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珩意兴阑珊的回到了陆府。陆岷可不惯他,府里早就黑灯瞎火了,他灯被抢了,此时正一个人摸黑。

    而苏祝霜就不一样了,方才装醉装的不错,现在倒是大步流星的走着。

    萧芷芙知道这孩子心情不好,特地叫上苏庸明一起,一直在正厅坐着等她回来。于是苏祝霜回来就看见萧芷芙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苏庸明在一旁给她捶背捏肩。

    “父亲!母亲!”

    苏祝霜两眼放光,手里的灯一甩,就往二人冲过去。

    苏庸明见状赶忙扶住她,“霜儿,现在还心情不好吗!”

    苏祝霜宴会上一个人喝闷酒,他们俩做父母都看在眼里,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格也是知道的。

    还没等苏祝霜卖惨,萧芷芙就开口了,“站好!”

    苏庸明一脸懵,这人明明刚刚还担心不已,现在宝贝女儿回来了,又装起来了。唉。

    苏祝霜悻悻的站好,试探性的张了张嘴:“母亲?”

    萧芷芙坐直了身子,严肃道:“为何突然回来?”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苏祝霜愣了愣。

    “母亲,您不希望我回来吗?”

    “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为何突然回来!”

    “母亲……”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萧芷芙打断了,“你还知道回来!当年以死相逼也要前去北疆,我和你父亲尚健在,你回来干什么?!”

    苏祝霜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苏庸明在一旁红了眼眶,却也只是将头转开,没有开口说话。

    “母亲,您知道我从小被惯坏了,从……”

    “我可没惯过你!”萧芷芙无情打断她,又扭头剜了一眼正逃避视线的苏庸明。

    萧芷芙好歹是公主,从小教养极高,自从嫁给苏庸明,两人琴瑟和鸣。

    苏祝霜出生后,她就对她要求严格,要她克己守礼。但这孩子偏不,在大街上认识文劭,这个文劭有个当兵的爹,她一看见府中的武器,就两眼放光爱不释手,从此爱上了枪剑。苏庸明对这孩子又十分溺爱,不管她干什么都由着她,也就让她既有萧芷芙培养出的基本礼貌,也有大大咧咧的性情。

    苏祝霜不在意萧芷芙的打断,继续说着:“从前我总爱意气行事,我以为走远了,就能够忘记那些荒唐事。可那些事我忘是忘了,但对父亲母亲的思念却愈发深刻,所以才回来了。”

    她在萧芷芙面前跪着,还不忘向前挪然后抓着她的手,继续开口:“况且母亲你知道的,我在北疆过的越好,皇上对我的忌惮就越多一分,就算是为了苏家上下,我也不能再冒险了。”

    “所以你现在愿意回来做你的郡主了?”萧芷芙低眸看向她。

    苏祝霜抬眼,才发现母亲的眼尾也是红的,她正准备回答,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庸明开口了。

    “霜儿,有一个护着罪臣之子的女儿,你母亲受尽了委屈。但她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女儿,她又无比骄傲,你该听话一点的。”

    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眶里滑落,苏祝霜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一时房间里只剩下抽泣声。

    良久,萧芷芙站起来把她扶起来。苏祝霜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母,萧芷芙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压着声音说了话。

    “三年前皇兄准你去北疆,料定你会知难而退。可他不知道你会有如此作为,战功在身,他不得不予你兵权,封你将军。皇兄自小疼爱你,他自不会想什么,况且你又是女子,就算握着点兵权,也干不出什么。可皇宫里有很多人,朝廷之上更有无数张嘴。你先是为罪臣之子辩驳,又是去北疆拿下军权,凡此种种,皆能成为别人诟病你的理由。时间久了,皇兄他自然也会生疑,不然你以为你此番能够如此顺利的回京,当真是他对你思念颇深吗?”

    苏祝霜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哽咽的说:“父亲,母亲,那样的荒唐事,女儿不会再做了。”

    苏庸明从萧芷芙站起来开始就揽着她的肩,“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揣度你的用意,这次你回来,朝廷之上也有许多异议,你又当如何?”

    “我会做好身为郡主该做的。”

    “宋辙他……”

    “父亲,我与他的情谊,早就交付于北疆的万里飘雪了。我保住他的命,又拿这三年来还,应当是仁至义尽了。”

    见她说的如此决绝,苏庸明也没有再追问。三人又交代了几句,苏祝霜便回房间了。

    沐浴完躺在床上,她辗转难眠。于是吹了声口哨,窗外敏捷的翻进来一个人,站在屏风外。

    “长松,去查太子太傅陆颂北。”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不,彻查陆府。”

    “是。”话音一落就不见了人影。

    长卫是苏祝霜自己调教出来的暗卫,是她去北疆是沿途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在军中训练了一年多,才让这支军队潜入犽勒内部侦看敌情。

    此次回来,明策邯为了她方便,让她带几名回来,有什么事也好调查。于是她带回了长松和长竹。

    而此时的长竹刚从文府翻出来,苏祝霜让他来给唐浣和文劭传话。他话带到了,这二位却非拉着他吃饭。

    他可是暗卫!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吃饭!要是被将军知道了,怕是要被拉去泡照秣山下的“冰泉”了!

