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应天府(南京)已经快入夏了,但于娇起床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冷,可是没办法,卯时(凌晨5点)就要开始早朝了,她是负责奉先殿门口洒扫的三等宫女,要在早朝开始前就将这里打扫好,她只能够在寅时二刻(凌晨3:30)就起床干活。

    不过,比乾清宫的宫女们要好一点,她们寅时正(凌晨3:00)就要起床了,毕竟永乐帝都是寅时四刻(凌晨4:00)起床的,她们只能更加早。

    于娇一边扫地一边感慨,还好奉先殿门口没有太多的植物,不然落叶老难搞了。

    先扫,然后洒水,拖地,再将水缸填满……等卫生搞好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六刻(凌晨4:30)了,天空还没亮。

    于娇本可以找个位置休息一下,但被奉先殿的管事宫女/四品女官贾芬叫去拿朝食(早饭)了,在百官上早朝的时候,她们相对会空一点,且御厨们在准备主子们的朝食时总会多一些边角料,又或者是有做错的,早些去拿指不定还能拿到些好的。

    走在去拿朝食的路上,于娇看见向她这个方向跑来了一个小太监,于娇认识这个小太监,小太监姓曾,大家都称呼为曾公公,曾公公是在永乐帝跟前伺候,每天负责为他开路。

    看着曾公公对她们挥了挥手,于娇默默退到一边,磕头请安,别看于娇现在这么乖巧,就以为她本就是这个朝代的人,其实不然,于娇是个穿越女。

    要是放在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不一定会这么乖巧,或者该这么说,她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了,如果不是这个熟悉的年号以及脑子里不时冒出来的大胆想法,她早就不记得她是来自六百多年后的人了。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乖,当然是受到了社会的毒打呗,现在想起来四年前的逃难,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后世的和平把她养的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刚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知道事情后续的走向,自信的提醒家人该怎么做,结果遭受到的第一轮毒打就来自于她的父母。他们觉得她中邪了,逼的她喝了好些符水,还好她改口早,不然就要被带到道观里去改造了。

    等永乐帝一行人过去后,于娇才跟着起身,先站了一会儿,缓解了身上的麻劲后,一行人才继续往前走去。

    明朝负责膳食的有三个部门,分别是光禄司和尚膳监、尚食局,光禄司主要负责外廷食物,也就是祭祀食物和宴会餐饮等。尚膳监负责皇帝和宫内皇族、嫔妃的饮食,尚膳监下面还设置了十几个部门,有点心局、干炸局、面筋局、冰膳局、素局、汤局、荤局等。至于尚食局,主要负责伺候主子用膳。

    于娇曾经就尚食局打过下手,于娇如今才十岁,年纪小,没人要她伺候,就被挤兑到奉先殿洒扫去了。

    “于娇,今天的菜色不错诶。”

    于娇闻声扭头,说话的正是和她一起来的宫女葛甜,葛甜和于娇同为奉先殿洒扫,和她们两个一班的还有两人,那两人被留在奉先殿那边等候差遣,要于娇来说,还不如留在奉先殿呢,可惜,就算到了奉先殿,于娇还是被欺负的那个。

    葛甜看着于娇还在发呆,不由用手戳了戳于娇的头,说道:“别发呆了,贾女官还在等我们送饭呢。”

    于娇回神,看着今天的菜色,也不由感慨今天的菜色不错,居然有炒羊肉和煎鱼,虽然卖相不乍地,但好歹是肉啊。

    当然,羊肉这种东西是本是轮不到于娇的,但是如今帝都在应天府,宫里的宫人也大多是南方人,南方人总觉得羊肉膻味太重,不好吃,故而就算有羊肉供应,宫人也大多不吃,这就便宜了于娇这种老北京人,至于一大早就吃这些是不是过于油腻了,这又不是于娇能决定的,而且,有的吃还不赶紧多吃点,难道等着吃空气吗?

    于娇和葛甜一行人将朝食带回奉先殿后,要等管事们先选,等上面的选完后,才轮到于娇,看着其他人都在挑选鱼肉,于娇毫不客气的装了一大碗的羊肉在碗里。

    葛甜道:“你可真是北方人啊,你不觉得它有股特殊的味道吗?”

    于娇耸肩道:“不吃羊肉吃什么,上面的选完后就剩下了羊肉,还有鱼头鱼尾的,鱼头鱼尾又吃不饱,只能吃羊肉了啊。”

    葛甜道:“也是,不过听说上面的人吃的羊肉没有那股味道诶,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了。”

    于娇腹诽道:‘上面吃的大多是北方羊,北方羊的味道比南方羊的味道小,再则用料也好,像她们这些人,又不是御厨讨好的对象,每餐饭都是随便弄弄的,有味道不是很正常吗?’

