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絮,发生了何事?”

    汝絮正躺在床榻上,见到沈听宜进来,她艰难起身,带着哭腔唤:“主子。”

    沈听宜忙握住她的手,一脸关切,“哪儿受伤了?”

    汝絮将事情道来:“奴婢本是去御膳房为主子取今日份的四神汤,谁知刚一进去,就看见了青鸢和菘蓝在争执。”

    青鸢是长乐宫二等宫女,菘蓝是玉照宫的一等宫女。换而言之,就是沈媛熙与莲淑仪的人发生了争执。

    “为了何事争执?”

    “御膳房今日炖了一道沙参鸽子汤,原是要给长乐宫送去的,可菘蓝是先来的,与那御膳房的管事要了这道汤,青鸢来时发现汤被菘蓝拿去,二人便发生了争执。”

    汝絮苦笑道:“奴婢去的不凑巧,本想将二人拉开,谁知却被人推了一下,摔倒时碰到了桌子,几个罐子砸到了奴婢的腿上。”

    沈听宜听得直皱眉,“御膳房怎么这般做事?既是给荣妃娘娘的,怎么旁人一要,转头就给了出去?”

    沈媛熙如今有宫权在手,位分也在莲淑仪之上,御膳房的人不至于这点眼力见也没有。

    宫里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办事都是尽着高位和得宠的人来,不止是御膳房,六局和内侍省比比皆是。按理来说,在沈媛熙和莲淑仪之中,御膳房毫无意外该选择沈媛熙才对。

    汝絮低低解释:“听说今晚陛下去了玉照宫。”

    沈听宜恍然大悟,面上却是一片愤然之色:“即便如此,玉照宫的人也太不知尊卑了。”

    说话间,乔颂声赶来。

    沈听宜免了她的行礼,和声道:“乔医女,劳烦你了。”

    乔颂声连说不敢,掀开被子给汝絮查看伤口。

    汝絮换了衣裳,从外面瞧不出什么。

    沈听宜看着乔颂声的动作出神。

    今日一事,不该是巧合,只怕有人开始针对沈媛熙了。

    皇后?明妃?还是贞妃?

    手都伸到了御膳房那儿,必然不会是毫无权力的贞妃,那是皇后还是明妃呢?

    又或者,莲淑仪是故意为之。

    乔颂声道:“汝絮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伤了筋骨,这些日子得好好修养才行。”

    知月撇撇嘴,没说话。

    沈听宜收回思绪,谢道:“如此,汝絮这段时日可要劳烦乔医女了。”

    她话一说完,乔颂声和汝絮都有些意外。

    乔颂声可是照顾皇后的医女,怎能让她照顾宫女呢?

    她敢说,汝絮却不敢应:“主子,乔医女为奴婢开个药方,奴婢按时服用即可,不必劳烦乔医女,乔医女是殿下派来给主子调养身子的,怎能照顾奴才?”

    乔颂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沈听宜微微皱眉,“如今我已无事,不必日日让乔医女照顾,倒是你,需要好好休养。乔医女,我这也是不情之请了,汝絮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遭受无妄之灾,还请你帮一帮。”

    她说着,就要朝乔颂声福身。

    乔颂声忙止住她的动作,笑着道:“昭嫔,医者仁心,微臣既是医女,如今又在德馨阁,便有责任照顾汝絮姑娘。”

    听她答应,沈听宜又谢:“多谢乔医女。”

    汝絮也在床榻上俯下头,感激道:“奴婢多谢主子。”

    “多谢乔医女。”

    ……

    沈听宜回到寝室,对着镜子将发髻上的簪子、钗子一一卸下。

    知月心里不平,愤懑道:“主子这样待汝絮,她却是一心偏向旁人。”

    “她为何偏心于旁人,这事还需慢慢查探。”

    可惜,她现在手中并没有人脉,这些事情是陈言慎查不出的。

    想到这里,她再次体会到了孤立无援的感受。

    只有沈媛熙倒下来,沈家才会将一切资源交到她手中。然而,她看上的不是沈家,而是沈媛熙背后的庆阳大长公主和赵家。

    沈家没有多大的能耐,可赵家不同。

    赵家,北城五大姓之一,百年世家,前任家主齐国公深受皇恩,迎娶了清治帝亲妹庆阳长公主,而后因战死沙场,获清治帝追赠正一品太尉。

    其嫡长子承爵后,亦有其父之勇,然而战场刀剑无眼,在与西属大战中,也失去了性命,嫡次子虽捡回来一条命,却折断了双腿。

    一门两忠烈,这之后,清治帝便破例让老齐国公的嫡次子承袭爵位,三代不降,庆阳长公主先后失去夫君和长子,一病不起。

    因而,清治帝在得知其女赵锦书看中了新科状元沈钟砚之后,不顾一切反对,将赵锦书册封顺康郡主,并下旨赐婚。

    赵锦书是庆阳长公主独女,也是老齐国公唯一的女儿。清治帝这样做,无可厚非,可他却丝毫不顾及沈钟砚的发妻。

    郡主的身份,又是圣旨赐婚,这让沈钟砚的发妻情何以堪?

