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泽站在池月所化下的冰脉之上,目光一刻也未从池月的身上离开过,冰脉边缘亮着一圈冰蓝微光,玄衣少年手上捻着淡紫色花枝,静候眼前佳人归来。

    他看她在一片烈焰中回头看他,生死搏命之时也不知她那时在想什么。

    刚刚见衡安三人在雾气中受阻,云千泽轻轻抬袖,雾中阻碍便悄然散去。

    三人身处浓雾之中合力一击的光柱此刻朝池月而去,见池月迟迟未动弹,云千泽眸色微暗,神情间有一丝焦躁一闪而过,甚至他自己都未察觉。

    少女粉白衣裳在风中飘动,右臂搭在左臂之上,似乎是受了伤。

    想躲,却浑身疼痛麻木,只能在空中滞着。

    “还站着做什么,快躲开!”云千泽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急切与质问。

    池月听见几人的叫喊声,心中郁闷道:“我也想躲啊,可是身体不听话啊。”

    若是被这一击命中,怕是不到地府不相见了。

    衡安三人急急飞身过去,欲去相挡,可肉/体/凡身哪能快过那道金色光柱,就算飞的再快也始终不及。

    池月只能静静等着,看着那光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看了一眼向她飞来的兄长挚友,以及站在崖边的少年,长睫轻轻阖上,“就这样死了的话……确实有点亏啊。”

    一枝青藤从半空中快速向池月的背后伸去,尖锐的枝尖泛着点绿光,薄雾中衡安等人看了分明,那青藤是千泽君双指一引才往过去的。

    原来这么久以来跟在身边的人竟是个袖手旁观背后偷袭之辈!

    “小师妹在前厮杀,只为了庇护这样一个人么!”松明指尖聚起灵力,想去斩断那向池月靠近的蔓蔓青藤。

    衡安劝住他的胳膊,“莫伤了己人。”

    青藤从背后向池月绕去,一圈之后,将池月猛的向下拉,池月又感到那种束缚感和下坠感了,睁眼一瞧,自己被青藤捆了一圈,正急朝沼泽方向下坠。

    光柱从她身侧穿过,威力震的她胸口疼。

    急速下坠的同时池月感觉身体的麻木之感渐消,翻身祭出清灵剑,一剑斩断半空中的藤蔓,这时距离沼泽已只剩一尺,池月稳住身形,解去缠身的藤蔓,看向云千泽,眼中灼灼。

    蛟龙出水,看着空中四人,和崖边的少年,“三百年了,我为守护若幽花于沼泽之中已待了三百年,其间也有几个试图来采之人,最后不是被花雾毒死就是命丧在我的龙爪之下,世上知若幽巨渊和若幽花之人不过廖廖,今日你们既已采得,未来出谷,必会引来祸灾,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巨龙匿下水底,再无声息。

    池月看向云千泽手中的若幽花,冥冥中感觉漫漫前路都会因为这株花枝而变得有所不同。

    “阿月!”云锦急急一声,飞身落在池月身边,“可是受伤了?”

    池月木讷的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身体痛的紧,龙身将我收的太紧,此刻像是散了架般。”

    经过方才的激烈战斗,现下全身彻底放松下来,池月才觉这痛已传遍了四肢百骸之中。

    云锦心疼的替池月轻轻揉了揉胳膊,“我们先离开这里。”

    “嗯!”

    几人顺着崖壁往上跃去,云千泽紧跟其后。

    离开若幽巨渊,上到崖顶后,天边只余一丝微光,云锦看着这万丈深渊只觉心里发怵,“谁能想到这百丈高崖之下,藏着巨龙神花。”

    松明看着云千泽手上的若幽花问道:“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此花。”

    云锦道:“我也不知这若幽谷竟是以花命名啊。”

    池月还在回想蛟龙说的话,“刚刚那蛟龙说世上知此花者没几个,且这三百年来有人曾试图摘得此花,但是之前从未听师父和爹爹提起过。”

    衡安正色道:“若幽花我也只在古籍中见过,上面写此花三百年一开,花期不过一月,且只有一株,只觉此等仙物想要遇上但凭缘分了,如今有幸得遇,其下有巨龙相守,又开在渊底沼泽中,果然是珍贵之物。”

    云锦道:“那书中有没有说此花有何妙用?”

    衡安回道:“若将此花炼化而服,活人可涨百年修为,若是将此花灵气引渡给已死之人,可生死人肉白骨。”

    云千泽淡淡道:“这书看不得,容易痴心妄想。”

    松明问道:“千泽君这是何意?”

    云千泽负手立于崖边轻叹,“世人易被心中执念所困,生死轮回自有定数,怎能强求?”

    池月半耷拉着眼睛疑惑道:“那你崭它做甚?”

