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春月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哆哆嗦嗦地问,“你说谁发热了?”

    彩霞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回格格的话,是大格格,大格格发热了。”

    李春月神色一变,就要往外冲,彩云彩霞见状,慌忙一边一个将她抱住:“格格,格格别冲动,鼠疫厉害,您可不能去啊。”

    “不,我要孩子,我要见我的大格格!”

    对于李春月来说,不仅是她曾经得宠的见证以及未来得宠的希望,更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李春月是更希望要一个男孩,但女孩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一点一点拉扯大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就算是永远不能得宠剩下小阿哥,有大格格在身边,至少往后在四贝勒府的漫漫岁月,也能有一份挂念。

    或许李春月真的是拼了命,彩云彩霞一个没拦住就被李春月挣开了,她跌跌撞撞跑出屋子,却看到几个太监已经带着大格格和奶娘从桃花苑出去了。

    李春月拼了命地扑过去,最终也只看到了大格格的一个背影。

    门口有前院的太监守着,饶是李春月再怎么挣扎,也是不可能出桃花苑半步的。

    她跪坐在院门口,看着将大格格转移的队伍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一双凤眼中含满了泪,扑簌簌地流了一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真的想不明白。

    彩云彩霞慌忙追出来,将李春月扶起来,嘴中说着些安慰的话:“格格别难过,听说太医有办法可以治好鼠疫的,咱们大格格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李春月听了,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大格格才不到一岁啊,就算是寻常的风寒也是要命的,更何况鼠疫呢?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大格格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晌午,桃花苑外面就传来了消息,大格格歿了。

    因为大格格是鼠疫歿的,为了防止传染,所以立刻火化埋了,李春月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又因为大格格是夭折,歿的时候还不足一岁,所以没有起名字,没有入皇家玉碟,甚至不排齿序。

    四贝勒府里下一个出生的格格,依然是大格格。几十年,甚至几年以后,李春月生的这个大格格就不会再被任何人记得,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她曾经来过这世上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李春月没有哭,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坐在大格格往常住的抱厦里,一件一件,将大格格的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又放回去。

    从大格格平常穿的小衣服,到大格格喜欢的布老虎和拨浪鼓,再到大格格常玩的彩绳和穗子……

    就这样枯坐了一整日,从天明到天暗,再到天明。

    她扯下来头上的簪子,换上一身素服,披发赤足走出屋子,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要见主子爷,我有要事,禀告主子爷。”

    没有人知道那天李春月到底和胤禛说了什么,大家只知道自从那天李春月回到桃花苑之后,胤禛变以李春月骤然丧女,神志不清为由,下令封了院子,调走一众仆从,只留下彩云和彩霞伺候李春月。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静养的架势,分明是将李春月幽禁在桃花苑,再不准出来的意思。

    好歹也是大格格的生母,犯了多大的错,以至于要这般重罚。

    于是,众人都暗暗觉得胤禛冷酷无情,手段过于残暴。

    但只有李春月知道,胤禛这么做,实在是对她的宽待了。胤禛念在她生养了大格格,为她留了最后一份体面,一份生的希望。

    桃花苑的事只是四贝勒府里的一个插曲,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众人的心思还是放在了鼠疫上。

    在大格格歿了之后,又有两个年老的嬷嬷死了,一时之间,府中紧绷的情绪达到了极点。

    终于,在半月之后,贝勒府里传出了第一个关于鼠疫的好消息,最早得鼠疫的喜塔腊格格病愈了。又过了两日,最早那批得鼠疫的人里,有三个病愈了,又过了几日,病愈的人数第一次超过了发病的人数。

    辛苦了近一个月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楚悦盈病愈之后,第一时间加入了抗疫的大军,那些得病的人也因此得到了更加专业的治疗,于是,在陆陆续续又死了三四个人之后,四贝勒府里患鼠疫的人,终于清零。

    这一场鼠疫,从初夏开始,陆陆续续持续了三个多月,终于在金秋九月全部结束。这一场疫情,患疫者一百零四人,死七人,病愈者九十七人。得益于四贝勒府处置妥当,鼠疫被隔绝在四贝勒府内,除贝勒府外,京城中无一感染。

    在得知四贝勒府中疫情结束后,康熙第一时间宣召胤禛入宫,却没想到胤禛一见到康熙就哭红了眼。

    “汗阿玛,儿子……儿子差点就见不到汗阿玛了。”

    康熙吃了一惊,一边让太监把胤禛扶起来,一边温言安慰了一番。

    “天灾莫测,幸好伤亡不多,你也莫要伤心。现如今鼠疫尽除,可谓是否极泰来了。”

    胤禛却只是红着眼睛,哽咽着摇头:“汗阿玛,若真是天灾,只能怪儿子德行不修,触怒上苍,儿子不敢怨,可若是人祸呢?”