    葛甜看于娇不说话,只能跟着一起闷头吃饭,吃完后,两人与留守奉先殿的人换班,让她们回去吃朝食。

    于娇熟练的找到地方站好发呆,她干这个工作也有小半个月了,早就熟悉流程了,耳朵里听着朝臣们的争吵,心里又想起了爹娘。她是直接穿越成胎儿的,或许该说是忘记喝孟婆汤了,她父亲是工部虞衡司主事,主管掌山泽、桥道、舟车、织造、券契、衡量等事。是个正六品的京官,作为六品京官的小女儿的于娇,算是出生不错了,至少不用在地里刨食。

    于娇前世是北京城附近遥桥峪村人,村里还有一座保存有完好的明代城堡,在城堡内居住的村民都是明代守边将士的后代,故而于娇对明朝的感官还不错。

    于娇是家里的小女儿,是父母的老来女,出生的时候,大哥于彦昭都十五岁了,家里人都很宠她,在于娇三岁的时候,老皇帝驾崩了,于娇好奇的问大哥新帝是哪位?

    大哥告诉她,是先帝定的皇太孙,不要问太多,你只要记住明年是建文元年就好了。

    于娇当场裂开来了,就算是对历史再不熟悉的人都记得大名鼎鼎的建文帝朱允炆啊,毕竟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那部《穿越时空的爱恋》可是爆款剧呢。

    当然,于娇对历史还是比较熟悉的,想到再过段时间建文帝就要削藩了,建文帝激进的、下场惨烈的削藩最终导致燕王造反,原本以太祖爷的设计,燕王是不可能造反成功的,但架不住建文帝一波又一波的骚操作啊。

    于娇都不敢往深处想,毅然决然的提醒家里人,然后就被当成中邪喝符水去了。

    让于娇没有想到的是,大哥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原本他可以参加建文二年科举的时候选择了放弃,历史正如于娇所言,最后是燕王攻破应天府,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于彦昭便将妹妹说过的话记在心底一辈子,自永乐帝登基以后,他一直在规劝父亲不要和建文余党走的太近,保持中立就好。

    这也避免了于文明被罢官一事,如今还在朝堂上兢兢业业的工作呢。

    这件事情现在的于娇还不知道,现在的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不是当年被逼着喝符水,而是建文三年,她跟随着母亲前往青州府避难的时候,她在半路上和家里人走丢了。想着最后的胜利者是朱棣,于娇咬咬牙,换了一身麻衣,装作难民的样子一路北上,来到了还是被称为北平府的北京,看着熟悉的城门,于娇都要哭了。

    上辈子的老北京人,这辈子的江南人,在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北平城门,真是太难了。

    在经历过建文元年的北平保卫战后,北平本不应该接收难民的,当时已经是建文四年,朱棣大举进攻应天府的前期,世子朱高炽心软,下令让人开城门将难民收了进去,于娇就这么进了北平城,被一对逃难至此的夫妻收留,这对夫妻在商业街上摆摊做些饼子贩卖,于娇就帮忙收拾桌子,原本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

    发呆到一半的于娇被葛甜掐回神了。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怎么一直在发呆。”葛甜没好气道,“都下朝,我们该干活了,手脚麻利点,不然赶不上午食了。”

    于娇看了看天,大致判断了一下,现在约莫是巳时六刻(10:30)了,要是手脚不麻利点,确实可能赶不上午时四刻(12:00)的第一波中饭了,她可不想吃剩菜剩饭。

    又经历了一边上午的工序后,于娇吃上了中饭,吃完中饭今天的工作就大致完成了,不过也没的空闲。

    午膳过后,于娇又跟着众人将碗筷送回了尚膳监,然后就要帮女官还有大宫女们洗小衣,外头的大衣服有浣衣局帮忙洗,但贴身的小衣只能自己洗,但是人呐,就喜欢偷懒,故而小宫女总是要帮着大宫女们清洗。

    葛甜是很不明白于娇为什么要在大中午洗衣服的,大家都是睡过午觉后再去洗衣服的。

    于娇没说,因为宫里的热水都是限量供应的,她洗衣服只能用冷水,大中午洗,水不凉,不伤身,而且中午空,拿空盆晒盆水,等洗完衣服就能洗澡了。

    等于娇弄好后,已经快酉时(17:00)了,又跑去取晚食,吃完晚餐后,于娇终于空下来能坐在床上发呆了。

    于娇和葛甜不一样,由于明朝没有规定宫女几岁可以被放出去,除非有圣上的恩赐,不然是要老死在宫里的,葛甜是出生于苏州的良家女,洪武二十五年进宫,入宫的只有十岁,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永乐帝也不重女色,故而没有往上爬的想法,但是于娇不同,她来自后世,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她想往上爬,所以在休息的时候,葛甜会去和别的宫女闲聊,于娇不会,她除了干活的时候,基本都躲在房间里。

    虽然有被孤立的嫌疑,但是于娇在外面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别人叫她干活,她基本不会拒绝,别人问她话,她也装作自己嘴笨,不轻易开口,所以大家都觉得她胆小,嘴笨好欺负,一般也不来找她麻烦。

    于娇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万一出什么事情,她就是上好的背锅对象,但是现在于娇还没有找到破局点,只能先好好吃饭睡觉,养好身体再说。

    第二天,于娇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她们实行的是轮班制度,负责洒扫的三等宫女共有八人,四人一组,分早晚班,十天一换,如今于娇就被换到晚班了。

    说是能睡懒觉,但卯时(5:00)也就要起了,不然吃不到第一波的朝食,吃完早饭后就是帮忙跑腿,直到午时去取午食,吃完后就当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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