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淮真要死了,不开玩笑。他都不能去医院,医者不能自医,药不在身上,准确来说被柯木德逮住时药物都藏好了。

    他怕柯木德察觉,也没必要说明,柯木德的疑心很重,做什么都要完全明白。况且他们本来对立。

    王二不知道换卡,但大致懂得,“嗯……你连踏出门都不行,更别说去研究所了,你还是跟那些人一样换吧。”

    汀疑惑,“你怎么知道他要去研究所。”

    刘福扫到柳维身上,又扫归箐止与漆雕檀。

    柯淮点头,他刚清醒痛苦席卷神经,他差点忘记切卡,这时双指转动快速填好消息,疼痛倏然消失,取代而之是蜘蛛网绞紧的束缚感。

    是副作用,不过还好,能活就行。

    他感觉心脏在涌动,可下一秒皱起眉头,他摸着心脏的位置,感觉没错,是契约的残留。

    果然,威力越大限制越厉害,难怪契约不能常用。

    他尽量不被发现端倪,“活了。”

    “对了,你们怎么过来的,”柯淮看到已经变正常的柳维,“还有他……?”

    漆雕檀三言两语讲完。

    “cosplay玩的真好。”比他们调查员还厉害,他真的没想到柳维的性别。

    “还有这些小矮人打劫谁不好偏偏撞上活阎王,怎么就眼睛瞎了,敢打劫漆雕檀,我都不敢,怕被活阎王掏心掏肺卖了,这可是商人的直觉。”

    活阎王·漆雕檀:“?”

    她哪里阎王了?

    那群小矮人自然不想说话,被揍的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喊爸爸妈妈的场景历历在目,不免往后退一步,就连几乎没被打的汀都贴在窗户上,退无可退。

    要是再来一次,他们绝对不会偷柔弱老人,即便是尸体他们也绝对不偷,谁知道会不会死而复生!

    刘福咬嘴唇,王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低声说:“你要去干什么?”

    “没……”

    刘福有点怕柯淮,不住到为什么。

    “喂,你不会是看不爽他吧?虽然我们不太熟,但现在的他可是能一拳打死我们的,又别提我们对他的怨言,如果被发现了,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叽叽歪歪传到归箐止耳里,她感受到气氛略微尴尬,身上的卡已经换下,花童被风沙一吹直接撕卡。她现在是主卡,其他身份都不符合。

    整理完手下败将的钱,她嗤的一笑:

    “奸商,你应该知道幽灵目前情况,快告诉这群胆小鬼吧,不然就可憋死了,还有街道到底来了多少势力,速战速决。”

    她扬起下巴,尤其点刘福。

    刘福与其他同伴顿时变成鹌鹑蛋,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滴溜溜同时转向柯淮,带着渴望,迫切想要知道幽灵的位置。

    “怕我?”他指着自己,“不必吧,我又没干过什么罪恶滔天的事件。”

    “你最好是。”归箐止给他白眼。

    柯淮转过来,手指还指向自己,一脸无语,解释说:

    “放心吧,有部分幽灵躲起来了,外面势力无非就是那几个——是大教堂、耀家族、BAITA基金会、荆棘家族……”

    这些势力也许是得到柯木德的消息,纷纷赶过来,让原本沉寂许久的街道顿时热闹。

    柯木德得到消息更多是因为玫瑰。玫瑰作为玫瑰商团的家族徽章,并不只有寓意,而是他们从养育玫瑰开始发家。所以玫瑰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有监控,包括他自己对于玫瑰很复杂。

    大教堂对于玫瑰无能为力,但他们拥有预测日食,甚至有传言控制太阳——这点柯淮不保证,却拥有一定可靠性。

    其他势力在其他的立场不一,但在玫瑰方面都保持绝对的一致。

    “那我父母在哪?”王二着急。

    刘福此时抛弃恐惧,同王二一起问,“你说的部分是什么意思——”

    王三打断他的话,语气急切,“难不成是那群势力搞的?你说啊,你讲的什么东西啊,快告诉我们爸妈在哪!你说啊,你肯定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跟他们有联络……”

    他们可不在乎势力是否会破坏曾经的家园,那些记忆早就随着时间埋葬,唯独父母仍在。这里对于幽灵恢复记忆有利,无人踏足,并暂时在此住下。

    但旧地不是最好的庇护所,更何况被人发现。

    其他三人顿时皱眉,还没出口,归箐止冷脸,她阴郁盯着王二,“嘴不要就撕了,哪来这么难听的话,给你脸了?”