    第二天一早,苏祝霜就被山音叫醒了。

    “郡主,太子殿下已经到大殿了!”

    苏祝霜猛的惊醒,差点忘了这小子!昨日宴会上说今日要来拜访,还真来了,还来的这么早!这个陆颂北居然没有将他留下授课,真是玩忽职守。

    萧正宣坐在大殿上,仿佛感觉不到等待的时长似的 “姑姑,没事,让阿姐多睡会儿吧,她一定很累了。”

    这人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在和陆青珩争论。

    “太傅,你就准了我的假吧,我下午回来一定补上。我答应阿姐要去看她的。”

    陆青珩并非不信任萧正宣,而是看不惯这个苏祝霜,谁家郡主还需要太子亲自拜访!真是好大的架子。偏偏面前这个傻小子还期待的很。

    他又不能阻止二人叙旧,于是淡淡开口“去吧,按着时辰回来。”

    萧正宣一听,高兴的很,马上就叫人备马车前去苏府。

    京城有三条主街,长明街,厚荆街,岁宁街。苏府位于离皇宫最近的长明街,只需一刻钟就到了。

    陆青珩也没有在东宫多留,而是转头去了他的好友李愈那儿。

    李愈是个开医馆的大夫,二人认识时间并不长,但一拍即合,成为知己。

    苏祝霜磨磨蹭蹭的收拾好来到大殿,萧正宣立马就跑过去,“阿姐!”

    苏祝霜这时候才认真端详起他来,明明走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三年不见,竟也跟她一般高了,举手投足间虽仍有稚气,却也稳重了不少。

    除了面对苏祝霜!

    “宣儿,阿姐很想你。”

    苏祝霜起的晚没有用早膳,可是郡主和太子殿下议事,桌上摆着早膳又不成样子,于是萧芷芙让下人备了点点心,又让下人们都出去了,留下这姐弟俩叙旧。

    “阿姐,你知道吗?每次听到你的捷报,我都无比高兴,我的阿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将军!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了,我真的很难过,你也太任性了,以后可别这样了。现在我也长大了,以后在宫中我是可以保护你的!”

    萧正宣越说越激动,但是苏祝霜压根没听进去多少。

    那个陆颂北如此可疑,既然如此,那先从宣儿这里套点话。

    苏祝霜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宣儿,我记得三年前我走时你都还在学堂,怎的突然想起来要太傅教了?”

    是了,萧正宣一直不愿意有一个单独的老师,他愿意和皇宫里其他孩子一样去学堂上课,所以三年前她走的时候,宫里根本没有什么太子太傅。

    “阿姐,那些大臣说我长大了,学堂里的老师不精,让父皇给我找一个太傅。后来好像是陆岷大人举荐了自己的儿子。”

    苏祝霜还没有收到长松去查的消息,不敢随便妄下定论,也就没有开口。萧正宣看阿姐不说话,以为阿姐担心自己,就继续说下去。

    “陆太傅人很好,很温和,而且很负责,他真的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人很好?很温和?你在开什么玩笑?昨日你姐我可是被暴力加羞辱对待了!

    “我不过是问问罢了,皇叔都过了眼的人,肯定不会差。倒是宣儿还要更勤勉一点,如今我回来了,又要时刻督促着你了。”

    萧正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意思,赶忙开口“随时等阿姐检查。”

    二人在屋子里聊了两个多时辰,萧正宣留在苏府吃了午饭,又回宫去了,他答应了陆青珩下午要回去上课的。

    “今日又有什么烦心事吗?”

    妙春医馆内,李愈捻着手里晒干的药片,对站在一旁的陆青珩说。

    陆青珩想到昨天经历的事,笑着摇了摇头“苏祝霜回京了”

    “听说了。与她见上面了吗?”

    “何止是见面,话都说上了。你是不知道那个人是多么……唉,难以描述。”

    陆青珩把昨晚的事说完,一转头,发现李愈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于是他又开口:“你别以为她一个女将军就有多么罕见,她的确是美,但实在是太不识时务了。”

    “你想拉拢她?”

    “不,这样的人还不配做我的棋子。”

    李愈将两手背在身后,悠悠的说:“你的意思是你故意与她撞见,故意出言不逊,她也不会起疑?”

    “她喝醉了。”

    “喝醉了拔剑速度还能如此快准狠?”

    “肌肉记忆罢了。”

    李愈浅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陆青珩的肩膀,开口说:“万事小心为妙。”

    怡然楼内。

    唐浣和文劭进门,就被蜂拥而至的姑娘们缠住。

    “公子生的好生俊俏,让奴家好好伺候您~”

    啪!

    唐浣将手里的扇子拍在那姑娘打在文劭身上的手上,“走开点!”

    “什么人嘛!”

    “真扫兴”

    一群姑娘嚷嚷着,唐浣烦的很,正要开口大骂,此时老鸨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是文少爷吧,快来快来,在下怠慢了!”

