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星薄,光影梭梭。

    东宫今夜守卫稀散,江怀柔按着记忆中的路途预备逃离此地。

    值夜班宫女看见二人匆匆忙忙不知要去往何方,主动提着灯笼上前询问。

    “姑娘,夜深露重,不知要去往何方?如今宫殿门已落,不若明日再前去。”

    各宫都是有落锁时间的,夜间确实无法出去,这点是江怀柔大意了。她还以为宫殿里和电视剧演的一样,晚上还可以随便跑来跑去。

    见二人困惑,宫女便多说了两句。

    “宫规森严,不可儿戏。”

    除却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其他琐碎事可没办法让负责人开门。

    江怀柔回复说:“无他,我们随便走走,夜间睡不着出来逛一逛。”她神情复杂,说着便拉着红酥往回走。

    再回到原地,她走时并未关门,如今门便敞开。怀柔刚准备给红酥看房内被迷晕的人,却不见其人。

    她垂眸,细长的眼睫遮盖神色。

    “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就回东州。”

    红酥一脸懵,刚准备睡被拉起来外边跑了一圈又回来,莫名其妙地再回去睡觉。

    她疑问不解,“这……这是什么意思?”

    怀柔也想告诉她,但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与其将隐患告知,不如索性隐瞒。

    “没事,就是晚上回屋睡不着,拉着你出来运动运动。现在又犯困了,回去睡觉吧。”

    “行。”红酥早就知道,这妞做事奇怪,她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怀柔借着月光看着红酥单薄的身影离去后,脚踩在名贵的楠木制地板上,她穿的鞋子是小头履,踏声清脆。

    进入房间后,转身将屋门关闭。

    再回头熟悉且陌生的气息靠近,姜珩离她不远,屋内并未点灯,黑暗之中就着月色只能看见身形,听见他略带轻笑的声音,声线模糊。

    “你还活着,挺有意思。”

    *

    姜珩接到守卫禀报说二位姑娘夜里乱跑,恐惊扰到他人。

    彼时,姜珩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就那个女子。

    救?不行,自己的计划不就白费了。

    不就?莫名感觉可惜,可惜她这一身才华不能为己所用。

    不过束缚不住豢养犬类,会遭反噬,他知道自己肯定拘束不住怀柔。

    倒不如趁此机会,一石二鸟。

    他的神色莫名,双眼有些朦胧地盯着随意包扎的左手。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伤。

    “还活着,那还挺好。”

    怀柔眉眼冷色,她没想到这个太子这么能装,早听师父提过此男子的狠毒,可她经常会觉得姜珩也是什么都不懂喜欢发问的好奇宝宝。

    “你真能演啊。”

    “彼此彼此。”

    也不全是演的,姜珩心里默默补充。

    怀柔头发并未簪起,如瀑般的垂落在后,身穿一身白衣,语气带着冰冷。

    “我还是想不通,我有什么好算计的呢,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演了这么多戏,我竟不知那个是真正的你。”

    怀柔做事向来恩怨分明,待她好,她必定想方设法投桃报李;待她差,她也绝非忍气吞声之人。

    反正底线是不杀人,但折磨人的法子,怀柔在这里也学了很多。

    “怎么说呢,实际上我并未大费周章,不过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

    怀柔皱眉细想,她来皇城是为了见姜玫。如果她死了,同为女子的姜玫未必不会替她查清此事。

    那么这个刺杀者一定是和姜玫、姜珩都有密切关系的人,那只有姜昭。

    怀柔还没自大到以为一个告病不出的皇帝会专门设计陷害自己。

    “你真卑鄙啊,就算我死了,难道你的目标就能达成?我们的命在你们眼中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她看着黑暗中的身影诘问。

    姜珩身形一顿,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点心酸。

    怀柔继续质问,“现在呢?现在你是手里还拿着刀吗?”

    她看向朦胧黑暗中僵硬的人,嗤笑一声,咬字清晰。

    “太子殿下,怎么还有闲情在这儿陪我聊天啊,我们才认识一年多。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动手了。”

    反派死于话多,刚才那个黑衣人都不肯和怀柔过多接触聊天,姜珩却装模作样说个不停。

    怀柔蛮不理解的,她原先还以为姜珩是个好人。毕竟他会刻意嘱咐婢女从而维护她的名声,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莫须有的。

    但说实话,那一刻她心中是感受得到尊重的。

    怀柔说的不错,姜珩的左手是拿着刀柄的,白布缠绕的左手有些拿不起刀。

    趁着姜珩不知所措时,怀柔抢先出手。

    一抹白色身影在晦灰暗中快如闪电,迅速前去抓住那只拿刀的手,将其轻轻举起后,脚步蜻蜓点水般已至姜珩身后。

    她借用巧劲一手按住持刀的手,一手掐在姜珩的脖间,可以清晰感受到略糙的皮肤与滚动的喉结。

    怀柔也想过是否要用迷香,但不管用解决不了问题。目前姜珩是放弃她这张牌了,所以准备最后一次给姜昭来个冲击。

    可惜不能杀人……

    “殿下,你低估我了。在你眼中哪怕我有才识、谋略,可你从未觉得我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她附在姜珩耳边说话,说的清楚。

