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吟的婢女迎春没了。

    皇宫里头多的是人命,也不差一条,更何况迎春虽然出身于世家,但到底是由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产出的女儿。世家犯不上因为这个同皇家有龌龊,他们只敷衍着让查清楚死因便好。

    颜如缺有些奇怪,上辈子迎春也是短命,只不过比现在死去的日子要晚上许久。令人惊讶的是,上辈子的迎春,也是落水而亡。倘若一个人的宿命都是既定的,那为何迎春这辈子死的早,倘若没有宿命论回之说,那又为什么,迎春注定都是落水而亡呢?

    她倚在竹藤软塌上,想的有些出神。

    “殿下,如今天凉了,该添些衣服才是。”阿贝心忧颜如缺穿的单薄,又在劝她加衣。近来公主状态比前些日子好上不少,但总还是喜欢一个人发呆,唯有瞧见皇上皇后太子……还有颜浊的时候,才会好上一些。

    重生前,颜如缺体寒,每逢月事就要疼个死去活来,如今重活一世,身体明显要胜于之前。即便是已经入秋,身体依旧内有熔炉,掌心也热乎。

    “到底是凤池吟的姑娘没了,你且拿点银子,带给迎春的娘亲罢。”颜如缺慵懒的摆了摆手,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那些有的没的,自有老天爷评说。

    阿贝同迎春并不算熟悉,先前的时候听过几句迎春讲小话,在宫里头当个长舌妇迟早是要吃苦头的,她便同迎春没有深交。如今莫名其妙的没了,怕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的人吧。

    “公主心善。”阿贝应着声,又无意的提起来。“如今颜侍卫经常得了空往东厂跑,怕不是真想进东厂?”

    颜如缺的眸子一闪,散去刚才的疲懒,她像是没有听清楚的又问了一遍。“阿贝,你说什么?”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颜侍卫经常往东厂跑,如今两天里去了三回了,也不知有什么事。”阿贝也是近日里找不见颜浊的人才发现的,今天同公主说起来,也是无意。

    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颜如缺有些自责,到底是不是自己将颜浊的人生规划打乱。明明前世,他是不可一世的千岁啊,如今却只能被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当一名小小的侍卫。

    颜如缺敲了敲偏殿的房门,并没有人回应,今天不是颜浊当值,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轻轻的推开了那扇门,才发觉,颜浊并没有将门锁上,好像一直在等着谁将它打开。

    屋里的陈设单调又简洁,一如颜浊的人,只有一方木桌,一个衣柜,还有床榻,剩下的零星小物不见半点儿。颜如缺皱了皱眉,明明自己已经嘱咐下去,颜浊住的地方,待遇要和她自己差不多,如今却显得分外落魄,比寻常人家小厮的住处还不如。

    “阿贝,颜浊的住处怎么是这个样子。”颜如缺细长的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纤长的睫毛卷翘,此刻垂下来,神情显得有些冷。

    “殿下,颜浊不喜奢华,特意将那些东西们都送回了总务,还特意说了,自己是侍卫,不必用那些东西的。”其实还有些隐含的意思在里头,只是阿贝不方便直接说。如今凤池吟多了外男,颜浊怕自己给公主带去什么不好的传言,便韬光养晦,力证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侍卫。

    “估计,颜侍卫也是怕其他人想歪了。”但她的公主对男女之事当真是一张白纸,前些日子一颗心扑在状元郎上,扭脸的功夫便将心思都收的干净利索。如今公主又待颜浊这样好,怕是不太知道,一个女人,倘若对毫无关系的男人好,是因为喜欢的。

    “什么想歪?”颜如缺不解的歪了歪头,眼里茫然里装着些懵懂,似乎是不太明白阿贝在说什么,又像是只是在单纯的发问。

    “就是……您和……颜侍卫的关系不清白啊。”阿贝咬着嘴唇,脸颊有些红,眼神也不敢和颜如缺对视,有些闪烁。

    “啊,原来是这个。”颜如缺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带着点儿意犹未尽的不满足。

    果不其然,阿贝听到了自家公主的下一句话,带着点儿落寞的困惑。“我表现的难道还不明显嘛,怎么会认为这是在想歪?”

    正说着,颜浊跌跌撞撞的撞进了房门,乌黑的瞳仁正正对上颜如缺的眼睛,明亮如星子。

    他今日身上带了伤,本就赶的匆忙,没成想,日思夜想藏在心底的人,竟然在自己的房门等着他。虽没听清公主和阿贝在讨论什么,但……单就是公主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且自己回来的时候,正好她在等他。

    只是这一个认知,就足够令颜浊欣喜了。

    “喏,你来的正好。”颜如缺丝毫不顾及颜浊来的风尘仆仆,她伸出自己的手,干燥又柔软,轻轻捏了一下颜浊的掌心。

    “刚刚还在和阿贝讨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听说我和你之间有些不清白,不知道颜侍卫,你怎么看?”颜如缺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之意,大大方方的将问题摆在明面上,语气诚挚又认真,假如那双杏眼里不是带着笑意和促狭的话,真的会吓到颜浊的。

    但即便是这样,颜浊依旧是几乎心脏骤停了,他单膝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声音有些丧气。“奴才……不,我自知身份低微,岂敢有非分之想,公主莫要听信谣言。”

    颜如缺安安静静的愣了半晌,才垂眼看着跪在她裙下的黑衣少年。

    她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耳尖,声音温柔如仙乐,颜如缺问。“什么谣言?”

    耳朵如同被火烧一样,颜浊的耳根滚烫,那绯红顺着脖颈一路上爬到脑门上,他磕磕巴巴的回答,眼睫抖的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就是,公主刚才说的那个谣言。”

    颜如缺的指尖从他的耳朵转移到了颜浊颤抖的睫毛上,温热的琼脂轻轻的点了点他的眼皮,浓黑如墨的瞳仁里便被注入了波澜。

    今日颜如缺着的红裙,点的朱唇,衬得肤白如凝脂,她俯下身,靠近了颜浊,呵气如兰,语调带着点儿莫名的勾人意味“空穴来风,捕风捉影才为谣言,倘若我说,那件事情,根本不是谣言呢?”

    颜浊的身形僵硬,他简直没有反应过来颜如缺在说什么,难以置信又带着不确定的喃喃重复。“不是谣言?”

    “嗯呢,不是谣言。”

    近来的相处日子,颜如缺发现未来这位千岁,对着自己,好像有点儿自轻自贱的意思在里头。但对着旁的小宫女,小丫鬟,又冷的要命。他懂礼貌,知进退,除了该说的话,从不跟旁人多说半句。

    就是这么个闷葫芦性子,将什么都憋在心里头,喜欢也憋在心里,那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痛快呢。

    颜如缺见过他对着偷偷溜进凤池吟的迷路蠢猫温柔模样,像是天上的月光融化进了他的眼眸。即便是对着一只小猫,也能施加善意,更何况是人。

    那前世,他是如何,一步步的走上那条路,将自己变成了闻风丧胆的千岁呢?

    只要是想一想,颜如缺便觉得心脏开始被莫名的石头压坠着,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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