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仁跟高青青走着去坐班车,然后等俩小时班车再到县城,到了县城就很懵了,不认识路且不知道怎么认识路。

    早上带的干粮带的水,垫补垫补等下午的时候终于走过去的。

    已经是半下午了,半下午的时候正好热,热的呼吸都黏糊,像是蔫吧的树叶子一样。

    来了货运冷库车,飒飒在装卸,肩膀上垫着个破毛巾,那么大一点人,一个冷运箱就要近百斤,落肩膀上的时候呲牙列嘴的,顾不上热。

    入冷库就凉快了,全部堆他自己冷库门口,全部下来之后再搬进去,精打细算这样对电费比较友好。

    俩人一肚子话想说的,就在街对面看着,看着看着高青青就忍不住了,小刀刮骨头,“他爹,走吧。”

    冯立仁跟个河豚一样戳破了,一脸晒黑的褶子都在抖动,这样下的苦,比地里还累,他不知道飒飒在做什么活儿,就知道是卖鱼的。

    不易,他一个人在县城里面打拼,太不易。

    都这样了,他们还折腾什么,当农民就一个不好,没钱。

    但是除了没钱,其实各方面还好,地里活也累,但是你可以自由一点,你一个人想怎么干再怎么干,别的人跟事,你不用打交道。

    看着车走了,他跟人又一箱一箱推进去,前面人拉,他在后面弓背去推,跟个小虾米一样,晒红通通的水煮出来水淋淋。

    然后去隔壁买了俩冰棍,最便宜那种,他坐在门口的破板凳上,湿透透的,面无表情地嚼碎了冰块吃。

    冯立仁拉着高青青就走了,不能再看了,孩子的事情他们帮不上,不上就不上学了,为了他不上学,家里怄气两年。

    今天家里这口气也彻底散了,再也不提了,俩人什么也不说,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孩子肯下力自己选个路走,那就去走。

    “把飒飒上次拿来那鱼,油煎了吃。”高青青给腌起来了,晒一上午干巴的,鱼都晒这样了,大中午大家都歇午休,她儿子成虾干。

    随着孩子的长大,其实父母也在慢慢理解子女。

    这样一个转变的过程,交给时间去解决了。

    飒飒今年刚好十五岁,卖鱼两年整。

    他有钱也不知道花的年纪,却知道怎么赚钱,一包一包的钱他塞的结结实实的。

    从他卖鱼开始,整七年到二十岁,后面五年回家的次数依旧跟前两年一样,只是父母变得平和。

    这样的平和表现在外界的交流跟关心极少,但是他的饮食起居关心的更细致了。

    高青青去赶集,飒飒回家也是有规律的,比如说月初月末他是没空的,一般是月中,而且一个月一次。

    如果这个月过节,那他就节前回来。

    有樱桃下来了,五月份的露天樱桃,鲜亮的不得了,寻思给孩子买点。

    旁边有个摆摊算卦的,占卜喜日子的,排队的人就很多,热热闹闹一摊子,今年年头好,结婚的人就多,猪年嘛!

    她塑料袋装了一兜子樱桃,才忽然想起来,飒飒二十岁了。

    咧着嘴笑,该张罗喽。

    他们攒钱就等着孩子长大呢,要说媳妇就说媳妇,盖新房子然后说个老婆。

    首先,当然要找三姑六婆,这总要介绍个女孩儿,要个他喜欢的。

    心血来潮破天荒地去买了一身好衣服,大集上面东西很全,去农村赶大集东西是实在的,质量你不能跟好的比,但是它对标消费能力而且服务范围很广泛,十里八乡都会买。

    挂在绳子上,一层叠着一层,也漂亮的很,她挨个摊子去看,相中一套小衬衫儿下面配的牛仔裤。

    小衬衫怪别别致的,很潮流的那种,“老多少钱的,给便宜便宜。”

    摸着上面的小花儿,是的,以前的衣服款式真的不错,基本对标上海的,衣襟上面就算是男士衬衫,也有镶花儿的,一点也不土。

    婆姨很热情了,直接拿着竹竿儿挑下来牛仔裤,极其接地气,“儿子穿的是不是,这套很时髦了,卖的最好的,配这个牛仔裤你看看。”

    谁知道什么料子呢,无非化纤各种材料,高青青咬牙,给买了一身。

    这个是真的做工最好的,她觉得自己儿子穿上肯定好看。

    又买了新皮鞋,又想着配新袜子,从头到脚是新的。

    晌午才到家,冯立仁等着吃饭呢,“干什么这么晚?”

    “你看看,给飒飒买的,孩子大了,该相看了。”她打开铺床上,又给小心叠起来。

    冯立仁这样的直男糙汉子,也咧嘴笑,“等着他回来问问,要不要先起房子,要是愿意跟我们住,我们就翻新家里,不愿意就根据女孩意见,给起三间砖瓦房,要楼房也行,我们也给起,端看人家的意思。”

    就一个儿,攒钱俩人能花多少,都给飒飒,有了儿媳妇,就是俩小孩儿,他俩不拐着拿着人家当外人,家里小孩少,嫁进来就是当孩子看。

    住一起他们还能给做饭,洗衣服,地里种的菜都直接拿过去吃,不用种菜了。

    俩人说一气儿,从家具到家电然后到地皮,样样都给孩子考虑。

    飒飒要结婚,年轻什么也不懂,就得长辈给搭个结婚的硬性条件出来,这不就叫结婚嘛。

    能考虑的都考虑好,虽然考虑不了那么细,但是够生活。

    果真,没几天飒飒就来家了,先试了新衣服,他还觉得不好,衬衫是浅蓝色的,不耐脏,“别买这些,穿不着。”

    高青青就笑,“穿的着。”

    递鞋子过来,“再试试?”

