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盈左手里拿着一张绣费了的布,右手攥着一团已经打结了的丝线,生无可恋地靠在榻上,宛如一条已经被晒干巴了的咸鱼。

    当年她就是因为不会缝线,规培轮转到外科的时候也天天被主刀骂,结果没想到,穿越到了清朝,还是要跟这一堆的针线打交道。

    楚悦盈狠狠揉了一把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刘姑姑:“姑姑,我真的学不会,要不然你就帮我绣了吧。”

    反正胤禛也不待见她,她献上去的香囊也肯定被直接扔到库房的哪个角落里吃灰,糊弄糊弄得了。

    “格格,这香囊绣的好些差些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您的一片心意。”刘姑姑苦看着楚悦盈这张俏丽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格格这般钟灵毓秀,心思又纯善,若是不得宠,也太可惜了些。”

    楚悦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得宠还是算了吧,不得宠她每天好吃好喝还落得个轻松自在,得了宠一个伺候不好,脑袋就没了,她图啥?

    可这番话,楚悦盈没办法直接和刘姑姑说,只能嘟着嘴装可怜:“姑姑,我是真学不会,您看我这手,都被扎了多少下了。”

    刘姑姑看着楚悦盈手里那张丝线都绕在了一块的绣布,嘴角抽了抽,说实话,她在针线房作姑姑十几年,手下带出来的秀女怎么着也得有上百个,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姑娘。

    楚悦盈看刘姑姑的表情有些活分了,赶紧顺杆子往上爬:“您看是不是,我真的绣不好,您就帮我找绣娘做个现成的吧。”

    刘姑姑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咬了咬牙:“格格别着急,从今天开始,奴才日日都来及第阁教您刺绣,准保把您教会了。”

    楚悦盈欲哭无泪,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多谢刘姑姑。”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清晨,四贝勒府就已经忙起来了。

    楚悦盈被四喜从被窝里挖出来,按在椅子上对着楚悦盈的头发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

    楚悦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四喜,几更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刚睡着就被叫起来了呢?

    四喜是跟短小的手指头飞快地穿梭在楚悦盈的头发里:“您就别管几更天了,反正该起来收拾了。”

    正在这时,就听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楚悦盈听着更声,大脑卡了一会,才蓦地睁大了眼睛:“才四更天你就把我叫起来了?”

    谁家好人凌晨两点多起床啊!

    “不是您昨天说要美美的去参加宴会吗,咱们卯时就要去正院给福晋请安了,不早点起来怎么有时间梳洗上妆啊。”

    四喜一边说着一边将楚悦盈的头发紧紧绑在扁方上,勒得楚悦盈直叫唤:“你轻点行不行。”

    “不能轻啊格格,今天的宴会要开一整天呢,要是您头发散了可就完了。”四喜一边说,一边使劲一紧楚悦盈的头发,又用另一根簪子横着插进去固定住两把头。

    楚悦盈的头皮被扯得七荤八素,她错了,早知道参加宴会这么恐怖,她就该早早地称病不出。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楚悦盈被收拾得利利索索,四喜又伺候她换上了新作的天水碧色旗装:“格格可这身打扮可真爽利,看着就舒服,今儿宴会上肯定能搏主子爷的欢心。”

    楚悦盈想起那张冰块脸,心里狠狠地颤了颤,感觉瞌睡都醒了。

    别说搏欢心了,只要这位不再找她的麻烦,她都谢天谢地了好吗?

    楚悦盈摇摇头赶走脑袋里那张冰块脸,冲着四喜道:“早饭呢?”

    四喜拿出两盘点心:“格格抓紧垫几口就去正院吧,时候不早了。”

    楚悦盈看着干巴巴的牛舌饼就没胃口:“有没有稀的?”

    四喜想了想,倒了半杯茶过来:“格格省着喝,一会席上更衣不方便呢。”

    所谓更衣,就是上卫生间。

    楚悦盈深深叹了口气,就着半杯茶勉强吃了一个牛舌饼,就出了院子。刚到正院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李春月。

    楚悦盈熟练地挂起社交式微笑:“李妹妹来的好早啊。”

    李春月挑着丹凤眼,刚想嘲笑楚悦盈两句,而后目光忽然停留在了楚悦盈的衣服上。

    天水碧色的云锦上,是浅粉色的荷花,从花心到花瓣用了不同颜色的丝线过度,栩栩如生,袖口和领口还有银线勾出来的小花,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李春元看看楚悦盈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黛蓝色缎纺彩百花飞蝶,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这套衣服不错,想着趁开府宴的时候穿出来讨主子爷的欢心,可是现如今看到了喜塔腊氏的夏装,她只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把火烧掉。

