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城,巨浪翻滚。

    天际犹如爆破般炸响电光,略带粉红好似惊雷一般。

    惊醒尚在睡梦中的怀柔,她睁开眼看着外面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拢了拢身上的衣物,一股寒意自脖间钻上肌肤。

    她喃喃道:“奇了,中京城也是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景光。”

    身旁的婢女鹿鸣贴心地制止住怀柔正欲打开木窗的手。

    语气关怀,微笑着说:“姑娘近些日子已因操劳过度而身子疲乏,约莫受寒。如今还是莫要光顾着瞧外边的景色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怀柔摸了摸鼻尖,有点心虚。

    她应声后,靠在床边的榻上,垂眸听着窗外的雨打枝头、声声入耳。

    这是她执掌司香局的第三年,也是她来到这里的第十六年。

    鹿鸣是她在花楼救下的女子,说来也巧也不巧,一切皆是缘。

    朝廷虽不允许官员私下交往过密,但大多时候在其中谋事不交际是不可的,朝廷内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位同僚相聚时,定在花楼。

    左相组局不是花楼便是赌坊,搞得他们这群官员是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

    想着也不聊什么关乎家国大事,不过是闲言杂谈,而且怀柔也从未去过花楼,心中也甚是好奇。

    更何况左相的局不会叫低位官员,那时的她已经升官加薪,不去怕是要被叹狂妄。

    未多想便去了。

    漫天花瓣在空中飘逸,带着粉嫩的润珠,舞者的身姿卓越冰肤花貌,在明暗交织的灯光下魅惑至极。

    她来到二楼事先定好的包房,往日刚正肃静的同僚也换上常服变得随和温柔。

    怀柔今日身着锦绣华服,珊瑚红刻丝云锦长裙、耳坠明月铃铛,簪一支木纹钗。

    柔美婉容,与在朝时不同。

    在朝上的怀柔玉面俊朗,言语间犀利非常。

    每每和别人对峙总是能把人怼到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上升,一路生花。

    任谁也想不到,曾经渺小卑贱、不被人注意的司香局会成为今日横亘贯通内外之路的掌舵者。

    左相年岁已高,便也是想组局给自家孩子宋景引路。

    至于为何是在花楼,约莫也是想使用美人计拿下这些官员。

    左相主动上前招呼大家入座,姿态放的谦卑的很。

    怀柔落座后方才注意到一直跟在左相身旁低眉顺眼的男子,久远的记忆在脑中回闪。

    是当年她刚上任时,在会试中遇到的暴躁少年。

    那事开始的突然,便是结束的也匆忙。

    合该闹到最后便是一场乌龙。

    对此,怀柔表示:我从此不敢开心颜。

    也是后来听说那人名唤张富景,于殿试处拔得头筹,成为当年的新科状元郎。

    天子坐明堂,问询少年郎。

    少年轻笑,眼眸中带着对这中京人与事凉薄厌恶,他缓缓张口:“富景不用高官之位,愿千里奔乡野,携金州奋起直追。”

    姜皇已经想好给这样的少年天才何种职位,便是顺嘴一提,等着对方再把问题抛回来。

    在他的设想中,少年应该说:“万望陛下予臣一官位,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姜皇约莫是没见过这样的局面,也没想到在场之人竟然感动的一塌糊涂,纷纷下跪赞赏道。

    “状元郎高风亮节,陛下英明神武。”

    姜皇:“……”

    毕竟此次殿试的提设便与金州现下的发展息息相关,姜皇叹了口气,还是允诺了。

    便是在金州做一番事业,又如何比不上在中京呢?

    金州本不该如此贫瘠,也是当年被厉王朝坑杀数十万壮士,自此一蹶不振。

    青年才俊断层式消失,农田荒废又逢天灾盛行,无人愿意前去建设,自然是在走下坡路。

    这事儿,也成为美谈,便是走街串巷时也可以听他人津津乐道。

    “苦读十年,难道就是为了走进大山吗?”一位编织衣物的女子疑惑说。

    “哎呀,这就是你们小辈没得见识儿。金州可从来不是什么大山,它当年也是繁华盛况中最亮的色彩,若非厉朝胡作乱为。”手拿瓜子的年长妇人看着夕阳如是说。

    恰好富景路过,他心中回答。

    值得,总有人要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金州地方衰落,地区豪绅官僚交错,他无法在地方谋求官职,这才来到中京以求功名。

    若人人都向往繁华地、名声场,那么那些深陷囫囵的百姓。

    谁去救?

    至少在金州未好转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也许将来有一天,他还会回到中京。

    但那都是后来话了……

    怀柔细长的睫毛遮盖情绪,在那场事件中宋景仿佛隐身一般毫无影响。

    左相神神秘秘地告诉众人,“今日还会有贵客来临!”