    飒飒看了更不满意,“我根本不穿!”

    高青青蹲着摸摸脚指头,也正正好好,笑眯眯地问飒飒,“你在外面,送货的时候,有认识的女孩吗?”

    她说的特别温和,说起来未来儿媳妇的时候更温和了,仿佛人就在跟前,飒飒皱了下眉头,他上哪儿认识去,他眼里就没女孩。

    都是鱼,现在他高级了,冻鱼配不上他了。

    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及时调整了策略,在冷冻带鱼飞入寻常百姓家,并且成为餐桌常菜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能再做冻鱼了。

    得做充氧鲜鱼,卖海鲜了。

    主打一个鲜字!

    但是做冻鱼时候他赚了很多钱啊,光做海鲜投入花不完啊,所以就自己拉了运输队,这是简易叫法。

    他配套的一个公司,叫货通物流!

    然后他发现,做物流赚的钱,比卖海鲜还要多。

    所以他又把钱多多地投入运输队,他忙,他顾不上,而且他没钱,钱都投入了,做生意投资钱都卡的很死,有钱就投入了。

    所以提起来这个事情,他才觉得自己到这个阶段了,但是他不认识人,没留意过,也没有钱,“不知道,不认识。”

    高青青心想也是,外面女孩儿也不大喜欢她老儿这样的。

    “那咱们找个家里的,到时候你们结婚了,我跟你爸商量了,彩礼我们随着他们要,房子愿意在家住就翻新,要新房子就再盖,这样行不行?”

    她已经学着怎么跟儿子商量了,飒飒没有意见,都随意,都行,人生就是做生意,其余事情都是标配,达到人均标配就好。

    他这样人,精明的不均匀。

    高青青就欢天喜地地准备去了,飒飒走了她又把衣服收起来,一个褶子都没有,然后看他拎回来的东西。

    一兜子死螃蟹,这么大的哪怕是死的都很贵。

    家里没吃过螃蟹的。

    脸盘子这么大的更不用说了,她给隔壁邻居拿俩,“飒飒哪来的。”

    她觉得是好东西了,见过吃的里面最好的了。

    冯老太太看一眼,也觉得稀罕,真大啊,而且是海蟹子,然后就听明白了,飒飒要找对象了。

    老太太跟儿媳妇就开始寻思了,把亲戚朋友里面适配的女孩儿都想一想,然后再说一说,一气儿说了七八个,高青青听的红光满面的。

    这人辈分高,又没事儿这东家西家的事儿知道的就多,她仔细记下来,“那麻烦大家了,到时候回来了托你们去说,相看相看。”

    老太太拍着胸脯儿,绝对是门当户对的,飒飒有没有钱这个事情,大概是没钱的。

    这么大螃蟹不稀奇,他卖海鲜嘛。

    卖什么,从店里拿点,甚至偷拿点儿,都是合适的。

    那么,就找个十里八乡的,或者是镇上的,一样是没有正式工作,女孩儿能干又长的清秀的,这不就很好嘛。

    父母帮衬一下,然后亲戚热闹一下,这小灶台就起来了,日子就能有滋有味地过起来了。

    大儿媳妇琢磨着,这条件不算差,“你看这嫁进去了,公婆俩多能干,一年四季地里不闲着,闷着头干,可攒不少钱。”

    又琢磨性格,“脾气也好,立仁不吭声老黄牛一样,但是公爹也不跟儿媳妇处,人青青当婆婆的也当不差,就一个儿子,都是他们的。”

    你看,人的思维,大嫂子这个过来人,从女孩的角度看,第一个看的先是公婆,再是公婆脾气,然后是公婆家底儿。

    这些都有了,再看飒飒这个孩子,人有个活儿干着,干这么多年了,最起码不是游手好闲的,个子不高也不矮。

    也不抽烟不喝酒,这就是个好孩子,最起码靠谱吧。

    最起码能养家糊口吧。

    这些条件加起来,看着都是基本的,但是并列起来就知道了,这简直就是个良配了。

    因此兴冲冲先介绍娘家亲戚那边女孩儿,人不差呢。

    冯老太太也有数呢,“这个要是不行啊,再有个女孩儿,是我娘家嫂子的外甥女儿!”

    人,总找得到的,在相看这一块儿,一点不封建,男女看十个八个的是常事儿。

    这样的家族大事儿,瞬间就传遍了十里八乡,乡下人情旺,走动之间全是讯息。

    就连镇上的谷老师都知道了,她扫着冯老师一眼,“你妈真有闲工夫,给人一口气介绍四五个女孩儿了,有这功夫也不关心自己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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