    “还不快让开!”文劭冲那些挡路的女子吼了一声,他向来不是什么翩翩君子,此时唐浣正在气头上,怕是再不发火,今日真要在这怡然楼里折尽阳寿了。

    老鸨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厢房,苏祝霜早就等在里面了。今日她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此时倚在榻上喝茶,头上的流苏小幅度晃动着。活像个富人家的宝贝女儿,丝毫不见将军的影子。

    “哟,苏头牌,快来让我宠幸一番。”文劭早就不见了刚刚的怒色,一进来便开玩笑道。

    苏祝霜唰的从榻上翻下来,来到桌子旁,“快过来,让本小姐好好看看你。”

    说完还对他挑眉,嘴唇微勾,若是换做其他男子,说不定早已被迷的神魂颠倒,可惜了,文劭是个有妇之夫了。

    他轻轻揽着唐浣的肩膀,将她安置坐下后,自己在旁边入座。

    三人围坐在桌子旁,跟往常一样。

    他们三人都不是风流子弟,偏偏就是在这怡然楼相识。苏祝霜贪玩,在怡然楼前差点被文劭乘的马车撞伤,是路过的小唐浣拉了一把,文劭被二人围攻,于是就近在怡然楼里请了二人吃饭,三人因此结缘。后来每次有要事相商,都约在这春楼里吃饭。

    唐浣倒是最先开口了“说吧,这次又要干什么大事了?”

    这话问的也不是没有原因,三年前苏祝霜大费周章请了二人来怡然楼两次,一次是要与宋辙成亲,一次是要去北疆。

    苏祝霜自知理亏,讪讪开口“唐浣,我此次回来,大约会做个安分郡主了。”

    “不回北疆了?我以为你只不过思念成疾,回来过个年罢。”文劭开口问。

    “我已告知明策邯,若非必要,我不会再回去了。”

    唐浣看着她,若有所思。

    苏祝霜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心吧,宫中风云变幻,波诡云谲的那些事我不会参与,我归还了兵权,想必他们也不能再说我怎样了。”

    “这不像你啊”唐浣开口了,不知道是疑问,还是笃定。

    文劭更是问了个没心没肺的问题“宋辙咋办,你要去靳南看看他吗?”

    “去不了。”苏祝霜面色平静的开口。

    “你没忘了他吧!”文劭问完,又自问自答了,“怎么可能忘?”

    “怎么不可能?”苏祝霜突然开口。“我在北疆三年,只为守护大靖,只为离那罪臣之子远一点,就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痴心错付。”

    唐浣和文劭对视一眼,没有多说。

    三人又聊了些往事,又谈了些往后的打算,正要分别之时,苏祝霜突然想到什么,对二人开口道“改天我要给二位一份大礼。”

    说完转身,街上的马车被风吹起帏帘,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冤家路窄。”苏祝霜想起昨晚的事情就来气,愤愤的开口。

    唐浣向前一步与她并肩,“太子太傅陆青珩,你与他认识?”

    “陆青珩?!”苏祝霜隐约记得他昨晚好像不叫这个名字啊!

    见她如此惊讶,唐浣开口,“我以为你和他认识,看你一脸受了欺负的样子。”

    “可不是嘛,昨日散席之后,这厮跟踪我,还对我出言无状,莫名其妙!”

    “陆太傅温润如玉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你昨晚莫不是醉了?”唐浣问。

    苏祝霜正要开口反驳,旁边的文劭也说:“这陆青珩确实是位贤良君子,且不说对你无礼,又怎么可能作出跟踪这种事?”

    苏祝霜大大的无语。

    难道这人真有什么疯病?

    苏祝霜知道多说也没用,只能妥协“大约真是我喝醉了。”

    陆青珩赶到东宫时,萧正宣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陆青珩走进一看,直接将萧正宣手里的白棋落到了棋盘上,“胜负已定。”

    萧正宣抬头望着他,慢慢的说了句“太傅要是再来晚点,我怕是真要‘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了。”

    陆青珩走近坐下,笑了一下,又开口说,“你该去看看史书。”

    “太傅,你知道我近两日心情实在太好,我怕自己过于浮躁,需要做点其他事情来平复心情。我今日下了几盘棋,心情便不再那么激动了。”

    “为何?郡主回来了你不是如此高兴吗?”

    萧正宣恹恹地,低声说:“我一个人下棋之时,总会矛盾,拿着白棋,我就会想下一步黑棋应放在何处,拿到黑棋,我就想我不能如刚才所想那般落子,如此反复。”

    说完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阿姐回来了,我高兴不已,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高兴,连姑姑姑父都一脸担心,他们说担心阿姐以后的处境。连父皇也是,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这下好了,我也开始担心阿姐了,朝廷中那些大臣,巧舌如簧,要是他们想折腾一个人,怕是轻而易举,要是看不惯阿姐的人太多,阿姐怎么办呢?可是为什么看不惯阿姐呢?她这三年立了功,又没有闯祸啊。”

    陆青珩听完,没有开口,反倒是站起身,对他说:“今日便不看书了,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萧正宣:太傅他温和

    唐浣:太傅他温润如玉

    文劭:太傅他翩翩君子

    苏祝霜: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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