受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这丫头的胃口怎么这么好?

    拂锦摆了摆手,脚步匆匆地走远。

    “喂,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温霁追了上去。

    拂锦停了下来,拦住一旁的小贩买了串糖葫芦,转过头来,“你要送我?”

    “……我答应宿帅。”温霁将头歪向一旁。

    拂锦嗤笑,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承诺,值钱吗?”

    温霁抿了抿嘴,“我欠他一份人情。”

    “哦,那就还给他吧。”

    就这一会儿,拂锦又盯着他的眼睛发呆。

    温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放松了警惕。

    “你喜欢我得眼睛?还正是因为我得眼睛,才让你放我一马?”

    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你在透过我看谁?”

    “嗯?”拂锦怔了一下,眼前闪现出了卿玉的面孔。

    “一个,应该是我爱的人。”她垂下眼帘,遮住眸底流淌过的失落。

    “为什么是应该。”

    “脑子里告诉我,我爱他,可我的生理并不爱他,还有些许抵抗。”

    “他是谁?值得你这样挂念?”

    “他死了。十四年前就死了。死在了一个……不是那么温暖的地方。那里的天,我记得很冷。”

    繁华热闹,温霁穿梭在人群中,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受着那喧哗声,突然觉得一切是那样陌生和遥远,恍惚记起了睡梦中的日子。

    拂锦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抬脚离开,留下一句:“现在他活不活着,我也懒得知道。”

    “你该走了。”她的声音如一阵风。

    消散在他耳畔。

    温霁站在原地,双眉紧蹙,望着远去的少女。她的背影纤细,步履稳健,很快消失在喧闹中。

    “怎么会这样……”

    她似乎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惜我面具下丑陋的脸并不是那个人。”

    随即垂下头,伸出手摘下面具,舔舐着糖葫芦。

    他早该走了……为何一直呆在她身边?

    一定是蝮香。

    他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她已经恢复记忆,却选择了离开。

    那他呢?

    他带上面具,好像就能遮掩住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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