    “见你想要,崭来送你。”

    “……”

    “刚刚在渊底沼泽中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崭它是为了救我,也是救你自己。”

    云千泽将若幽花递到池月眼前,池月怔怔看着眼前这泛着微光的淡紫色的花枝,没有伸手。

    “将花崭下确是为了保你我性命,只不过现在,是想要给你。”

    见池月不接,云千泽又道:“此花于我无用,你若不要,我便让它重沉巨渊之中。”

    池月还是未动,身体痛的抬不起来,也懒得抬。

    “刚刚是你与蛟龙厮杀,我只是顺手一崭,这是你应得的。”

    池月并不求那百年修为,也没有什么人要救,她其实不知道要拿这花如何。

    随即粲然一笑,“蛟龙说摘得此花必有灾祸,千泽君且好生收着,这灾自然也由你来顶。”

    云千泽忽然笑了,这是池月第一次看见云千泽的脸上生出笑意,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冰雪初融时将将看见其下露出的一角。

    云千泽一时无言。

    “……”

    末了将若幽花收入囊中,“你既是怕,我承着便是。”

    衡安三人看着眼前两人推来推去,也很是无奈。

    池月这才想起来去问他们三人的遭遇,“云锦姐姐,你们可探到什么有用的?”

    云锦摸出那枚墨色令牌,“喏,除了这枚墨色令牌,什么也没有,有片林子古怪的紧,落叶会攻击人,还找到一个洞府,衡安君说洞里的雾气有毒,里面死了好多人,洞府里面蛇虫走兽可多了。”

    云锦将所见一一讲给池月听,“哦对了!洞里还有一头赤眼的大尾巴狼!”

    池月思索着,“又是赤眼狼么?”

    “我们一路顺着洞府往下走,就到了那个亭子那,浓雾弥漫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说来奇怪,我们飞去你那之时,不知是被什么挡住了,怎么也过不去。我们合三人之力聚的灵气还差点伤到你!后面不知怎么回事,又能过去了。”

    池月点了点头,“是差了那么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倘若命丧亲友之手,那真是惨极。

    然后看向云千泽道:“还是要多些千泽君出手相救。”

    云千泽颔首,“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不过两两相抵罢了。”

    衡安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道:“天色已晚,夜间不宜行路,这周边又没有店家,今晚先在谷中凑合凑合吧。”

    众人点头往谷中飞去,找了片干净的平地捡了些木柴来。

    松明朝云锦挑眉道:“云锦,生火。”

    云锦指尖聚起一团火焰,往柴堆里一扔,火光熊熊燃起,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众人席地而坐,此刻也不拘谨了。

    池月活动着四肢,试图减缓疼痛,衡安非常熟练的默默摸出一个粉玉瓷瓶,倒出一粒金色药丸递给池月,“吃了可恢复些元气。”

    “谢谢大师兄。”池月接过吃完不久后,困顿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云锦不敢说话,怕吵醒池月,悄悄了指了她。

    衡安轻轻将池月的脑袋移到自己的膝上,安抚道:“不必担心,小师妹打小就这样,若是受了伤只需沉沉睡一觉就好。”

    云锦狐疑道:“真的不是因为你给她吃的那什么药么?”

    松明在一旁解释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根据小师妹的体质而练的药,你安心,我们和小师妹师出同门,又一起相处了十几载,还能害她不成?”

    衡安宽慰道:“无碍,待她睡一觉就好了。”

    云锦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千泽看着面前的火光噼啪作响,下面炭火红彤彤一片,眼神稍稍往池月那边看去,少女环手抱胸,神情安稳,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给长睫投上一片阴影。

    谷中寂静,落针可闻,几人围着火坐着,不时往里添添柴火。

    刚刚去拾柴火时,几人想顺便找找看谷内有没有什么吃食,却没找着,谷中树木枯黄,连个野果都没有,不过还好都是修仙之人,就当辟谷了。

    松明站起身来,悄声道:“我来守夜,你们安心睡吧。”

    云锦也躺下身去,席地而眠。

    云千泽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云锦又看了看松明道:“我来。”

    松明诧异的看了云千泽一眼,云千泽指了指云锦,又指了指衡安和池月,“那样应该舒服些。”

    松明坐下身去,小心僵硬又缓慢的将云锦的脑袋移到膝上,云锦感觉到有人碰她,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了松明略显紧张的眼睛。

    双眼微微眯起眉头轻皱,“你做什么?”

    “千泽君说那样舒服些,他来守夜。”

    云锦也未多说什么,在松明膝上呼吸慢慢重了起来。

    衡安并未睡去,而是默默看着云千泽,云千泽坐的端正,任他瞧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夜愈发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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