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樾就悄悄地起床了。昨夜的雨下得又急又大,到了早上反而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趁两个小不点还没睡醒,把门锁好,独身一人上了水库的大坝。

    她昨天晚上辗转反侧了一整晚,越想越觉得张守仓说得有道理。

    整个大苍山绵延二十多里,山脉连绵,小田村位于两个山丘相交处,村子的结构是北高南低,水库的位置是在村子的西南方向。而林樾的家就在村子的东南方,万一发了洪水,水从库里冲出来,她家肯定得被淹。

    林樾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可一点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拿着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安全不当回事。

    她爬上大坝,果然看到水库里已经快要被雨水积满了。她对大坝的构造不了解,不清楚张守仓所说的泄洪是从哪里往外排水,但是她能看出来,雨如果再不停,没几天就得把这个大坝冲垮。

    她不再犹豫,举起手,把水库里的水抽走了三分之一。

    小田村的水库面积不小,林樾空间里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放这么多水,她只能把这些水都存放在浓雾里。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空间是以她收进去的土壤为基础才能从雾里显现出来的,可是现在她吃惊地发现,现在有一片地方雾气慢慢的散开了,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湖泊。虽然还是很浑浊,但是她清楚地看到湖岸上是有土地的。不同于她收进空间的黄土地,湖边泥土的颜色很像她前世曾经见过的黑土地。

    林樾站在坝上,想了好一会才转过弯来。原来空间里本身就自带着土壤,否则,就她从外面收集的那点土壤哪里能够她种地的,花盆种菜还差不多。

    回到家,两个小家伙还在呼呼大睡。

    外面的天空还是暗沉沉的看不出时间,林樾直到现在还没混得上一块手表,不过按照这小兄妹俩的起床时间来计算,应该没有太晚。

    村子里的人都不富裕,大多数人家里都没有一个单独的柴房,拜最近阴雨天所赐,木柴和秸秆都被雨水淋湿了。幸而林樾有空间,里面存了不少的秸秆,生火做饭不受影响。

    她在灶台旁边用泥巴做了一个三角炉,可以放一个砂锅熬粥。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米粥,水煮蛋和煎土豆饼。

    饭做好了,两个小家伙闻着味也起来了,小万里板着一张小萌脸,怀里抱着一只用碎布头做的兔子,在炕上坐得正儿八经的,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是在发呆。小凌凌一只手撑在炕上,一只手不停的揉眼睛,嘴里喊着:“娘,抱抱凌凌,凌凌要撒尿!”

    林樾赶紧进了屋,忍不住念叨:“凌凌乖,咱是小姑娘,不能说撒尿,可以说尿尿,尿哗哗。”

    凌凌小嘴撅得老高,不愿意:“为什么呀,乐乐哥哥就是这么说的。”

    林樾很无奈,村里能和他俩一起玩的小孩子本就不多,倒是也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不是离得远,就是玩不到一块去。

    天天跟着一群皮小子玩,好处是两个孩子大运动发展的都挺不错,坏处嘛,就是小凌凌根本就没有自己是女孩子的概念,越来越像个假小子了。

    她倒不是觉得假小子有什么不好,她是怕孩子不能树立正确的男女观念,造成性别障碍。可能稍微有些矫枉过正了,但是她以前也没做过妈妈,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这个季节还不冷,衣服穿得单薄,两个小家伙自己就能换好衣服。林樾也不帮忙,只偶尔提点一下,站在炕边等着他们歪歪扭扭的提好裤子,就把两人抱下来尿尿,洗脸刷牙。

    林樾买不到专门给孩子刷牙的儿童牙刷和牙膏,只能和她用同款的大人用的牙刷牙膏。这个时候的牙刷是各种颜色的透明塑料柄,也没什么软毛硬毛之分,全都是和后世鞋刷子一样硬的硬毛牙刷,还不便宜,好在不用票就能买到。

    用这样的牙刷,林樾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两个小不点就更不喜欢刷牙了。

    林樾好不容易给两个孩子洗漱完,又给小凌凌扎了两个哪吒头,小万里已经把吃饭用的小方桌和小马扎摆好,坐在桌旁等着开饭了。

    林樾把饭端上桌,摸摸小万里的头,夸道:“我们万里真能干!”

    小凌凌迈着小短腿,去橱子里拿了一大把筷子和勺子,仰着头等着娘也夸夸自己。

    林樾无视掉桌子上那够十个人用的筷子,闭眼夸道:“嗯,凌凌也很棒,都能帮娘干活了!”

