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太子晨起,打八段锦后打坐片刻,即起批奏折,午时与容良娣与水榭中宴饮,太子抚琴,并教良娣弹琴。午憩后太子与良娣与菜圃中摘瓜豆。良娣亲手备膳,用过晚膳后太子与良娣漫步闲行函宫荷塘边,沐浴后就寝,良娣侍寝。”

    “三月十九,太子晨起八段锦晨练后打坐,批奏折。午时命沈统领带侍卫、内侍爬树,摘选槐花、榆钱,交由容良娣。容良娣亲做榆钱窝头,槐花合面蒸之,于水榭设宴饮,并遍赏侍卫、内侍、宫人。膳后太子仍抚琴,教容良娣。午憩如常。晚膳仍为容良娣备膳,饭后闲行散步,太子教良娣下棋。沐浴后就寝,良娣侍寝。”

    “三月二十日……太子与良娣赏玉兰,花下对弈。”

    “三月二十一日……太子与容良娣垂钓荷池边,容良娣做鱼脍呈太子。”

    “三月二十二日……太子与容良娣挖土种瓜,太子亲剪春韭,容良娣煎韭菜盒子呈太子。”

    “三月二十三日……太子与容良娣相对蹴鞠于树下。”

    “三月二十四日……容良娣制紫藤酥,遍赏下人。”

    一连数日,元自虚看到太子这边青犼卫副统领于寰递呈上来的折子都有些哑然。

    太子几乎日日都和良娣一起,或抚琴、或下棋、或临帖,甚至亲自为良娣梳头插花,亲自为良娣画金箔花黄,又亲自拿了银子出来命内务府为太子良娣制春衫、打首饰、买时兴的胭脂。

    开始几日还看到太子打坐,然而后来晨起的时间越来越迟,虽然还是要批奏折,但太子已放弃了打坐,而是

    元自虚将折子放在一旁,看了眼窗外东风习习,鸟儿啁啾,玉兰、杏花、海棠、桃花、梨花都已开满枝头,馥郁满枝,太子历来样貌出色,宫苑内如今确实是赏花最好的时候,就连骆皇后都一连举办了数日的赏花宴了。

    他想了想命人请了骆皇后来,骆皇后精心打扮了一番过来含笑下拜:“臣妾见过陛下,陛下这些日子容光焕发,仙风道骨,想来是修道有成?”

    元自虚被她说中,面上有些得色,这几日又神游了几次,甚至似乎渺渺茫茫见到了那天宫上的繁华。想起神游时见到年轻时容貌出色的沈后,再看骆皇后也并不如何满意,只道:“这些日子太子和容良娣感情甚好,此事你办得好,另外老三老四的王妃你也该物色起来了。”

    骆皇后连忙笑着道:“臣妾已在物色了,这些日子在宫里举办赏花会,专门命了各家命妇带自家未出嫁的闺秀来宫里……但……老三那边,恐怕还是要贵妃定好一些。”

    元自虚倒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可以和她商量商量着办,怎么,她可是有人选了?”

    骆皇后面上露出一言难尽,但仍然道:“陛下可以召见贵妃妹妹问问吧,她哪里会和我说这些呢。”

    元自虚冷声哼了声:“有什么就说,她若是看上哪家的便定了好了。”

    骆皇后悄声笑道:“我其实是觉得不大妥当,皇上若是不高兴,可别怪我多嘴。之前臣妾举办赏花会,贵妃赏了两家闺秀花,一个是承恩侯府沈家的嫡女,一个是宋国公府上的女孩儿,赏了好些东西。”

    元自虚微微皱了眉头:“宋国公有女儿?”

    骆皇后微微一笑:“庶女罢了,年岁尚小,今年才将将及笄,但很是受欢迎呢。毕竟宋国公府上不比其他人,旁的不说,便是大公主千里迢迢遣了身边人回来,不也专门派人给国公府上送东西吗?”

    元自虚眉头微微一皱,骆皇后笑道:“莫说是庶女,便是如今宋家老二,也是多少高门盯着要联姻呢。”

    骆皇后含笑道:“只是到底宋家曾经尚过公主了,如今女儿又嫁皇子,臣妾想着,陛下给宋家的恩典已是足够多了,赏花宴上又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命妇和闺秀都在,只怕京城里的高门都会多想。”

    元自虚面上深沉难辨:“也罢了不过是赏些东西罢了,元涯本就是个风流浪子,国公府家教严谨,女儿嫁给他,朕还嫌糟蹋了,到时候对不起宋国公。”

    骆皇后微微一笑,元自虚却又想到:“好些日子没见到小雪了,她的婚事也该想一想了,你有什么打算?”