    张大人蹙眉沉思,“莫不是最近新上任的侍郎?”

    李大人推了推他,语气调侃。

    “能让左相称为贵客的人还是很少的,哪是个什么侍郎就可以的!”

    张大人猜不到,就闷闷地吃菜。他们的娱乐活动本就少的可怜,也不怎么来花楼,最多也就是来此处瞅一瞅。

    只有不怕事的才能在此处玩的花,他们还是很想仕途晴朗的。

    赵大人喜欢吹嘘,捧同僚。

    他开始对怀柔进行从头到脚的赞美,“要我说近几年的新官当属江大人最为厉害,把一条连接了十几个国家的香路办得是风生水起。我赵某人实在是佩服!”

    说着他起身敬酒,怀柔只能接住。

    赵大人继续说,讲得那是个眉飞色舞,手胡乱挥舞定乾坤一般。

    “小江虽未女儿身,做起事来那也是干净利落。前些日子不是还提出个什么商品亨通,将锦绣、瓷器等,都放于香路中。便是到如今也有许多老顽固反对。”

    赵大人在朝中算是开放派,有很多新奇怪异的点子他都能支持。

    “我挺你,等你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开眼。”

    其他几位大人也在旁边鼓励,“对,我们也相信江大人的能力。”

    怀柔心中温暖至极,她原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歧视她、贬低她。

    但是并没有,同僚也是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这一步。

    都会互相体谅的,譬如她因作息导致上朝时困倦非常,稍不留神便不记得朝会内容,询问他们也会得到耐心的解答,而非鄙夷。

    朝中原还有女官,但都被派去其他地方。

    在旁人看来是排挤,但怀柔却觉得是历练,是姜玫在培养越来越多的可用之才。

    虽说她很感动,但是能不能不要一直敬酒,酒文化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稍微处理不好也是要闹笑话的。

    怀柔借口出去透气。

    张大人疑惑,“贵客怎么还没来?”

    左相也不知道,他哪有那个胆子管那位爷何时到啊!

    怀柔离开包房后,漫无目的的在周围走动,她听着下方歌舞升平,又公子哥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像如今日的应酬是很多的,哪个也不好得罪,也不能得罪。

    怀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光靠能力,还要有情商。便是在地方做官也是一样,地方势力更难,更交缠。

    她按压眉心,正晃神之际。

    听到身旁传来女子的咿咿呀呀,怀柔细看过去便知晓是此处老板在做强人所迫的生意。

    她选择无视。

    为何要救?今日救,明日救,日日救。

    她救的过来吗?

    若是之前她可能会出手相助,毕竟怀柔不是坐视不理之人。

    但如今还是少惹是生非、多管闲事,她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把握谈何帮助别人?

    谁知,那女子不管不管般挣脱束缚,跪在即将离开的怀柔面前。

    声音很响,重重磕头。

    怀柔长身玉立,她分不清了,眼眸中带上困惑。

    当年五岁,她也是这般求柳清的,但未曾磕头就得到了救助。

    柳清现在过得很好,已经约莫四十。怀柔不曾打扰,也不敢打扰,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善良二字。

    棋局也好,利用也罢。

    但在离开柳府前,她是真真切切的幸福。

    身后的男子肥头大耳,身穿的衣裳名贵,恶狠狠地抓住有些凌乱的女子。

    “让你跑!还不是被老子抓回来了!”

    他抬头,看到略微沉静的怀柔,一眼看出通身气质不俗,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打扰贵人了,这是在下新买回来的歌伎,抱歉抱歉。”

    鹿鸣眸中含泪,她心中诘问天道:为何人的命运如何不公!

    怀柔主动叫住,“我知道你们这边是愿意售卖歌伎的。”

    她看着男子,指着底下跪坐的女子,语气霸道又有力。

    “她,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男子高兴极了,要知道这样的歌伎本就不值几个钱,王公贵族喜欢的是那些有才请的风尘女子,最好的便是会弹琴、作诗。

    但往往那样的女子需要从小培养,大肆宣传头夜。

    而他如今抓回来的便是新进楼的,反抗意识强,而且没什么才艺,只能做个歌伎,唱歌还跑调。

    他也头疼的很,听说有人要买,看对方是个人物。

    破天荒的要价。

    “什么?百两银子!”怀柔吓得连连后退。

    不是她一年的俸禄才百两银子,还是按照升官后算。

    当官是真的穷的稳定,她想当年几箱子黄金都面色不变,从容的很。

    如今竟然也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手,实在是落魄谷中寒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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