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打来电话时,张悦溪正在家里挪动床,准备搬家,因为她从304堡垒裸辞了。

    在9239年,病毒爆发,丧尸横行,人们需要干净的水、食物以及安全的庇护所。每个星球上都有多个作为庇护所的堡垒,想要获得干净的食物、水就必须有足够的星币。

    没有足够的星币,要么就是替堡垒干活以换取星币来生活,要么就只能离开堡垒,独自面对丧尸群,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张悦溪裸辞了,如何活下去就变得更艰难。

    张悦溪把手腕上的曲面显示屏取下来,坐在床沿上喘口气。

    老妈问她正在做什么,气喘吁吁的。

    张悦溪擦了一把汗:“打扫。”趁机转移话题:“你找我做什么?”

    老妈有些着急:“明天家族里祭祀的事情要开始准备,你今天晚上能到吗?可别像去年那样回来迟了,到时候又有人说些不好听的。”

    他们张家有点特殊,擅长看风水,整个1907堡垒都有名,每年靠近年关都要举办祭祀。张家子孙必须在那一天赶回去参加。

    “知道了,不会迟的。”张悦溪又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已经冷了。空气刘海都贴在额头上,她起身去镜子前看一眼,果然不忍直视。

    更不忍直视的是两个青黑色大眼袋,看着老十岁。

    “那你请假的时候跟队长好好说啊,能进到304堡垒不容易。”老妈又叮嘱了两句,“还有,你不要总想着离职,不管有什么事,你先忍一忍嘛,先适应着再说。”

    张悦溪的脑子忽然卡了一下,盯着镜子里的眼袋两秒,马上醒过来:“知道了,不就是两天假吗,我有假,我车票也买了,你别担心。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我就挂了。”

    “别挂别挂,你老大不小了,你二婶家那边有个亲戚介绍的男孩子,听说是不错,我也说了你的情况,进了大的堡垒,一个月能挣十万星币呢,人家有见面的意愿,你也早点回来见见。”

    张悦溪皱了皱眉头,看着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说:“好的,我挂了。”

    挂了电话想要再收拾,疲惫感却袭来,张悦溪摸到床上躺一会,闭着眼睛,却睡不着。

    这次裸辞她并不是冲动,而是预谋已久,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下定决心走人,还是有契机的。

    很久以前,张悦溪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每天当牛做马地砍丧尸,确实能换取星币,可是这些星币在购买生存物资之后,剩下来的并不多,根本不可能攒到足够的钱以游手好闲——卖命几年之后,张悦溪的人生志向从威震四方变成了:游手好闲过完一辈子。

    倒也不是她变懒了,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艰难的人生中最宝贵的是生命,是来这个世界上体验的机会。

    因此,从两年前开始,她就省吃俭用存星币,到现在已经存了八十万星币。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八十万星币只够低欲望生活四年。

    所以,原本张悦溪打算再咬牙干一段时间。毕竟,人们总是心存侥幸,认为卖命换钱不过就是拼命,又不一定真的是把命卖出去。即使听说谁谁谁在清理丧尸的过程中死去,也会在一秒心凉之后,自我安慰: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直到一个月前,张悦溪手拿一把小斧头,砍丧尸砍得精疲力尽时,听到头盔里传来的小道消息:隔壁第9分队的路明琦在执行活动中死了。

    路明琦和张悦溪一样,痛恨这样过于辛苦的劳作。她们不是不努力,她们比谁都努力,却仍旧过得很苦,有时候因此感觉很委屈。

    两人蹲在墙角吃烤地瓜的时候,张悦溪问过,是否有其它打算。

    路明琦说她想攒够一百万星币,然后回到老家的星球开个小店,每天睡到不累再起来。

    路明琦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因为他们真的太累了。每天天没亮就出门清理丧尸,一板斧一个丧尸,如同切西瓜一样简单。再加上有防护服,确实安全系数高。可是一整天切西瓜,也没有那么轻松的。再加上完不成任务就得晚上继续做。实在是累,回家都没有时间洗漱,第二天起床继续。

