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殊用力握紧双手,被手帕包裹的右手传出的尖锐刺痛,让几乎窒息的沈宝殊变得清醒了不少。

    她垂头,有血迹从掌心渗透出来,将柔软雪白的锦帕也染红了。

    黑衣人的匕首太锋利,就算用手帕包裹着掌心,可推刀的时候还是将手掌割破了。

    李缙面色冷漠的睨了眼沈宝殊,见她跌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的盯着出血的掌心发呆。卷翘漆黑的睫毛被眼泪打湿,看着湿漉漉的似无辜小鹿般惹人怜爱。

    李缙心口似痉挛的微微一疼,他蹙眉,很快将身体的不适抛开了。

    被李缙射杀的黑衣人此时就倒在沈宝殊脚边,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流出来,空气中全是难闻的血腥味。

    沈宝殊脸色惨白的闭上眼,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将手掌捏的更紧,伤口也更疼了。

    “沈姑娘。”李缙开口。

    沈宝殊睫毛微颤。

    她仰头看着李缙,只觉心里毛骨悚然。

    她恨李缙,也怕李缙,方才李缙毫不犹豫的射杀她,若非她躲的快,也许就和这些黑衣人一起去喝孟婆汤了。

    此刻听李缙叫自己的名字,她呼吸急促,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开口:“四皇子有何事?”

    李缙将手铳背在身后,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沈姑娘如何知道用手帕裹住手掌,借此推开利刃?”

    “故人所教。”沈宝殊移开目光,柔软的锦帕始终比不上皮革,若是皮革,应当不会割破手掌。

    看她又攥着手掌,李缙微微皱眉,又淡淡道:“今日让沈姑娘受伤……”

    “殿下。”李缙的话被人打断,是沈青瑶脸色惨白的冲了进来,抓着李缙的胳膊,声音仓皇:“殿下,你没受伤吧?”

    “没事。”李缙摇头。

    沈青瑶制作出来的手铳,此时还未当作兵器在朝中普及。是以黑衣人并不知晓解下佩剑的李缙,还能用手铳远距离射杀他。

    此时黑衣人尽数射杀,满地尸体。

    沈青瑶双手攀上李缙的脖子,一脸害怕的缩缩在他怀里,轻声呜咽:“殿下,我们快离开这里,我害怕。”

    李缙垂眸瞧了瞧还在冒烟的手铳,又睨了眼脸色惨白担忧的沈青瑶,淡淡应了声:“害怕就闭上眼。”

    他环手揽在沈青瑶腰间带着她往外走,路过了沈宝殊身边脚步微顿……

    司棋和护卫冲上来,将瑟瑟发抖的沈宝殊从地上扶了起来。

    沈宝殊还陷在伤悲子的痛苦恐惧中,眼神涣散的被搀扶着往外走时,还能瞧见一袭天青色长袍的李缙搂着沈青瑶的身影渐渐远去时,沈宝殊又想起上一世她中箭倒地,鲜血淋漓时李缙也是这般护着沈青瑶离开的……

    沈宝殊感觉脸上一阵冰凉,她仰起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从脑子里抛了出去。

    柳絮飞卷,风声呼啸,种在院墙旁的翠竹也随风轻轻晃动。斑驳的日光下,白衣少年清瘦的身影从胡同口快步跑进来,满目着急。

    脚步声停下来,沈宝殊抬头望去。

    前方站着几日不见的裴济,自从封重彦和秦家庶子大闹蜀安客栈后,裴济便一直住在自己挑选的偏僻小院中,不曾出现在众人跟前。

    此时再见,沈宝殊总感觉裴济似乎更高了些,身型消瘦,肩背挺直。一袭宽大的白色僧袍在日光下,竟然有些不真切。

    长发如雪,眉毛浅蹙,澄澈的双眸中透着几分关切。

    其实裴济真的很好看,五官精致俊俏,也许是身重胎毒的缘故,他眉宇总是萦绕着一股羸弱,这让他的清正严肃中总是有几分阴郁。

    从前,沈宝殊十分喜欢看他被自己捉弄的无可奈何的模样。

    可也是裴济在她上一世被刺客挟持,被李缙射伤之后,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

    教她学会了怎么在挟持的时候自保……

    如今再看裴济,沈宝殊心中宽慰。

    想翘起嘴角朝他笑一笑,可扬出的笑意却比哭还难看。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三叔。”

    清弱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平时极爱干净漂亮的小女娘,此时乌黑的头发也散了,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脆弱的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血痕,被手帕过着的右手也在往外渗透着血,可怜的让他难受。

    裴济大步走过去,想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手刚落到她脸庞便顿住了:“疼的厉害吗?”

