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乐宫出来时,日光正盛,灼灼的桃花攀附在枝桠上,吐着娇嫩的花蕊,十分惹人怜惜。

    青石砖铺就而成的宫道上,宫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一如沈听宜初入宫见到的场景。只是那时候,她隐没在其中,不引人注意。而这时候,宫人见着她,都行礼避开了她的道。

    尽管,她们并不认识她的面容。

    可识得她身上穿着的宫装、象征着妃嫔身份的宫装。

    她走的很慢,观看着两侧的风景。汝絮跟在身后,一直沉默着。快走到凉亭时,却远远见着两名女子坐在大理石桌前交谈。

    这不是回昭阳宫的必经之路,但沈听宜略一思索,还是提步上前。

    走得近了些,她识出两人的身份——明妃和恪容华。

    亭中唐文茵瞧见了她,扬声唤道:“昭嫔。”

    恪容华也看过来。

    沈听宜上前行礼,盈盈福身:“妾身请明妃娘娘、恪容华安。”

    唐文茵笑着问:“昭嫔可来坐坐?”

    亭中正好有三张石凳子,沈听宜也没推辞,“谢娘娘。”

    恪容华侧身瞧她,惊道:“昭嫔这儿怎么有一道红痕?”

    她指着沈听宜的下巴。

    沈听宜也有些惊讶,摸了摸,摇头道:“妾身也不知,许是方才不甚被指甲划到了吧。”

    恪容华的目光从她素白的手指掠过,笑道:“原来如此,那昭嫔日后可要仔细些。”

    唐文茵倒没想那么多,只是顺着沈听宜来时的方向望了一下,“今日不必晨省,昭嫔是从哪来?”

    昭阳宫位于东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可沈听宜却是打西边宫殿走来的。

    沈听宜没打算隐瞒她们,如实道:“妾身方才从长乐宫出来。”

    “哦。”唐文茵点点头,“荣妃可与你说了今日为何不必晨省?”

    沈听宜拢了拢细长的眉,踌躇道:“衍庆宫前院无故出现了一支杜鹃花簪,皇后殿下取消晨省约莫是要查清此事罢。”

    唐文茵微微蹙眉。

    恪容华适时地问:“宫里杜鹃花簪并不少见,莫不是这支有独特之处?”

    “是。”沈听宜压着声音,“荣妃娘娘说,这支与闲云吞下去的那支一模一样。”

    恪容华捏着帕子遮住了口鼻,眉眼中掩饰不住惊愕。

    唐文茵不解道:“这莫不是有人故意将簪子放到衍庆宫,惹了贞妃动了胎气?”

    沈听宜只是道:“这,妾身却不知了。”

    恪容华眼波流转,忽然道:“其实,妾身倒是想起一件事。”

    恪容华是闻褚册封太子后与薛琅月一同入太子府的,她比唐文茵更早入府,知道的也更多一些。

    “从前在太子府,淑妃与荣妃交往密切,与贞妃倒是平平,只是,淑妃薨逝前,与贞妃发生了一件事。”

    唐文茵于是问:“什么事?”

    恪容华含糊道:“府里众人,原是贞妃最受宠,荣妃次之,后来淑妃在陛下面前说了些贞妃的一些事儿……虽说是传言,但这之后贞妃确实被陛下冷落了一段时日,也是这段时日,荣妃倒成了最受宠的。”

    “清治二十年十月底,许贵嫔受到淑妃责罚,当天便查出了身孕,淑妃因此被禁了足。之后,淑妃忽然染上了风寒。十一月中旬,便病逝了。”

    “据说,淑妃是在贞妃去了一趟她的院子后才病逝的。”

    恪容华再次降低了声音:“因为淑妃的寝室里有一支贞妃掉落的金钗。”

    原来如此。

    难怪当时沈媛熙说金钗是证据。

    恪容华继续说:“淑妃生前最爱杜鹃花。不仅她的院子里种满了杜鹃花,就连佩戴的首饰和衣物上也都有杜鹃花。”

    “淑妃喜欢,旁人便会避讳着,因而府内只她有这样式的花簪,即便是现在的后宫里,娘娘与妾身们也不会去佩戴的。”

    只是,贞妃的宫里却出现了杜鹃花簪。

    唐文茵理解着她的话,问道:“可本宫入府至今,听的都是淑妃是病逝,并未牵扯到贞妃。”

    恪容华一笑:“是,陛下当年着人调查了,淑妃确确实实是病逝,也说那支金钗并非贞妃的,而是淑妃的。”

    唐文茵:“怎么荣妃却说金钗是贞妃的?”

    恪容华莞尔:“到底是淑妃的还是贞妃的,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唐文茵一噎。

    金钗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认为淑妃之死与贞妃无关。

    沈听宜低头看着鞋尖,忖度着恪容华的话。

    唐文茵感慨:“淑妃都快薨逝三年了,怎么还能牵扯到她?一支杜鹃花簪便吓得贞妃动了胎气,这不就是让旁人觉得贞妃与淑妃之死脱不了关系么?”

    沈听宜茅塞顿开。

    是啊,如此一来,旁人都会以为她是因为杜鹃花簪而动的胎气。而杜鹃花簪,代表的是淑妃。

    只是,这不过一件简单的事,并不值得帝王特意赶去吧?

    一定还有不能说的隐情。

    沈听宜暗暗想着,抬眼道:“殿下已经在查了,想必很快能查出来簪子的来源。”

    晌午,尚功局一名掌珍被贬,衍庆宫一名三等宫女被杖责二十并调离。

    听了汝絮的话,沈听宜笔下动作未停,平静地道:“她们让贞妃动了胎气,差点害了皇嗣,是该受罚。”

    汝絮轻轻道:“那名宫女与书兰是同乡,此举是为书兰报仇。”

    只让贞妃动了胎气,还搭上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这算什么报仇?

    沈听宜搁下狼毫,揉了揉眼睛,“可听说贞妃如何了?”

    汝絮想着自己打探的消息,忿忿不平道:“陛下已经撤走了衍庆宫的侍卫,怕是要给贞妃解禁了。”

    沈听宜叹息:“果然如娘娘所说,陛下更加宠爱贞妃。”

    “是啊。”汝絮觑着她的神情,给贞妃上眼色,“主子今日亲眼所见,便可知荣妃娘娘这些年受的委屈了,只怕来日贞妃再诞下皇子,位分就要踩在娘娘的头上了。”

    如今二人都是正二品妃位,皇后之下正一品皇贵妃位同副后,向来是不会轻易册封的,从一品四妃便是到顶了。

    淑妃是薨逝后追封,不能算在列。因而,从一品贵贤德淑四妃,都还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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