    康熙神色一变:“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是太医跟儿子说,这疫病来的蹊跷,医书上从没有记载,还是查了几本西洋书,才发现相似的病情。”胤禛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恐慌,“汗阿玛,儿子……儿子实在惶恐。”

    一双凤目中闪过几分怒色,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朕知道了,你跪安吧。”

    胤禛听了,赶紧打个千儿出了乾清宫。

    出了宫,胤禛脸上已经看不出一分的伤悲和惶恐。

    翠儿找不到了不要紧,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他也不要紧,这不是还有皇上嘛?

    皇上或许对一个儿子的死活不那么在乎,但是如果有人威胁到了皇宫的安慰,威胁到了江山社稷呢?

    四贝勒府,离皇宫多近啊,要不是喜塔腊氏反应迅速,要不是她有常人没有的法宝,这次鼠疫,必然会传进宫里。

    鼠疫可不知道什么是皇上,什么是娘娘。

    所以康熙必然会震怒,会彻查,而他只需要等着,等着皇上把一切都查出来就可以了。

    况且,皇上是更喜欢一个处事精明干练,会对太和殿上的那把椅子产生威胁的皇子,还是恭敬孝顺,甚至有时候会对皇上有所依赖的儿子呢?

    刺杀的人真的是太子派的吗,大阿哥又真的行了巫蛊之术吗?

    太多事情,胤禛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康熙便传召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进宫,将四贝勒府瘟疫一事交三司会审。

    康熙这般重视,三司也不敢随便糊弄了事,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夜以继日地彻查,终于在一个传教士那里查出了些线索。

    鼠疫原本是西洋常见的瘟疫,传教士带了些患鼠疫的跳蚤来中国,原本是为了研究中医能不能治疗鼠疫,没想到两个月前竟然丢了一瓶跳蚤。

    传教士心里害怕,一直不敢声张,现如今面对朝廷,却也不敢不说了。

    办案的人见终于有了突破口,立刻对几名传教士和他们的随从进行严刑拷打,终于,一名传教士的助手经不住酷刑,招认是自己偷了一瓶跳蚤,放到黑市上卖了。

    就这样,拔起萝卜带出泥,一路追查那瓶跳蚤的线索,居然查到了八贝勒府头上。

    另一边,胤禛也没有真的闲着,一回府就安排手下人秘密查找翠儿,虽然翠儿没找到,但是找到了翠儿的邻居,这才知道翠儿一家子都是郭络罗尚书的奴才。

    得到这个消息,胤禛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偷偷地让人把这个线索送到了三司眼皮子底下。

    带鼠疫的跳蚤是八贝勒府买的,下毒的人是九阿哥生母宜妃家里的奴才,三位长官看着这个调查结果,简直是欲哭无泪,但还得如实禀告给皇上。

    皇上听闻这个消息后大怒,当即削了八阿哥九阿哥的爵位,终身圈禁宗人府。

    就在八贝勒被处置的当天晚上,桃花苑的李格格歿了。就像大格格一样,李格格歿的无声无息,对外只说是暴毙而亡,一口棺材抬出去草草葬了。

    但她到底是怎么歿的,又有谁会知道呢?

    与此同时,或许是被自己的儿子们打击得太厉害了,康熙处理完这件事情后便旧伤复发,一病不起。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回还是能好的,满朝文武也觉得康熙不过是病上几个月,可没想到,康熙这一病,却是真的,再也没有痊愈。

    终于,这位缠绵病榻近两年的皇帝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永远定格在了那个金黄色的秋天。

    康熙四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日晚,康熙急招诚郡王、四贝勒、五贝勒、十阿哥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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