    “济怀教你教的很好,竟然连武学都传授于你。我还以为只传给你香学。”

    他声线凝重,空闲的右手轻轻握住怀柔恰在她脖间的手好似逗猫一般。

    姜珩知道,她不敢。

    今日若她做出什么,明日她所在乎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为闭紧的窗有晚风裹挟着星光进来,将怀柔发丝吹起,白布其中细线与黑丝缠绕。

    怀柔也摸到他左手的白布,并无感触。

    姜珩心中一紧,怎么办好像越喜欢她了!

    “既然你杀不了我,那你保持这个姿势,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暧昧了。”姜珩语气轻松,眼尾上挑,声线朦胧如月色,刻意咬重暧昧字眼。

    努力垫脚保持姿势的怀柔:“?”

    暧昧你妈!

    她对于异性间接触并没有过多的讲究,在永州柳府时便经常和一群孩子打闹;在东州时,忙于学业与经营,也只和济怀和祁舟接触较多。

    实际上还有其他很多读书人,但是她记不清对方。

    如今,他们身高差距有点大,怀柔颅顶仅到他脖间。也正因此她动作灵巧,无法被捕捉。

    “可是你要是想杀我呢?我可不觉得一个刚刚算计着怎么利用我的死来做文章的人,会突然大发慈悲想着和我坐下谈谈。”

    她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却在讽刺姜珩。

    “你可以拿走我的刀,这样就不怕了。”姜珩温声软语,嗓子好像沁了糖。

    怀柔立马抽走刀,姜珩感受到了手心隔着白布传来的一点余温。

    拿到刀后,怀柔还是比较担心他有没有什么其他武器想要她这条命。

    “拜托,可以点灯吗?我看不见东西啊,万一一不小心撞掉什么东西,宫女来了怎么办啊!”

    怀柔拿匕首抵住他的后背,指挥道:“你、去、点、灯。”

    姜珩:“……”

    默默点好灯后的姜珩,歪头才借着明灯看清女子的神色,有坚韧、犹豫,唯独没有恐惧。

    她眼眸波霖,不肯放下匕首。

    姜珩淡淡地提醒她,“我如今被你用匕首威胁着,你搜我的身,大可以看看有没有其他武器,有的话一并拿出来。”

    男子表面波澜不惊,语气平平。内心有点窃喜,不知道刚摸过他手再摸身体会是什么感觉。

    要放在现代,江怀柔二话不说叫保安试着搜身。

    可这是古代,对方还是太子。

    她忍,忍字头上一把刀。

    明媚张扬的脸上薄唇轻启,“您若真想要我这条贱命,大可直接让暗卫刺杀我;再借着那黑衣人的尸体指认,照样可以达成目的。”

    “可是你没有,或许你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吧,也或许是其他原因。”

    怀柔心里默默补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纠结是什么让姜珩改变想法,选择留她一条生路。

    唯一改变的只有,她会武功,并且武艺高超。

    说来也巧,自从离开竹林后,她经商也并未看到使用过武功,自然无人知晓。

    “

    殿下,我活着可比死了更有用处啊。”

    她目光炯炯,因为她知道未来的天下共主一定会是姜珩。

    帝王仅有两个孩子,姜昭不堪大用,姜珩在外温润如玉,深得民心易继承大统。

    只要姜珩心中记上她是个可担大任的女子,将来也方便她着手做一些事情。

    “哦?有什么用处?”姜珩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江怀柔:怎么感觉怪怪的……

    为什么今天和姜珩相处这么难熬啊。

    “我会制香,我能做出让百姓称赞不绝的廉价优质香水;我会经商,我能在一年内白手起家让商铺闻名遐迩;我还有很多很多本领没有施展……”

    我还有很多景色没有见过,我还没见过金州的大漠孤烟;我还没看过香业繁荣的景象,还没开始在香路中大有作为。

    我不能死。

    如果姜珩真的有心要她的命,那她活不久的。

    就这样,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不公……

    “你不能因为你的念头,就剥夺我的生命。”

    此时姜珩已经自然而然轻松地坐在圆凳上,而怀柔下跪却直立着身体,目光坚毅。

    “殿下,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浮萍、孤草。我非你生、非你养,我之于你不过是相识一年的蝼蚁,你要我死,我便绝无生路。”

    说着,她眼睛朦胧,想回家了。

    “可是,我死了。你只会得到一塌糊涂的香业,你没能力打理。普天之下,你觉对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技艺精湛之人。”

    江怀柔有这个自信,两世一生学香数十年,她有这个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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