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连绵细软。

    滴滴答答将木屋檐下悬挂着的惊鸟铃,惊鸟铃叮当作响,惊飞前来避雨的鸟儿。

    怀柔不经意间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她调整好状态说:“当日我的苹果没有拿走,您收下了。”

    她眨着眼睛,故作不知。

    “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及好。难道今日下午有什么说法吗?”

    怀柔并没有说,她闻到那香成色俱佳,料想不多时便会有人来寻找。

    济怀此人的人生经历必然会决定他不想牵扯进中京朝堂之事,如若不然想不也不会偏安在此地。

    济怀抿了口方才为姜珩沏好的茶,有些凉却不苦涩。

    慢悠悠地说:“不错不错,看来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弟子。”

    他想起来什么嘱咐道,“对了,我这边可没什么屋子让你住。吃住你自理,你要是自己考虑清楚愿意拜我为师,那自然是好。”

    济怀打量着小姑娘,话锋一转。

    “你将来还要嫁人,若是你夫家因此事连累了你,那该如何?更何况我之前的徒弟也没坚持下去,不仅是因为钱财缘故,还因为我的课业繁重。”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娃就减少任务量,该进行的课业还是中规中矩的进行。”

    江怀柔盈盈一笑,眼波流转。

    “我可不光是凭着对香文化的热爱来做事……”

    济怀的语气带着探究,“哦?怎么说?”

    *

    姜珩离开济怀居所后回落脚地,与此同时,派去查探永州之事的暗卫早已等候多时。

    暗卫行礼过后,便利索开口:“永州说来蹊跷,竟然追捕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这其中有长公主的手笔吗?公主为何会纠缠这种琐事。”

    姜珩眉眼间染上戾气,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她是在警告,她的手可以伸向永州,亦可以随时取他性命。

    不过,他有些好奇,姜昭为什么会针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不过这个十二岁的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这么着急要除掉她呢?

    有意思,姜昭绝不会下空棋子,那么这一步棋的用途又是什么呢?

    暗卫思索着自己听到的见闻,“那女子叫江宁,五岁杀害幼弟后便逃到一家酒肆,酒肆老板好心收留了她。”

    “说来也巧,自那之后这家酒肆在永州节节高升,创造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匍匐在地看着少年殿下的衣角。

    “永州知府之女用了香水后毁容,东家直接了当将错误推给已经逃跑的姑娘,而后将家财尽数充公才得以存活。”

    姜珩眸光深沉,好像永夜一般难以窥探。

    家财散尽?

    这钱只怕是进姜昭的私库了,倘若永州官府不将钱财上缴,那姜昭便会被开国公主发现,届时父皇也保不了她。

    可倘若钱财上缴,那她的辛苦筹谋不就付诸东流。

    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济怀门外求学的女子好像也姓江,有意思。

    江宁,宁静致远。

    江怀柔,怀珠韫与、柔中当立。

    他转身,丹凤眼狭长微微眯起,素白的脸上轮廓在雨雾朦胧中隐隐绰绰。吩咐着在屋内等候的众人。

    “回中京吧,我们留在丹徳已是无用。”

    原本他来此地虽名义上是给父皇求香,但他亦有自己的私心。

    济怀这个人堪当大用,随姑姑征战又怎么会不厉害,当年本可封官进爵却只愿在丹徳过着小桥流水的生活。

    若能成为自己的助力,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可惜,姜珩垂下眼帘。

    想起,他询问济怀。

    “若有一株双生莲花,分为白和粉却只能留下一朵,若先生有这个选择权,你会如何选择?”

    “哈哈,这世上何来双生莲花之说。我是个俗人,我只会选择对自己有益的那株。不过如今我待在此处,也是帝王之命,公主之言。”济怀讪讪道。

    “便是想出去瞧一瞧那奇特的莲花也是无可奈何。”

    身穿明蓝色外袍的男子看上去资历较老,他走上前去询问。“殿下为何如此?我们此次前来丹徳不正是要让济怀先生为我们所用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再将东州占为私有吗?”

    姜珩的眉眼间闪过不悦,他手执的折扇上描着的景秀山河被展开。

    如今的他身高比不过面前的男子,但气势却丝毫不减,眸中泛着寒光如同再看死物一。

    “我如何做,还用得着你们操心?”

    “究竟是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是,下官是知道了。”

    姜珩看着渡口,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还在想:姜昭啊,这一步棋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

    江怀柔将近几年生活中的观察,心得事无巨细的说清。

    怎能不算陈词滥调呢?