    凌凌不满意:“娘,凌凌是小老虎,你说小老虎真棒!”

    小万里一听,也赶紧说:“娘,我是大恐龙!”

    行吧,今天是小老虎和大恐龙了。 “小老虎真棒!大恐龙也真棒!小老虎和大恐龙快吃饭吧,我们比赛看看是谁吃得又快又好,好不好呀?”

    她真心觉得自己前世找错了工作了,她应该去当幼师的。

    吃完早饭,就有村干部上门来了。队里怕发洪水,通知住在村南头的这几户人家先搬到地势高的人家里去避一避,万一大坝撑不住决堤了,保住一家人的安危要紧。

    村南这一带住着好几户人家,队里让先自己解决。不过这年头谁家的房子也不大,家里人口又多,大多都是七八个人挤在一张大炕上睡觉的。他们这几户要想找到落脚处可不容易,好在几个干部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找不到住的地方,队里可以给安排。

    几人刚走,张守粮就顶着一个大木盆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告诉林樾:“我娘说让你住我家去,我大哥最近住职工宿舍,你和我大嫂一块睡!”

    林樾笑着应了。两个小不点见张守粮怪模怪样的,挣扎着爬下炕,也要往雨里跑。

    张守粮还有小伙伴在等着他呢,把话传到了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这样的天没有办法出去玩,家里地方又小,偶尔几天还行,连着这么多天不能出去,两个孩子早就急了,这会见张守粮跑了,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林樾没法,只能给他们穿上草鞋,一人分了一个小巧一些的盆子,在雨里面疯狂的跑了一小会。

    她见两人的衣服湿了,又哄着进了屋,抱到炕上给他们换衣服。两个小家伙依然不肯安生,林樾只好给他们讲故事听。

    小时候听的那几个故事,林樾早都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还记得的那几个,人生观价值观还有问题。她害怕给孩子错误的引导,只能现编了一个小老虎回到恐龙时代,和好朋友们一起冒险的故事。

    “……小老虎走呀走,终于遇到了一只小三角龙。它不认识小三角龙,就问:‘你好,奇怪的家伙,你见到我的爸爸妈妈了吗?它们长得和我一样。’”

    小万里撇撇嘴,眼见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吓得林樾停下不敢讲了,刚要哄他,小凌凌的十万个为什么就开始了:“娘,为什么小老虎喊他娘妈妈呀?”

    “娘,爸爸是什么?是爹吗?”

    “娘,什么是奇怪的家伙呀?”

    小万里被转移了注意力,眼泪刷的止住了。

    林樾正手忙脚乱的给小凌凌解答问题,小万里突然冒出来一句:“娘,咱的爹去哪了?万里之前还有个爹的,现在怎么没有啦?”

    林樾……得,他们成同辈了!

    她心想,你今天早上还喝了你爹给你寄来的麦乳精,这会就说你爹人没了,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张远东回部队后很快又寄了一大袋包裹回来,从麦乳精、水果罐头,到大枣、葡萄干、小鱼干、干虾、糖果,各种吃食一大包,里面还有几张全国通用的肉票粮票。

    随包裹寄来的还有一封信,林樾打开看了,里面只简短的一行字:“已平安到达部队,可联系部队电话,望安好。”林樾觉得,就这几个字,发个电报也不比邮寄贵上多少。

    后来几个月,张远东每个月都会寄一些副食品回来,让林樾不禁怀疑他到底有多少工资。

    每次随包裹寄来的都有那么一封信,字迹虽短,关怀意味却很明显。尤其是对两个孩子,林樾能看出来,他是真心记挂这一双儿女的。

    转变太大,再结合那天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林樾立时就明白了,他肯定是猜出了些什么。

    对于解决不了的难题,林樾的信条就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摆烂”,从紧张不安到破罐破摔也就经过了三天,现在她已经一点也不在乎了,她现在甚至还想来一个坦白局。

    可能是因为自己救过他,张远东的来信一直都是善意的,林樾收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实在是过意不去,前段时间就回了一封信过去,简单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大致就是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在外面安心,不要记挂,又说让他多留些钱和票自己花,不用给家里寄那么多东西。

    结果信寄出去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回信,这半个月也只收到了部队打过来的汇款单,连每月准时寄来的包裹都没有收到。

    林樾不知道的是,张远东的那个包裹这次并没有走邮寄,而是被某人抱在怀里,此时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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