    骆皇后十分诧异不知为何元自虚忽然对儿女的婚事都关心起来,从前他只是一心修道罢了,但仍然含笑道:“亦雪从小宠大的,脾气有些骄纵,臣妾也担心嫁到高门,到时候不知约束脾气,倒给陛下丢脸。这些日子想了又想,正想讨陛下的恩典。我娘家兄弟幼子骆泰,和亦雪也算是姑表亲,亲上加亲,又是臣妾娘家,想来也不会给她委屈受。”

    元自虚只希望儿女们都尽快成亲,以免又冒出哪一个有仙缘的来,分薄了他的仙缘,只淡淡道:“你看好了也行,国舅家也可,只是亦雪恐怕不一定依着。朕记得骆泰那小子软弱得很,如今不知道可长进了些没。”

    骆皇后扑哧一笑:“陛下竟还记得?那还是十岁的时候陛下见过呢,当时年幼,又惧怕天威,自然看着软弱,如今长大了,也是翩翩君子了。脾气是温软些,但陛下看亦雪,脾气是刚强些的,岂不是正合意?只是,臣妾也嫌骆泰确实官职低了些,不好看相,陛下若是有机会,能赏他个禁卫的职务,给他锻炼锻炼。横竖亦雪还小呢,臣妾哪里舍得就放她出去。”

    元自虚看她倒是一片真心为女儿,要求也不算过分,高门贵戚的子弟,弄个侍卫的虚衔,多是为了好看,毕竟是要尚公主的,而且挑选了脾气温和软弱的驸马,自然是担心女儿将来吃亏。

    相比之下贵妃那边却是意欲为荒唐风流的儿子娶手握军权的重臣的女儿,又甚至想要娶沈后的侄女,其意难免就有些令他不悦了。

    但他历来深沉,只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去朱豸卫任个禁卫统领,历练历练好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该定就早些定了吧。”

    骆皇后含笑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说完又说了些闲话,看元自虚面上露出了些倦色,便连忙请辞道:“陛下可还有什么交代?”

    元自虚看了时辰也要修道打坐了,只道:“没什么了,朕看太子和良娣恩爱,恐怕不久就要有好消息,你吩咐尚宫局那边,可以挑选些健康的乳娘备着了。”

    骆皇后心中微微一抖,想起老二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心下恼怒,但仍是道:“是。”

    骆皇后便辞行出来,想到已一举两得给宋国公和贵妃都各下了一根刺,心下不由有些得意,又召唤了女儿来:“过些日子我让骆泰陪你去上香。”

    元亦雪一皱眉:“骆泰这人软塌塌慢吞吞似蜗牛一般,我不嫁他!”

    骆皇后道:“谁要你嫁他呢?做给你父皇看罢了。等宋国公那边的事罢了,到时候你和骆泰吵一架,我再说一说,另外再择个良婿便是了。”

    元亦雪道:“如今和他出去,我名声都坏了,还能嫁什么好儿郎?”

    骆皇后冷声道:“你大姐姐的名声那个样子,人家一样把靖北王拢在掌心,你是公主,怕什么流言蜚语?”

    元亦雪语塞,骆皇后却又轻声道:“你且忍一忍,我如今看上了青犼卫副统领于寰,你也可留意一二,这人为你父亲信重,如今是最有机会当统领的。”

    元亦雪勉强回忆了一会儿压根想不起来于寰是谁:“青犼卫不都是外边选进来的将领吗?我记得家门贫寒的很多,和其他三卫多是贵家子弟不同。”

    骆皇后道:“能从泥里头挣出来的,才是真正有出息的男人呢。你懂什么,只看着郑探花那什么外貌,有什么用?”

    元亦雪有些恼怒,心里却已明白母亲这是想拉拢父皇身边近卫,又怕父皇忌讳,自己一贯胡作非为,若是到时候真有什么,父皇大概也只以为是自己选的夫婿,不会以为是母后故意的。

    但父皇岂是好糊弄的?

    元亦雪也没说什么,只面上表面恭顺道:“母后既说行,那我也看看吧。”

    骆皇后看她听话,这才放心,得意道:“过两日你舅舅就要参那宋国公一本,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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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日,果然骆国舅参了宋国公一本贪墨军饷,亏空粮草,在军中结党营私。

    皇帝倒没说什么,不置可否,反而还安慰了宋国公几句,但过了几日,兵部便有了旨意,宋国公卸任京营,改任西南巡抚,巡抚四省军务,节制各镇,兼理粮饷,即日便要卸任交接赴任巡检去了。

    而承恩侯府,沈侯爷也在午时,再次见到了秘密出宫的太子。

    元钧日日与容璧在水榭用午膳,抚琴,下棋,歇午休,青犼卫们早已习惯了太子和容良娣的作息,也都习惯了在太子午休之时,也放松的用太子赏给的,容良娣这边带着宫人所做的美味佳肴。

    而在这一日,元钧再次通过密道出宫,与沈侯爷会面。

    承恩侯大礼参拜,元钧却扶了他起来,低声问道:“大姐姐那边可有信来?”

    承恩侯道:“一切都按殿下的旨意行事,已通过镖局安排人手,陆陆续续分批进京了。果然有容家兄妹吸引了骆皇后的注意力,老夫这边反倒能腾开手脚做些事了,只可惜容姑娘突然被骆皇后引入宫,此事确实始料未及,老夫知道,宫里直出了懿旨,已改不了了。”

    元钧道:“今后孤再补偿容家。京里最近的邸抄都拿来给孤看看,有什么事也都说说。”

    承恩侯道:“宋国公那边忽然被夺了京营提督的职务,如今京营暂时由五城兵马司李章良暂领着,那是骆家的人。这个时候京营统领调度,不利于我们之后的行事。我后来打听,应该是骆皇后的手笔,骆国舅亲自出马参的。”

    元钧一皱眉头,想了下道:“孤有办法,且将那金丹的事发了。”

    承恩侯诧异:“这么早吗?”

    元钧果断道:“不能拖,必定要帝后彼此生了嫌隙,我们才好行事。”

    他冷笑一声:“时候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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