    “如今天下,当属永安王朝最为强盛。即便曾经经过战乱,可如今国安二十余载,百姓的物质需求已经得到满足。”

    她反问“先生难道觉得香文化没有前景吗?”

    济怀略微思考,“你观察的还挺仔细的,不错。中京城已经聚集了很多香学名师,想来不久便会重回百姓生活。”

    怀柔自顾自的坐下,将原先济怀所执的一枚白棋更改位置。顷刻间,棋盘的局势扭转,黑白子呈平衡之势。

    她知道王朝是将东州作为推行香的试点,目前看来是花香更为百姓喜欢。其他香或许是因为过于名贵或者其他原因并未盛行。

    “如今永安王朝国力强盛,但香文化始终无法与域邦相提并论。若有一天,香成为人们生活的必需品,那不亚于域邦掌握着国家命脉了吗?”

    所以干脆不要鼓吹香文化。

    想着,怀柔的脸上浸出密密的薄汗,所以她在永州搞什么香文化本就踩中上位者的雷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会有人愿意放过酒铺肆的。

    所以,宜香居是被她连累了。

    济怀点了点头,他有些钦佩怀柔的胆识了。

    “不错,当年开国之初,我朝有关香学的典籍被焚烧殆尽。是以,若要延续香文化只能向域邦奢求,求人可没有那么容易的。”

    难怪,怀柔心下了然,但有一处她不明白。

    纵然典籍没了,那香文化的匠人总该还有吧。

    察觉出怀柔的疑惑,济怀并未解答。

    “我正是看到未来香会重回百姓生活,方才愿意为传承文化为香业发展。古往今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她寻了个合适的理由。

    “行业亦是如此,若我前去纺织业,那只会沦为万千尘埃中的一粒;若我潜心推动香文化的发展,那我便可成为行业第一人。”

    济怀听得竟平白增出些少年意气,“好!好!”

    “不愧是我济怀的弟子,就是与众不同。”

    济怀想起这小姑娘家住在永州,前来丹徳想来会有很多困难,好奇地询问:“你现在住在何方?”

    “百香客居”江怀柔从善如流。

    济怀听到嘴角有点抽搐,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急忙跳过话题。“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一直住客栈。”

    江怀柔倒觉得无所谓,毕竟当初拿了很多钱财。

    而且她也在永州静安街的大树下埋了几箱黄金,临走时告诉过柳清,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她在客栈给自己和红酥续了好几年的住房。

    看的乔芙眼冒泡泡,有点羡慕。

    香夫人也笑眯眯地招待财主,并表示有什么麻烦可以找她。

    往后的日子有些枯燥乏味,让怀柔想起在现代的高中时光。

    难怪当初拜师时,济怀专程给她讲会很艰苦。

    江怀柔需要每天卯时便来到木屋学习,午时随意对付一口,夜间回去也是倒头就睡。

    因为没有古籍,她只能拿着纸张将济怀所说的记录下来,然后逐字背诵。偶有时间,济怀会带着江怀柔上春山,寻香花、香药。

    江宁学的认真,济怀教的也上心。

    他屋内的香具齐全,怀柔需要尽数辨认并识得细节。

    红酥也在香夫人的教导下,逐渐对数字敏感起来。譬如那日,怀柔买了一堆东西,红酥闲来无事将账单与货品进行应对。

    她直白告诉怀柔,“你被坑了,钱少了!”

    怀柔不以为意;“路过一条街,看见乞儿可怜随手给了些,不过我们家红酥也是学的很棒了。”

    怀柔毫不吝啬对红酥的表扬,她认为女孩子就应该多夸,这样子才能自信阳光开朗。

    她现代的母亲也经常夸奖她,辨识香、点香的举动优雅唯美。

    怀柔也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到一点,那就是香夫人和济怀之间的氛围感。

    香夫人要一些东西,济怀是丝毫不敢拖拉。

    而每次香夫人都会送他钱财表示感谢,济怀每次只会收一半。

    红酥对此表示,香夫人就是天下最最最好的女子!

    香夫人很神秘,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有个绰号香夫人且没有丈夫,即便被别人诟病她也无所谓,活得很是精彩。

    江怀柔也没有什么调查别人底子的毛病,只会专注自己手头正在做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无论是否偏轨,只有自己才是掌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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