    她轻轻一动,倒塌地板的碎石颤抖往上升,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王三脸上,给他痛快的一巴掌。

    可惜被柯淮挡住。

    “谢了,”柯淮看起来不在意王二的话语,“我并不知道他们目前状态,我看了一下,没见到你们的父母,可能都被赶出去了。”

    “不必担心,可能等会就回来了,我还有交易跟他们做,当然会找到他们的下落,只是这里并不安全,即便他们回来,这里也没有位置。”

    柯淮望向窗外,隐约间枪响刀光来回交替,人越来越多了,不止是民间势力,还有同行,看来得到线索了。

    即便他打晕了柯木德,可玫瑰商团的家臣依旧会带玫瑰商团来,他必须在此之前做完交易。

    石头掉落在地上,归箐止靠在墙壁,样子悠哉,“不必。”

    她最烦有人道德绑架,尽管她跟柯淮有隔阂,但好歹他们是同伴,没直接给他吃巴掌都是最大善意。

    想到同伴二字,她下意识找漆雕檀身影,发现并不在。

    “人呢?”归箐止知道这人性子,“不会去看热闹去了吧?”

    *

    漆雕檀刚翻完墙,双脚落地,一边吹口哨一边悠哉躲在二楼窗口,也不怕沾上灰尘,她整个人都是尘,狗狗祟祟探头,视线里是那群同行与星星标志的人打架。

    打架扬起灰尘扑面而来,跟他们父子俩没什么区别,没素质影响观众。

    她来这里并不单纯看热闹,还揣着泡面。

    没有热水,只需要一壶干净的冷水,获取冷水很艰难,要不是她快饿死了,才不溜出来找水,路上多的是玫瑰与荆棘,这玩意真烦人。

    她都很想举报它们骚扰自己,可惜它们不是人,骚扰也不违法。

    漆雕檀只好叹气,去找同行,相信人美心善的同行会借她水。

    她还没出声,另一个同行想借水都不行,所以她明白了,小东西真调皮,需要她大大的骰子,灵活的双腿偷偷借走一壶水。

    为此,作为回报她还特别贴心为同行准备了睡觉的地方——柯淮没能睡进去的土坑。

    借鉴了黄土高原的窑洞,采用了人为式铲子,复合人体工学,创新型横向窑洞,双眼一闭,沙门一关,让人体验全新世界,不用吃喝不用呼吸,永久睡眠,再也无烦恼,已申请专利放心使用。

    光线不错,地板很烫,远离战场灰尘,泡面桶是本模组不用担心质量问题,漆雕檀先将温水倒入桶里,再放入食物。

    不一会儿就煮开了,不愧是高温著称的模组。

    漆雕檀捧着泡面,躲在阴暗处,同时她注意到时间很快指向十二点。

    “好热……真不知道下面那群人不怕晒死吗?都已经十二点,有勇气啊。”她撑着下巴,俯视向激烈的战场。

    一整剧烈的晃动与旁白跳动,激动的她面都不吃了,探出头来,死抓窗框不被震动摔倒,饶有兴致说:

    “这玫瑰给力啊,都快把人打死了。”

    玫瑰甩动巨型藤蔓将马路上的人拍向墙壁,烙印人形,好像终于舒张开了,藤蔓犹如章鱼触手般肆意鞭打,这里仿佛是它的游乐场供它玩乐。

    诸多藤蔓穿刺人体,打扫这群实在聒噪的游客,往上拖顶,往下扎根。

    是它镶嵌街道,而不是街道生出玫瑰。

    一如既往鲜艳的花苞,高举在避雷针上,在此之下断臂断指躺在炙热道路,他们的主人要么痛苦挣扎,要么早就被一藤蔓甩爆头送入西天。

    骰子不断roll也抵抗不了巨鞭拍打大地,造成的地震余威,一直以来在地面建设的人类无法忽略这股灾难,包括拥有能力的调查员。

    屋子毁于地震,倒塌覆盖过来的基金会科研人员,与调查员对抗的耀家族此刻也停下脚步,内心升起对外来者鲁莽的不屑。

    他们抱有虔诚,动作不快却躲过大部分攻击,在玫瑰骚动时刻引火,成功达到战场,接应到晕倒的柯木德,等待玫瑰商团的到来。

    目前,各方势力均已入场。

    【或许有人已经忘了玫瑰的威力,那么此时便是后悔之时。】

    【——但抱歉哦,此处无法售卖后悔药。】

    【与其选择抵抗,倒不如抱有虔诚地逃跑,有时候,逃跑并不可耻,这只是战术性撤退。】

    【相信你们都知道。】

    “操……”泳衣娘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鞭子威力如此大,“要是让我找到傀儡,我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乌鸦嘴的威力。”