    他问。

    “嗯。”沈宝殊轻轻点头:“好疼好疼。”

    裴济叹息一声,仔细检查了她脖子上的伤口,见割破了皮肉,却未伤及要害,这才松了口气。

    他弯腰捧起她的右手,将缠绕在掌心的手帕一圈圈打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划破了手掌……

    “方才黑衣人拿刀挟持我,我为了逃生,便将手帕裹在掌心,这才将匕首推开。”沈宝殊轻声道:“谢谢你,三叔……”

    谢谢你上辈子教我用这样的方法逃出生天。

    上辈子她当太子妃的时候,为了巩固自己和李缙的地位,同那些争权夺势的皇子杀的水深火热。

    她以为沈家和永安侯府、乃至裴府都是她手中的刀。李缙也是真心实意的爱她,于是她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因为沈宝殊知道自己注定要当皇后的。

    可惜后来,李缙痴迷沈青瑶,将她抛弃在了刺客手中,还射伤了她的肩膀。

    那时李缙整夜呵护在受了惊吓的沈青瑶身旁,而她孤单垂泪,枯坐到天明。

    那时裴济差人送来了一些史书,全是历代皇后事迹典故。

    沈宝殊发现和帝王年少夫妻的皇后,没几个是善终的。愤怒的以为裴济是拿这些事迹典故来嘲笑她也是个失败者。

    沈宝殊将那些典故烧了,去它的金屋藏娇,去它的自尽卫子夫、去它的长门买赋……

    可是再见李缙时,沈宝殊还是忍不住将满盆烧尽的灰烬砸在了李缙脸上,大骂李缙见异思迁、负心薄幸!

    沈宝殊把怒气都发泄在了李缙身上,夫妻决裂,吓坏了宫里宫外的一众人等。

    李缙沉默不语,等她发泄完却强行给她肩头的伤口上药。

    当时这件事还传为民间笑谈,说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像寻常夫妻一般的床头吵架床尾和,所有人都把沈宝殊的脾气当作了李缙宠她的骄纵。

    那是沈宝殊第一次发觉,无论她坐在哪个位置?无论她做什么?似乎都被人当作是李缙的附属品,被人当作李缙宠她无度,被人当作她在发脾气。

    沈宝殊累了……

    她暗地里找到裴济,询问他难不成典籍里就没有善终的皇后么?

    只可惜裴济还未回答他,就被急匆匆赶来的李缙发配到了暑中治水。

    裴济一去三年,沈宝殊觉得是自己害了裴济。

    想必裴济再不愿见她,更不愿自己清正严肃的好名声,被她这样任性的太子妃给毁了。

    这一世重生回来,再见裴济,沈宝殊很高兴他成为了自己的亲人。

    没有人知道,沈宝殊前世今生有多感激裴济。

    掌心的伤口,被涂上了清凉的膏药,疼痛渐缓。

    沈宝殊眨眨眼睛,看着仔细给自己涂药膏的裴济,轻声问:“三叔,你怎么知道胡同口的事情?”

    裴济依旧低头默不作声的给她治伤,此时两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沈宝殊娇小的身影时不时晃动撞到裴济,裴济扶她坐好:“事情发生时,我刚好在附近会见友人。听到了一阵巨响和你的哭声……”

    沈宝殊点头,手铳比弓箭好使,射程更远更精准,可有个缺点就是开枪时声音太大了。

    上辈子手铳是她快死的时候,才被沈青瑶制作出来。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早就被沈青瑶制作出来了。

    想起裴济以后还要推翻李朝暴政,沈宝殊就说:“三叔,那声巨响是名为手铳的武器。能杀人于无形中,里面的火药还能制作能炮弹……”

    “司棋,你拿支笔给我,我画给三叔看。”沈宝殊对手铳和大炮还算了解,毕竟上辈子魂魄被囚禁在李缙身边时,经常见李缙深夜拿着图纸发呆。

    她看了百十来遍,早就记住了。

    “别动。”裴济按住她:“坐好,伤口不处理好,会留疤的。”

    她那样爱美,却不顾伤口要将手铳的图纸画给他看。

    裴济沉默下来,只是上药的动作更轻柔了……

    回到沈府时,沈宝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裴济仔细妥帖的包扎好了。

    散乱的发髻也被司棋重新梳整整齐,可惜缠绕在脖子上的纱布,让小女娘看起来脆弱又安静,好不可怜。

    “三叔,到家了。”沈宝殊情绪已经恢复过来,她想转身去牵裴济的手,却被裴济躲开。

    “你先回屋吧。”裴济态度疏离。

    沈宝殊觉得他又变回那个冷硬清正的熟悉模样了,她看着面色清冷的裴济问:“三叔不一起么?”

    裴济没看她,轻轻点头。

    沈宝殊被司棋扶下马车,想回头看她,沈氏和沈玉珠却神色焦急的冲了过来:“乖乖,娘听说你被黑衣人挟持了,你没受伤吧?”

    沈玉珠也一脸担忧的拉着沈宝殊上下打量,一看沈宝殊脖子和手掌上都缠着纱布,心疼的都要哭了:“怎么弄成这样?我去请老太医给你瞧瞧。”

    “姐姐不用去,三叔已经帮我把伤口处理好了。”沈宝殊回头笑看着裴济,裴济却已经下了马车走远了。

    看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沈宝殊顿时沮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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