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站提示音响起,洛游没来得及细品照片,扶着栏杆起身。

    下地铁前,她随手搜了一下那个被贴主提及的“淮岫SY战队”,百科信息介绍多少有不准的地方,但时间线确实跟贴主描述相符。

    这个俱乐部中途濒临倒闭,拉不到投资。

    而它的前身,正是HX战队。

    因为运营不成熟,俱乐部倒闭后,战队所有选手一夜之间成了自由人。

    次年,HX被一神秘公司,也就是如今的SY买下,可迟迟没有比赛可打。

    选手们不愿在等待中荒芜老去,继余辽退役后,小洲和小飞也相继转行,一个进了赛训组,另一个转去了直播平台。

    而罗文栋成为自由人后,在与其他俱乐部签约——同时也意味着离开淮岫,和退役之间,最后选择了退役。

    很多人都不知道HX时代那些事情,而战队的选手也不知换了多少波,基本没人认识那些元老级别选手了,更别说它曾经辉煌过的那个名字。

    不知怎的,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有一位商圈大佬,加盟SY,成为合伙人,俱乐部肉眼可见地富了起来。

    据说那位老板眼光很毒辣,新买的选手在年初的比赛就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SY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豹,卯足了力气冲刺,只要有比赛就打,不挑规模。

    想必,离他们重新回到大众熟知的kpl赛场应该也不远了。

    洛游顺着截图里亮出来的职业选手id,都是年轻稚嫩,却也陌生的面容,她顺手一一点了关注。

    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的动态,来自淮岫同城推送。

    那位贴主又发新帖了。

    放过你爷爷的中路兵线:“老子是直男!我兄弟也是!你们别瞎猜了,他至今还没谈过恋爱呢,唯一一次相亲经历,都不能用惨来形容。”

    网友:“展开讲讲?”

    贴主:“我只能说,帅哥美女的脑回路跟咱常人不太一样。”

    “如此极品的帅哥,随便走在路上都能被要微信,非要去鱼塘里当一条不受待见的鱼。”

    网友1:“啊?他被绿了啊?那养鱼的得极品成什么样子?很难想象。”

    网友2:“光说没用,看看脸,看看脸。”

    贴主:“不是被绿,就是……怎么说呢,很抓马,他相亲的那位对象是有目的接近他的,为了他身边的某位,所以他连备胎都算不上呢。”

    贴主:“不信看我截图,都在淮岫鉴渣录里被挂过的,你们自己去翻好了。”

    网友1:“我看完了,帅哥真可怜。推个V让我去安慰。”

    网友2:“唉,能当顶级海后的鱼,八成也有自己的鱼塘。”

    网友3:“海王海后的终极对决,还是富婆姐姐更胜一筹。”

    贴主:“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这呆瓜不值得同情,和相亲对象闹掰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亏我还替他哭了一场。”

    网友1:“这就是兄弟的爱吗?说实话,他分手了你是不是在暗爽?”

    贴主:“去你大爷的!”

    过了片刻,贴主又发来一条。

    “所以亲爱的家人们,你们要不要给我们俱乐部点个关注?SY俱乐部,其实曾经也是老牌俱乐部的,只不过中间大换血了一次,要是对电竞不感兴趣,也可以关注一下我的餐馆,很好吃哦!”

    他似乎发了两张图片,不过平台判定他有违规打广告的嫌疑,洛游还没来得及点开看大图,那条帖子就不见了。

    淮岫鉴渣录?

    洛游心里闪过一丝狐疑。

    按理说,如果贴主真是罗文栋,那他兄弟只可能是当年五人组的某一位。

    会是余辽吗?

    地铁到站了。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正在站外等着她,她连忙收起手机,换上明艳的笑容。

    洛游即将搭乘这辆车,去往一个浪漫又残酷的订婚现场。

    浪漫,因为是她闺蜜叶瑶组织的。

    残酷,因为她闺蜜叶瑶要亲手毁掉。

    洛游心底隐隐升起一种恶作剧的快感,冲淡了一会儿准备手撕渣男的紧张。

    她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

    从七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她变得脆弱又敏感,带刺又破碎,牢牢守着自己的领地,但凡有人让她不爽,她便要睚眦必报。

    让伤害她和她朋友的人,绝对不能痛快。

    订婚现场布置在郊外的一片度假村。

    车驶进庄园,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远远地,洛游看见颜色缤纷的一串缓缓升上天空。

    气球之下,用细绳拉着一条巨型横幅。

    一切都在她们的计划之内。

    为了冲淡残忍计划的罪恶感,从仪式的策划到布置,都是她们三姐妹亲自参与并且全额支付的。

    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让参与者乖巧到不会发表任何异议。

    大簇大簇的绣球花堆积成一条幽长的路,头顶支着色彩飘逸的紫色帷帐,绿茵草地上有三只雪白的羊驼散着步,五颜六色的气球随风摆动,四面八方都洋溢着一种恶毒的梦幻。

    巨大横幅上,印满了一行绚丽的艺术字体:

    【八月暑热好时节。】

    车里开着空调,冷飕飕的凉气往骨缝里钻。

    洛游侧靠在颈枕上,闭目养神。

    车子小幅度颠簸了一下。

    她睁开眼:“怎么了?”