    她追着傀儡,结果意外发现亡灵街道,其他同行发现线索陆陆续续赶过来,另一部分的同行从柯淮入手,定位到此处。

    没有想到大家都在,还被爆杀,真是日了狗了。

    “还找傀儡,你先不撕卡再说吧,乌鸦嘴我看你都快死了还这么多话。”带牛仔帽的牛爷爷比较幸运,只受了小伤。

    牛爷爷的衣服抽的剩下线条,暴露胸膛,穿跟白穿,裤子也烂了,赶紧从死去的同行身上拔下来,但也差不多裸奔。

    虽然大家也差不多,藤蔓太不道德了,但最惨还是不远处拿树叶当着的笼中鸟,他简直回到原始生活,再给他石头与干草,都可以钻木取火直奔驯火时代。

    旁边这位蚊子就不行了,他被割下一条胳膊,药物包被偷了,只好忍痛去买柯淮的死贵死贵的止痛药,痛晕过去得不偿失。

    蚊子心在滴血,一听到傀儡,他激动道:

    “死老头把我们带到玫瑰的饲养场来,成为了肥料,要是我见她我就立刻杀了她,她肯定是大教堂的内奸,要么就是玫瑰家族的二五仔。”

    玫瑰是肯定不能碰的,自从玫瑰花海被烧了后大教堂禁严,有混入进去的调查员察觉到事情严重性,而后知后觉的调查员全部葬送。

    无一例外,至此所有调查员都会远离玫瑰花。

    对于一开始就闯入玫瑰花海的神秘同行,他们好奇但实在找不到下落,想知道到底是何方大佬,却绝对没把想法放在傀儡三人身上。

    毕竟一个喜欢单独行动的老阴逼,一个无奸不商的本模组主角,一个影子都没有的缩头王八,三人一起行动很奇怪。

    而闯入玫瑰花海的人数三以上,单人不可能,这一点神父能保证。

    养育玫瑰的玫瑰商团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嫌疑,想从中下手,除了成为家臣别无选择,最重要一点是需要父子俩点头。

    已经做出选择的调查员看到柯淮那张脸都扭曲,他高高在上随意嘲讽,还仍麻雀吃的东西,刚好在他们面前,他们还只能忍着。

    一旦柯淮不认同,甚至不开心,打杀他们只是顺手,线索这条直接废了。

    后续还会成为论坛的笑话,柯淮的手中玩具,一辈子都钉在耻辱墙上,在有记载的18+论坛上当成人人嘲笑的狗。

    出乎意料的是,柯淮也只是上下审视一番,并没有他们以为的报复,也不符合他们对玫瑰商人的认知。

    “我选择就行了?”他询问,但肯定的含义十分强势。

    “你是商团少主,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必问我。”

    柯木德站在他旁边,如同慈父一样答应,可跪地的调查员有人偷偷望上一眼,却感觉到诡异,明明这两人是父子,却不熟还带着强迫的意味。

    显然是身居高位的柯淮被隐形的镣铐拴在此处,即便他身为商团少主,脚下昂贵的金虎地毯为另类的权利体现,花园爆满的无害玫瑰仅供他使用,但依旧是笼中之鸟。

    垂下的睫毛轻微颤抖,遮掩翻滚的情绪,统统盖在脸上,顿时扫到偷看者,垂头动作快的偷看者。

    他们跪在地上都能察觉到他冷冽的眼神。

    完全不同的沉默,像极了无数双手掐上脖颈,从而无法发出声音。他侧面而去,没有嘴炮任何垃圾话,手指晃动示意允许。

    “你们已获得留下资格,愿玫瑰商团永存于世。”老执事微微弯腰,挂着笑脸说道。

    老执事示意他们抬头,谢谢商团少主。

    他们猛然望去,却只能见到背影的他。

    他似乎有些落寞,或者根本不在乎他们,这样想罢,见到他在某一刻脚步停下,微微转头,似乎要说些什么,一般的老执事赶紧上前。

    调查员莫名紧张,以为他要反悔。

    可是,他只是往花园的某处指了一下,得到答案后,僵硬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瀑布般黑发成为掩饰真实情绪的庇护所。

    在柯木德的注视下,他很快恢复好平时状态,自顾自走向那扇门。

    莫名的,他们感觉到这扇门只要打开了,别再也回不去了。

    他似乎也在犹豫,但又放弃了,他好像不喜欢犹豫,于是乎自暴自弃,迈入温室花园,再也没有回来。

    调查员面面相觑,他们不断回忆刚才发生的种种——

    花园有什么?