    她本想自请下堂,沈钟砚却碍于名声不允,将她贬为妾室——对外宣称她是多年无所出,自请让位。

    沈听宜只觉得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清治帝想要补偿齐国公府,想要补偿庆阳长公主,什么不行,偏偏选择了下旨赐婚,还是一个有妻子的男人。

    齐国公府可怜吗?

    可怜。

    赵锦书可怜吗?

    可怜。

    他们都没有错,赵锦书看上了沈钟砚本没有错,可她错在牺牲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丛钰做错了什么?卷入这其中,她何其无辜!

    沈钟砚有错,可罪魁祸首,是清治帝。

    沈听宜眼中是浓浓的恨意。

    为君者,便可以肆意妄为吗?这,便是权势吗?

    知月被她通红的双眼吓到:“主子,您怎么了?”

    沈听宜慢慢收敛了神情,垂眸须臾,弯唇一笑:“只是想到了一些趣事罢了。”

    有些事,怎么不算是阴差阳错呢?

    前世因她被杖杀的人,现在却好好的活着。

    或许,她借此一事,能够让庆阳大长公主身败名裂,也能助闻褚打压其他世家一臂之力。

    庆阳大长公主一倒,赵家也会受到牵连,那赵锦书和沈媛熙,又有何可惧?

    为今之计,是要将那人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行。

    她得想法子将人要过来。

    宜早不宜迟。

    ……

    皇后放权之后,各宫嫔妃也不必日日前往凤仪宫请安了,月初、月中去一趟就行。

    然而,在出现淑女们出了贿赂画师一事后,皇后又恢复了一日一次的请安。

    “再过三日,淑女们就要册封了,待陛下定了位分,新妃的住处也要定下来。诸位宫里,也将添人。”

    皇后说完,补充道:“本宫想着,许贵嫔带着两位公主也辛苦,景阳宫便不添新妃了。”

    许贵嫔欢喜地起身,“多谢殿下恩典。”

    她多嘴一问:“衍庆宫呢?”

    皇后笑意微敛,“按理来说,衍庆宫今年也不该进新人的。”

    “只是,衍庆宫今年接连出事……本宫便想着,该给衍庆宫添位新妃,来冲个喜气。”她状似犹豫地看向唐文茵,“明妃以为呢?”

    唐文茵心里觉得不大好,毕竟衍庆宫出了两条人命。

    可是皇后显然已经做出决定了,这时候问她,也不是在询问她的想法,她只管附和:“妾身以为殿下说的有理。”

    可她到底良心不安,犹豫间竟忘了回话。

    “明妃?”

    皇后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不同意,语气微沉:“明妃在想什么?”

    唐文茵望向她,抿了抿唇,道:“殿下,妾身只是想着,二皇子体弱,若是给衍庆宫添人,恐怕会惊扰了二皇子。”

    她第一次这样反驳皇后,心里自然是紧张的,连手心都在冒汗。

    可她强装镇定,与皇后的目光相对。

    底下的几个嫔妃神色都有些诧异。

    毕竟,明妃一向是谨慎行事,明哲保身,对皇后也算唯命是从。

    皇后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明妃是在担心二皇子……”

    话刚开了个头,沈媛熙的声音就从外面遥遥传来:“二皇子到底是龙子龙孙,便是体弱,也不会因此受惊,否则日后哪能承担大任?明妃,你难道是觉得一个衍庆宫多一个新人便能二皇子受惊吗?”

    众人起身,“妾身给荣妃娘娘请安。”

    沈媛熙扶着绯袖的手,轻盈地走进来,朝皇后福了福身:“妾身给皇后请安。”

    皇后说了句“免礼”,唐文茵也向她颔首,“荣妃。”

    沈媛熙却没有回礼的意思,直接坐上了自己的椅子,语气散漫:“本宫方才说的话,明妃以为可有理?何况,八位淑女,每个宫里分一个,不是正好吗?”

    除了凤仪宫和景阳宫,还有长乐宫、衍庆宫、承乾宫、玉照宫、永和宫、长春宫、翠微宫和昭阳宫可以分配,正好是八个宫殿。

    许贵嫔笑着道:“是啊,钟粹宫和柔福宫暂无人居住,正荒废着呢,总不好叫新人住进去。”

    至于没被提及的长信宫,以新人的身份也不配住进去。

    皇后和沈媛熙想法统一,唐文茵也不好再说什么,面露窘态地道:“是妾身拙见,殿下恕罪。”

    皇后还是一贯的温和:“无妨,你能想到这个,也是你心细。既然诸位无异,那本宫便让内侍省和六局着手准备了。”

    采选进来的淑女,位分最高是从五品,因而,她们会住进各宫的偏殿。

    等钦天监挑一个吉日,圣旨册封以后,她们便能入宫了。居住的宫殿自然需要宫人根据她们位分提前打扫和布置。

    至于贞妃本人的想法,她们从未考虑。

    请安结束,众人依次走出凤仪宫。

    沈听宜走向沈媛熙,莲淑仪却将她叫住:“昭嫔可有空?”

    她还来不及回答,就见一个太监匆匆从毓秀宫的方向小跑而来。

    宫里的宫女和太监禁疾步而行,他这样,显然是遇到了大事。

    小太监满头大汗,来到唐文茵面前道:“明妃娘娘,毓秀宫有一位淑女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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