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东回屋的时候,林樾已经背着身睡下了,他吹灭了油灯,小心的在另一头躺下。

    炕有点小,躺林樾她们母子三人绰绰有余,这会多出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就实在有点挤了。

    张远东闭着眼睛,心里一直焦灼不安。

    他一直等到另一头的女人呼吸均匀了,才慢慢的起身,小心的下了炕,来到另一头。他在炕边站了很久,黑暗里其实看不太清,但他还是努力的想从这个女人脸上找出点什么破绽。

    林樾的呼吸越来越乱,任谁半夜醒来,突然发现身边站着个人,还想对自己不利,都冷静不下来。

    她几次都感觉到张远东的双手已经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方,可能下一秒就要掐下来了,她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敏锐了,全村都没有发现她有问题,他一回来就发现了。

    她太过于紧张,想必张远东也已经看出来了。她还以为张远东会做点什么,没想到那人什么也没做,只是又安静的站了一小会,就回去躺下了。

    这一晚上,只有两个小不点睡得很香,而那两个大人成晚上的不敢翻身动一下,互相防备了一整个晚上,谁都没有睡好。

    林樾早晨醒来的时候张远东已经出去晨练了,她在锅里刷了一点油,煎了几个土豆饼,用玉米面熬了一锅野菜糊糊,然后又给两个小不点用热水泡了几片他们爹昨天刚带回来的饼干。

    在村里这样的早饭已经算非常的丰盛了,不知道多少人家里现在都快要断粮了。

    做好饭,张远东也刚好回来了。

    小万里熟练的摆好了板凳,坐在小饭桌前等着娘给妹妹扎头发。

    张远东摸摸他的头,小家伙懂事得让人心疼。他似乎从儿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想夸夸他,安慰一句,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心里对两个孩子的愧疚更深了。

    林樾牵着妹妹过来,拍了一连串的彩虹屁:“我们万里真是能干,能帮娘干这么多活呢!真的太谢谢万里了,没有你娘可怎么办呀!”

    小万里被夸得双眼亮晶晶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凌凌挣开林樾的手,噔噔噔的跑过去,把筷子一双双的摆好,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林樾,还不忘夸下海口:“娘,等会吃完饭,凌凌收拾碗筷!”

    林樾满脸开心,又送出了一大把彩虹屁。

    张远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里觉得大为震撼,可嘴巴就跟被水泥封住了一样,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诡异,除了两个不知事的小孩子,谁都没主动开口说一句话。一直等到吃饭完,林樾才自然的说:“你今天有空吗?没啥事的话你照顾两个孩子吧,我去上工。”

    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远东顿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吃完饭,他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张大娘家。他今天特意先来了这里,因为两个小家伙一看就和张大娘很熟,他猜测张大娘和那个人应该走得挺近。

    张远东拿了一把喂鸡的麸皮分给两个孩子,放任他们在院子里追着喂鸡,自己则和张大娘拐弯抹角的问起了林樾的情况。

    张大娘在他小时候经常偷偷接济他,这会也把他当自家孩子一样,她怕小两口闹什么矛盾,劝道:“你不在家,小月儿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可不容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得对人家好,不能对不起人家。”

    张远东一副老实样子,笑道:“我知道她不容易,大娘,你也知道,我和她相处了一共不到三天,三年多没见,我都认不出她了,心里这不是有点不自在嘛。”

    张大娘笑着啐了一口:“你这个小灰狗子,大娘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我看你是惹着媳妇不高兴,人家不理你了吧?我可和你说,小月儿现在可不是三年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性子了,她现在主意可定,你要是惹恼了她,可没人能帮你!”

    张远东笑道:“大娘,你给我说说呗,人的性子哪能说变就变的?我这次回来感觉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太像刚结婚那时候了。”

    一提到这事,张大娘就来劲了,她像讲古一样讲给张远东听:“你媳妇呀,那是过了鬼门关,见过阎王爷的人。她以前性子软,总让你娘欺负,后来生孩子的时候听说人都没气了,身上都凉了,愣是让你志强叔家的苏喜妹救回来了!”