    有玫瑰、有这里难见的绿萝、有绿油油的大树、有整齐划一的草坪……此时,温室笼罩花园,驱逐热辣阳光,铸造了一段静谧时光。

    唯一显得突兀的鸟笼亭下,焦化画架面向门口,展示燃烧过的辉煌印记,可画板空空如也,就像这座花园,看起来温馨有爱,是一个父亲赠予孩子的礼物。

    实则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别想拥有。

    当时的柯淮没有询问,但老执事明白他的含义,老执事呆了十多年,看着他长大,自然都知道什么都对他重要,他与家主的矛盾。

    家主没看向此处,但老执事知道家主会听到他们的话语,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逃过家主的掌控。

    于是老执事微微欠身,将画架出现的缘由告知他:

    “家主已经发现画架。”

    “只是那些画纸……家主已经吩咐人在他的监督下全部撕了,并且用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家主还说,如果在发现少主你动画笔,家主会直接废了你的手。”

    这摆明,柯木德发现幽灵了。

    他必须得逃出这里。

    柯淮脸色当然不好,或者说他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理性的感知在遇到现实的冲击后依旧溃不成堤,他还是接受不了,几年光阴盖在画纸后就这样被撕碎。

    就如同他这一般可笑,难过与欢喜都是无意义的产物,唯独所谓的“前程”必须得要拥护。

    这是正确的吗?

    还是说兴趣是错误、决定是错误、他是个错误、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所有就是错误?

    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又要讲究意义吗?

    这有意义吗?

    这有什么意义。

    他再也不想欺骗自己,转身奔向花园,静谧的空间流动沉默,画板上,他摸上熟悉的印记,这是自己对自己下达的警告。

    不要低头,即便多么怀疑,不要退步。

    “我会做到的,我会做到的。”他哭丧着脸,像是对柯木德的妥协。

    柯淮跪在画架前,隐约能见到满天的画纸从天空中飘下,所有都是他偷偷画的,那段时光总是很欢乐,而他试图去接触不存在的一幕,阻挡火光沾染纸张使它化为灰烬。

    他既然烧了玫瑰,柯木德为了报复,只留下个画板给他。

    画纸画板颜料……柯淮藏得很好,绝不可能被柯木德随意就能找到,一定是有内奸,而这个内奸在棱镜模组与陈讼有关系。

    还能搭上陈讼,两个模组有人开了门。

    是谁呢?

    是那个已经被投湖的新家臣,还是精神病发作自杀的仆人,还是偷窃高密资料而远走的执事?

    反正都死了。

    死得一干二净。

    他还获得一些需要的情报,一些接触到的渠道,一些……内奸从开始到现在的轨迹。

    他都知道。

    唯有难受控而已。

    至少目前,他还没看到失控,代价并不大,似乎是一个可行的计划。

    有些意外罢了,比如自己画作被毁得一干二净,但为了最后的成果,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他人看不到的瞬间,柯淮变脸迅速,眼神冰冷充满算计,缓缓闭眼,双手交叉如同小时候自己在大教堂一样祈祷,向那种不存在的神灵。

    大教堂十分维护他们信仰的神,知道此处不允许神存在,只好掩盖他们的目的,去信仰并空空如也的神。

    小时候的他觉得他们很可笑,长大的他觉得他们很厉害。

    用尽所有都要保护心中的信仰,即便外部环境恶劣,他们也要在躲藏中建造属于他们的城堡。

    他不带敬仰祷告完,轻笑说:“抱歉,我还是觉得,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神,还不如相信自己。”

    老执事复杂的目光刺向他,他对自己好的这位老爷爷回报微笑,尽管老执事是柯木德的眼线,但每日的陪伴作假不了。

    望着绽放的玫瑰,站立的画架,柯淮下定决心,却带着最轻柔语气——

    “所以……”

    “逃吧,柯淮。”

    不要再做囚笼中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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