    路明琦离目标只需要10万星币了,她只需要再干两个月就可以回到老家的星球,开个小店,每天睡到不累再起来。

    结果,路明琦不是死在丧尸的牙齿下,也不是死在丧尸病毒感染里,是活生生累死了。

    睡到不累再起来,多美的梦。

    路明琦死在了梦开始之前的两个月。

    这成为了张悦溪裸辞的契机:用卖命的方式来置换遥遥无期的轻松生活,无异于饮鸩止渴。

    目前唯一确定的是,她不会再给任何一个堡垒卖命换星币,而是打算去环境落后一点的堡垒过低欲望的生活,同时用自学的看风水技能发展用户,以养活自己。

    她在304堡垒的房子,还有十天到期,接着要搬到哪个堡垒,她还没有确定。她请中间人帮忙物色,搭着星际航班来回,路费花了不少,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要么特别便宜的房子像鬼屋,家徒四壁,墙上贴满了凌乱的破布,窗户上挂着遮光的纸板,纸板和破布上有暗红色的印记,像是人的血掌印,拿来做鬼屋的素材也不为过,张悦溪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丧尸爆发之前的房子,房主被丧尸咬死了。

    要么好一点的房子特别贵,很难实现张悦溪预期的低欲望生活。她还没有任何客户,技能变现也需要一段时间,不能花太多星币在房子上。

    而这个介绍房子的中间人,给张悦溪看的房子总是比预算要贵几千星币……张悦溪不得不换了中间人。

    手腕上曲面屏亮了,是中间人发来的信息:“这套房在2902堡垒,价格和您的预期一样,要来看看吗?”

    张悦溪点开图,简单看了看房屋情况,干净整洁;又点开户型图,放大,仔细观察。

    没有指南针的标,看不出房间的真实格局和朝向。张悦溪和中间人约定两天之后的下午会面看房。

    傍晚,收拾好东西,张悦溪踏上了星际航班,从304堡垒到1907堡垒,需要一个小时。

    她睡不着,拉开窗帘,她看到空中大团纯粹的云染上了桃红色,看到了大片绿野……一滴雨水从玻璃上划过,两滴三滴……外面正在下雨。

    她打开曲面屏,上网搜索一下,看有没有人需要风水先生。需求市场大,到处都是急需风水先生的帖子。

    即使是丧尸满地跑的时代,风水先生也很必须啊。

    张悦溪在各个帖子下回复,给人发自我介绍。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喜欢风水相关的知识,这似乎是一种天生的兴趣,因此工作之余总是通过各种渠道学习,和路明琦打丧尸的时候,也会聊到这些。学习,验证,再学习,能力就会很稳固。

    不过回复她的人很少,少数几个用户都委婉表示,需要有多年经验的专业风水先生,比如说那种有师承的。

    张悦溪没有师承,看来靠技能吃饭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找到客源更不是件容易事。

    但是张悦溪不会被打倒的。所谓万事开头难,尤其她还从来没有自己招揽客户和生意的经验,一开始必然会经历多次失败。

    如果想要未来的人生靠自己活着,她就必须先熬过这些失败,想办法找到成功的路径。她身边成功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入土为安几十年的太爷爷。太爷爷没有师承,白手起家的。

    “亲爱的旅客——”广播声响起。

    窗外的雨点小了,张悦溪出航站楼的时候,看到了1907堡垒的院墙,低矮,还有一个巨大的缺口,用钢丝和尖利的竹子勉强堵住,尖利的竹子另一端串着几只丧尸,嗡嗡嗡地叫着。

    张悦溪打车回到家中,一路上看着1907堡垒的街道,破破烂烂的,一年更比一年暗淡。

    1907地理位置不太好,它只能生产农作物,但是没有干净的水源,因此总是拿大量的农作物去换取水。

    路上能看到聚集着的几座房屋,修建的极美。其中一间房屋门口站着两个男青年,他们头上有牌匾,写着两个字:“张家。”

    车弯弯绕绕,终于在一个小胡同停住,张悦溪拉着行李箱爬上六楼,敲门:“妈。”

    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身姿挺拔,额头的卷刘海遮住小半张脸,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笔,似乎过来登记什么的。

    “你是?”张悦溪僵住。

    张悦溪她妈妈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忙给两人介绍。张悦溪这才得知对方就是那个介绍来相亲的男生,名叫傅鸿熙。

    这次张家的祭祀,他负责到各家登记信息。

    两人握手,算是认识了。

    等傅鸿熙走后,老妈问张悦溪:“你觉得这男孩子怎样?”

    张悦溪正在照镜子,镜子里的她风尘仆仆,衣服是水洗的发白,总之非常非常的朴素。她面无表情道:“挺帅的,不过我没有结婚的想法。”

    她现在只想养活自己,养好自己。

    傅鸿熙比她高一个头,眼神明亮且坚定,这种人一看就是有志气,有行动力的人,成功指日可待。

    总之,他不太可能想通过相亲找对象,更可能是他父母急了要找儿媳妇。

    “又说这种鬼话!人男孩子下次约你出去,你好好表现。”

    张悦溪将箱子放到自己房里:“他刚才说有时间再约,那都是客气话。”

    老妈觉得她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一直唠叨到吃饭。

    张悦溪斟酌着开口:“妈,咱家太爷爷是做风水的嘛,他最开始怎么招揽生意的?”