    但是偏偏她又没办法说针线房什么,毕竟一寸妆花一寸金,论起来,她这织锦的妆花缎比云锦贵重多了。

    真不知道这些针线房的是怎么想的,放着她一个恩宠正浓的格格不来讨好,反倒是巴巴地去讨好失了宠的喜塔腊氏。还有饭房的那些太监也是的,收了钱不办事,白费了她几十两银子。

    楚悦盈看着李春月活像吃了死苍蝇的表情,心底暗爽了一把,正想着要不要乘胜追击的时候,就见由远及近又来了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装的女子。

    女子走到楚悦盈和李春月面前,微微俯身:“二位想必就是喜塔腊格格和李格格吧。”

    楚悦盈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这个应该就是入府当天福晋提到的那个久病的宋格格。

    “宋格格好。”

    楚悦盈一边俯身见个平礼,一边偷偷上下打量这个宋格格。

    宋格格身型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皮肤粗糙,还隐隐透着写病态的暗灰,但是从一双秀丽的桃花眼上可以看出来,宋格格也曾是绝色的佳人。

    楚悦盈轻轻叹了口气,作为医生,看到有人饱受病痛的折磨,心里到底是有些难过。

    但是很快,楚悦盈就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一来她的中医水平非常一般,在古代这种没有现代医疗设备的地方很难治病,二来她既然已经可以在府里衣食无忧,就没必要再多惹事端。

    还是那句话,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同情心是需要成本的,楚悦盈自问还没有这份儿资本,所以只能默默收起心中的同情心。

    夏天日头出的早,很快天就大亮了,各府的客人也都陆陆续续来了。

    开府宴分为两部分,男人在前厅由四爷招待,而各府女眷则在后院由四福晋招待。

    楚悦盈本以为在宴会上她需要和其他皇子府的格格社交,作为一个i人,她还因为这个狠狠焦虑了好一一阵,现在才发现纯纯是杞人忧天。

    各个皇子福来的都是嫡福晋,连侧福晋都很少,更别提带着格格了,所以楚悦盈只需要站在福晋身后,充当一个背景板就可以了。

    看着四福晋以完美的姿态与各府女眷谈笑风生,不仅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就连府里的情况都一清二楚时,楚悦盈就不得不在心里为她点上一个大大的赞。

    果然,皇子府的福晋不是一般人当得了的。

    终于熬到了开席,楚悦盈立刻躲到旮旯里为格格设的小桌子,埋头狂吃。

    正吃得开心,忽然就见一个乳母风一样跑过来,跪在主桌旁边:“三福晋,不好了,我家大格格发热打摆子了。”

    楚悦盈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的筷子。

    如果她记得没错,诚郡王府家的三格格只有两岁,发热打摆子对于一个两岁的小孩来说,是十分凶险的。

    四福晋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边让人带着三福晋和大格格去正院的隔间休息,一边一叠声地让人去传太医。很快,前院也得到了消息,胤禛带着几个皇族的兄弟呼呼啦啦地进了后院,挤挤挨挨站了一院子。

    楚悦盈一点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裹乱,只能缩在角落里当背景板,就连一向咋咋呼呼李春月也安静得像个鹌鹑。

    很快,太医就拎着箱子赶过来了,幸好大格格只有两岁,倒是不用受什么男女大防的礼教约束。

    太医诊了脉,隔着帘子道:“启禀各位主子,大格格这是染了疟疾。”

    三福晋董鄂氏刚听见这话,就瘫软在榻上,止不住地抽噎:“我家……我家弘晴就是染了疟疾,我……我这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角落里的楚悦盈听了,也轻轻叹口气,虽说格格不能出府走动,消息相对闭塞,但是有四喜在,一些比较重大的消息楚悦盈还是能知道一二的。

    今年春天,诚郡王府的大阿哥歿了,走的时候只有六岁,没想到也是因为疟疾。

    诚郡王一拍脑袋:“弘晴歿了以后,汗阿玛赐了爷一瓶金鸡挐,张院判,那玩意儿好像是能治疟疾吧。”

    太医跪在地上,拱拱手:“金鸡挐治疗疟疾速来有效,定能保大格格性命无虞。”

    众人听了太医的话,都是松了一口气,可楚悦盈心中却是一震。

    金鸡挐是用金鸡纳树皮研制成粉末得来的,其中真正能治疗疟疾的事奎宁。奎宁这玩意儿虽然药效快,但是副作用也很强,服用之后可能出现腹泻、急性溶血、哮喘等症状。大人用了还可能抗一抗,但是给这么小的孩子用了,就算能只好疟疾,小孩也抗不下这样的副作用。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她要不要开口阻止诚郡王给大格格用金鸡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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