    司机赔着笑脸,埋怨天气:“昨晚雨大,道上泞着呢,现在还没干透。我得调个头,再往前我怕车陷进去。”

    “这鬼季节,不管阴天晴天都闷得要死,你们结婚怎么不挑个凉快日子呢?”司机似乎是把洛游错认为“准新娘”了。

    洛游眯着眼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没有纠正,声音轻而远:“八月是我一年中最重要的时间。”

    看着从眼底铺展开来的大片绿茵地,洛游推开门,一股热浪瞬间包裹住她的手臂。

    “辛苦了师傅,”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洗车钱会给你补上的。”

    手机重新被她拿起,拇指侧滑,历史界面还停在“放过你爷爷的中路兵线”的评论区。

    放大后的截图,展示在眼前。

    她坐在车里,一时之间忘了移动。

    照片视角在侧面,场景有点像在酒吧,拍摄的角度很刁钻。

    男人只露了侧后方三分之一的脸,看不清具体样貌,身姿倒是挺拔,配合上灯光昏暗的氛围,很欲很撩人。

    他穿着黑色衬衫,单手捏着手机,腕骨拓着醒目的纹身。

    浓黑的线条一笔勾勒成形,酷似一只羽毛锋利的鸟。

    这样独特的纹身,洛游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还是一个她钟情过两次的人。

    她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准备报复出轨男时,会在巧合的时间,跟一个埋在心底的破碎记忆重逢。

    记忆里的主人公叫余辽。

    都说酷暑难熬,在那恶劣的炎热里,余辽身上似乎有着冰镇可乐般的吸引力。

    那时候,洛游还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余辽。

    那时候,她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像是要败尽余辽的好感,把一切她认为的美好,都悉数破碎掉。

    订婚典礼十一点半开始。现在是早上九点。

    洛游来到房间里时,看见叶瑶刚试上婚纱,白色的蕾丝薄纱半盖在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精巧的轮廓和白皙的下颌。

    “哇,小姐姐你化完妆更漂亮了,跟明星一样。”

    替她整理婚纱的工作人员赞美道:“拍婚纱照没有啊?”

    叶瑶客套回答:“还没呢,只是订婚。”

    “你肯定很上镜,我朋友正好有开影楼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叶瑶半阖着眼,神情倦懒,长发自然垂落,发尾被造型师特地烫了个卷儿,松松垮垮地耷在肩头。

    看上去怪忧郁的,还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婚纱从试穿到租借,都是叶瑶一个人联系的,朱文伯以异地为借口,完美地避开了那些琐事。

    叶瑶闭着眼,感知到有人进了房间,虚抬了一下眼睫,自顾自地说:“我把照片发过去时,朱文伯还惊讶了一下,说款式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洛游回:“我觉得不简单。”

    叶瑶也把这事说给了电话里的顾初暖。

    “那些大蓬蓬裙,蛋糕裙,穿在身上又厚重,走路又不方便,我怎么穿怎么觉得难受。”

    可落到别人眼里,却只有止不住地羡慕。

    漂亮的新娘,总会让人幻想着那个来接她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模样。

    还在加班的顾初暖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说:“婚纱美不就完事儿了,为什么要走路方便?又不是为了逃婚设计的,干嘛要方便?”

    半晌,顾初暖的某根神经搭上弦,后知后觉道:“对哦,你特殊,你就是准备终结婚姻的。”

    洛游和叶瑶:“……”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无聊,时间把原本还有的几分紧张都磨得所剩无几。

    洛游余光里,发现叶瑶在无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胳膊,随着内心的焦躁,愈发用力地把指甲嵌入皮肤里,形成一个个凹下去的深色印记。

    她又听见化妆师说:“其实把婚礼场地设置在郊外也很好,省钱不说,场地又大,正好是夏天,花又开得茂盛,多好呀。”

    洛游望着窗外一簇一簇盛开的繁花,室内开着空调所以也不觉炎热,只是那树上蝉鸣的声音实在是嘈杂。

    然而叶瑶只是苍白地笑笑。

    洛游隐隐有些担忧:“叶瑶,你还好吗?”

    叶瑶脸色更白了,有气无力地垂下肩说:“洛游,我觉得,复仇计划可能要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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