    “这个我怎么知道?”

    “那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知道呀?”张悦溪大跌眼镜。

    “那你也不知道啊。”妈妈白了她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族里规矩明明白白,只许最有天赋的人接棒,其他人一律不许打着张家的名号在外给人算。你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个,就给我死心。”

    “是,不许打着张家的名号,那如果我想做,只要不用姓张的名号就好了。”张悦溪好久没有吃肉了,看准一块肉,伸手去夹。

    被老妈的筷子按住:“你别想些有的没的,族里根本就没有给你们这些小辈机会,你就走自己的路好了,你现在的工作难道比他们的差?在304堡工作,说出去都有面。”

    老妈特别骄傲和理直气壮。

    张悦溪挤出一个笑:“是是是,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二天一早,张家人都在张家祠堂聚集。祠堂就在昨晚上经过的“张家”院子后。

    几十口人乌泱泱排列在祠堂里里外外,张悦溪站在最外面一层,靠近马路。最前头的人是同辈的张文敏,他是最有天赋的、被选定的接班人。

    周围有不少人驻足围观,还有人专程来看热闹。

    张家祭祀有酒席,还有舞狮的表演。在这丧尸横行的时代,竟然还保持着舞狮这样的与生存无关的节日习惯,真是让人感慨。

    “最前头那个就是张先生?”

    “是啊,后脑勺都好秀气呀。”

    “他这么年纪轻轻的,能干好风水先生的事吗?”

    “怎么不能,人家有名的很。预约都排到半年后了。”

    张悦溪想起来,论坛里求风水先生的帖子里,提到张文敏的频率不低。

    先是张文敏进香,接着是其他人轮番上前敬香。这些都弄完,落座酒席。

    还差碗勺,张悦溪便去找张二伯拿。张二伯是张文敏的父亲,长得肥头大耳,正满面带笑地给其他人分发碗筷。张悦溪叫了他一声二伯,他没吱声,也没回头。

    张悦溪就等着其他人都走完了,转到二伯面前去,找他拿碗勺。谁知道二伯像是没有看到她,放了手中的东西,转身就走了。

    二伯走的时候,眼光在她身上冷冷地飘过去。

    张悦溪低头拿了碗勺,回到座位上,她妈妈伸手紧紧捏住她的手:“没事。”

    张悦溪没有说话。

    吃完饭,有二伯和张文敏的讲话。这个不重要,愿意留下来的都是捧场的。

    张悦溪拉着她妈回去了。她妈不愿意:“走了不是得罪人吗?”

    “他哪知道你在不在这里捧场?”张悦溪甩开她妈的手,“随便你,我有事,还要回去304堡垒。”

    老妈只好随着张悦溪回去,给她收拾行李。

    重新踏上星际航班,张悦溪的心更沉重了。她必须努力开启事业,养活自己,才不会给老妈造成负担。

    回到304堡垒的第二天,张悦溪去看了之前那个房,一整年的租金和押金合计 20万多,在2902堡垒这房价挺合适的,再加上是押一付三也还行。

    她拿出罗盘来,房子正朝南,那么厨房和厕所都不在有人的方位上,非常适合居住。

    张悦溪对房子很满意,再加上她在304堡垒的房子也马上要到期,恨不得立刻签约。

    但是,根据她的测算,自己这个月比较倒霉,做的大部分决策都可能有问题,导致后续需要反复处理,因此她有些犹豫。

    但无论如何,她的房子都必须马上换。因此,在2902堡垒居住一晚上后,她还是租下了这套房子。签约过程很顺利,房主也非常友善。水电费有多余的,房主再三表示不用给了。

    将这些年的家当打包好,告别304堡垒,运输到2902堡垒后,张悦溪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才终于摆脱了一点独属于社畜的疲惫感。

    休整好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开始整理家里东西,打扫清洁。

    看着家里整整齐齐,窗明几净,张悦溪终于有了生活属于自己的掌控感。这是她的家啊,是未来生活打开崭新篇章的家。

    坐在堂屋里,正在晒太阳,张悦溪看着自己掌心的罗盘:“以后就要自己养活自己啦。”

    “”哗……哗——”,罗盘好像有点不对劲……张悦溪皱眉,凑近罗盘仔细查看后,她要裂开。

    她确实挺倒霉的,猜中了结果,但是无法预期过程如何产生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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