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抱着云漾的尸体,走向远处的暗夜,慢慢地消失。

    转眼间,回到了碎雪楼。

    路过的长老看见云锦抱着的那个“罪人”,马上上前。

    “阁主这是做什么?!”

    云锦没应答,自顾自地朝前走,神情无色。

    那位年长的长老见被无视,火上来了,又挡在云锦前面:“被贬之人,不可私自上界!阁主这是要无视执法堂吗?!”

    云锦终于气怒了,还是稳稳地托住云漾,语气里却是没了往时的温和尊敬:“让开!”

    长老像是被吓着了,但还是没有退避半分像是不信往日对他们敬重有加的云锦会不敬于他:“今日老朽便是不让这个道了,是以维护执法堂之威严,还请阁主知错改之,放下‘罪人’之尸!”

    “什么罪人,她是我妹妹,我要带她回家,何罪何错之有?!”

    “阁主这是屡教不改了!”

    长老说着就要祭出法器,打在云锦身前,可却是近不了他的身,反倒是自己被弹开,倒身在地。

    云锦不顾那位长老,绕过了他,往前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很慢。

    “云漾,哥哥带你回家了。”

    ……

    希和漫步在京城的长街上,夜色高挂,灯火飘渺。

    在无尽的长路上游荡,远方是无尽的暗色,眼底是无尽的深邃。

    希和现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漫步在当初一步都不愿踏进的地方,想起那一个月夜里,悬月捧着酒盏,轻飘飘地说出当年,那个时候或许就是预兆,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选好了。

    后方跟着一个白衣身影,就在希和身后跟着,陪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

    希和轻笑一声,是说不尽的心累和悲哀:“十一,你说,如果我们当时在阿月身边,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

    止随跟了上来,和希和一起停下脚步。

    “阿姐……”

    止随不知道该说什么,昔日里可以和他打闹的妹妹,成了杀人凶手。

    “云漾死了,阿月呢?把自己一直困在从前,她说,她想走出来,可没法子忘,现下呢?她是想了结了。”希和看向远方的月亮,被乌云层层地遮掩,只露出一点光亮。

    夜色寂寥,没有人倾听他们的心声。

    ……

    第二日晨,熹微晨光亮了天,欢颜走上了漫漫石阶,眼神空洞,像无神般走进落花庭。

    云漾被云锦带回家了,也好,至少,回了家。

    欢颜一步步踏进落花庭,心道不妙,怎会如此安静?

    欢颜加快了脚步,朝院落里走,只见过满目的尸体铺在地上,花树凌乱染上鲜血,池边的白鸽也难免于命,雪白的羽毛上染成红色。

    欢颜顿住了脚步,眼睛和嘴巴都微微长大,不多时,泪珠滴在血泊里。

    “父亲!母亲!”

    欢颜奔过去,堂里的几具尸身触目惊心,欢颜慢慢在几具尸体前跪下来,用手撑住地。

    “啊——!”

    与希和当初一样,也是震破天地般的大叫,没有乌云密布,风摧泥土。

    希和跑在最前面,止随和落长跟着。

    看着这副情景,与在平安镇时很像,只是换了主角。

    希和不免感慨,走到欢颜旁边,拍了拍欢颜的肩膀,也不说什么,只是安抚着她,静静地等她将眼泪流尽。

    止随用鼻子嗅了一下:“阿姐,你有没有闻到……”

    “是梨花酿,外翁的,梨花酿。”

    希和身处在淡淡的香味间,也心里明白了是谁所为。

    欢颜转头看着希和:“姐姐打算怎么办?”

    希和看着她的眼睛,心下动容,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低下头,轻叹口气,撑起得体的笑,声音有些哑:“我会亲自去。”

    欢颜呵笑一声:“只要希和姐姐不包庇有罪者便好。”

    止随听了这话,有些急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

    希和喝止了他,落长也赶忙把止随拉到自己身后,对他摇了摇头。

    希和看着欢颜,欢颜看着那些尸体。

    “欢颜,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但愿。”

    ……

    再回来平安山,也是希和与止随两个,也是这段蔓延到山上的布满青苔的石阶,也是微风阵阵,枝叶簌簌。

    林子间,有一颗大树,青葱的叶子已经泛黄,叶片掉落,落在了姑娘的脚边停下。

    悬月在树下喝着最后一坛梨花酿。

    “来了?”

    “嗯,落花庭里洒的,不是外翁酿的那坛?”希和与止随走上了前,也到悬月身旁坐下,靠在树边。

    “很像吧,那是我好容易才从中秋宴上讨来的。”

    说着,悬月化出几个杯盏,将手中的酒倒在杯盏里,然后把酒坛放在边上。

    “尝尝吧,这可是最后一坛了。”悬月身旁还有一个食盒,将它打开,里边原来还有些糕点,是绿豆糕。

    “阿姐,你最喜欢的绿豆糕,十一也尝尝吧。”

    止随接过,也没说话,看着悬月,有些……心疼……

    希和咬了一口绿豆糕:“嗯,不错,果真还是阿月最懂阿姐的心思。”

    若是没有那些事,现在坐在树下面的他们,就会是平平淡淡地赏这片绿荫,喝着外翁的梨花酿,吃着妹妹亲手做的绿豆糕。

    “可悔?”希和将绿豆糕吃完了。

    可惜,再没了从前。

    “可能悔?”悬月又抿了一口酒,“阿姐,我可能悔?”

    希和低下了头,轻笑着,却是落下了泪:“是啊,可能悔?”

    “我悔不了了,也不愿去悔。平安山过去这个时候,应该是最热闹的吧,长街上欢笑的日子真是好像就在眼前,又好像,就是泡影。”

    止随终于开了口:“不会是泡影,至少,我们还在。”

    要是可以一直在这里坐下去,该多好?

    可他们都知道,待落日远去,余晖不再,又是一轮分别。

    悬月屈了腿,抱着自己,靠在希和肩上:“真好,能在这个时候,看到你们,能痛快地饮一场,能看着你们最后吃几块我亲手做的绿豆糕,真好……”

    悬月最后几个字带着哭腔了,眼睛里流出一行行泪水。

    希和的泪水也划过了脸颊,落在悬月头顶上,止随在一旁默默抽泣着,背对着她们。

    平安山的告别真的很多,每一次,都是下一个永远,每一步,都是踏在刀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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