    她见张远东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继续说:“这事你可别不信,当时好几个人在场呢,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媳妇就没气了,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等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快凉了!还是你苏婶子坚持要用什么急救法,才又把人从鬼门关拖回来的!不过,我就和你说说,你可别拿着这事去问她,她可不让我们到处乱说的,说是要相信什么科学,不能搞封建迷信!”

    张远东听张大娘把当时的情景描述的这么仔细,也听出来苏婶子当时做的是心肺复苏,这个部队里有培训过。他只觉得林樾当时应该是一时闭气了,用心肺复苏救过来也能说得通。

    其实昨天他已经在村里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一遍了,打听来的结果基本上可以断定,那人是他的妻子林月没有错。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对劲,一定有哪里有问题。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年我不在家她受苦了,这几年她和孩子过得都不容易。我只是看到她性格变化那么大,一时不敢认。”

    这句话一说出口,张远东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林樾在这里,一定会骂他说得是什么渣男语录!

    张大娘也想叹气:“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娘哪里是好相与的!任谁做了她的儿媳,若不自己立起来,就得被磋磨死。小月儿被你娘赶出了家门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没处去,只能住破仓库。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她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后来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应该是想明白了,又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劝着,还有两个小的拖累着,性子变硬了不少,一天天的也能自己立起来了。”

    张远东想起了他今年初才看到的那封来自两年前的信,信上只短短的几行字,背后却原来有这么多不容易,现在想起来心里真是堵得慌。

    他是知道他娘的嘴脸的,一个无依无靠的懦弱女人在他娘手低下讨生活,日子过得一定艰辛。山高路远,他能做的只有多给她寄一些钱财,但是连这些钱也没落到她的手里,而是让他爹娘拿去了。

    他这几年真的是亏欠自己的妻子太多了。

    另一边,林樾此时已经到了地里,开始干活了。

    村里当过兵的人不少,但是像张远东这样在部队一呆就是七八年的在整个镇子上都不多见。

    林樾也是今天上工的时候才认识到,张远东回来这一趟对村里的影响有多大。不仅是大家对她更热情了,干活的时候很多人都抢着帮忙,连村里的那几个二流子,眼神都一下子变得安分了。

    六十多岁的张志文是个卸甲归田的老红军,最喜欢和人吹嘘自己是响应了党的号召,“放下强支拿起锄头”才回到农村的。说得多了,年轻一辈早就不爱听了。

    今天可不一样,他的身边围着四五个年轻的小伙子,全都在向他打听当年上战场的事情。张志文说得兴起,拿着一柄铁锨,在田间的地头上腾挪砍刺,舞的行云流水,虎虎生威。

    周围的人都放下了工作,看得是惊奇不已。连张守仓也没有呵斥,笑嘻嘻的站在地头上,同样倚着锄头看热闹。

    林樾也看得兴致勃勃,这小老头,提到自己当兵的事情,一改一身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把腰杆挺得笔直,一下子变得身姿挺拔、颇有气势了。可能这就是独属于军人的骄傲吧,她又想起了家里的那位,怪不得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会有那样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不远处,张小惠也在望着这边的热闹。和别人不同,她更像在看着张志文发呆。

    她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偏离,尤其是张远东回来这件事,和她认知中的差得太多了。

    她偷偷观察林樾,想从她的身上找到什么破绽,可惜并没有。这几年观察下来,她也只是发现林樾似乎特别会养孩子,也很会养羊。前年她养的那几头羊身强体壮的,奶水也特别足,比养殖场里的猪还要肥。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但是她感觉林樾的日子过得非常好,比大家过得都好。现在她丈夫又回来了,村里所有人都在羡慕她有个当官的男人。

    张小惠嫉妒的快要发疯,手里的几棵小草被自己揉成了一团,手上沾染上绿色的汁水。远处欢笑的人群也有给她增添一点好心情,反而让她更加烦躁了。

    不一会,她又高高的昂起了头,她可是马上要进城当工人了,而村里这些人,往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尤其是林樾,她就等着看以后没了人保护,林樾和两个孩子还能不能活得过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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