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十息的沉寂之后。

    阮桃桃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只穿抹胸与胫衣在姬泊雪面前瞎晃悠,似乎比穿他的外衫更危险……

    阮桃桃顿时扭头。

    两眼放光地盯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

    他瞬间炸毛,直往姬泊雪身后躲。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阮桃桃一把揪住他命运的后颈,肆无忌惮地扒起了他的衣服。

    不过短短两息,黑衣人便失去了他的上衣,惶恐无助地捂着胸,放声大哭。

    “我又没杀人,又没放火,至于这么折磨我么?!”

    正低头穿衣的阮桃桃:???

    不是,这年头,你们这些个当反派的,心里承受能力都这么差的么?

    先是尤情尤大小姐被一句“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刺激得险些撅过去。

    现在,你不过是被扒了件衣服,就还委屈上了?长得跟个熊似的,也有脸扮黛玉?

    等等!

    突然想起什么的阮桃桃又慌上了。

    他哭得这么惨,姬泊雪该不会真以为她欺负他罢?她要不要也跟着哭一个?

    阮桃桃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

    她装柔弱没经验,发疯似乎还行,要不,再给他们疯一个?

    阮桃桃兀自纠结着该不该这么做。

    尚未来得及酝酿好情绪,下一刻,姬泊雪的声音已然传来。

    “窥视女弟子沐浴,当剜双目,你自行去刑法堂领罚,或可从轻发落。”

    声音不大,却凛冽似寒霜,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黑衣人闻之,抖如筛糠,腿一软,径直跌坐在地,竟是连哭都忘了。

    至此,阮桃桃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连带紧抿着的唇都止不住向上翘。

    挺好的,不是睁眼瞎,还挺能辨是非。

    如此一来,她就不用专门去和姬泊雪解释。不用专门去解释,自也就减少了她与姬泊雪交谈接触的机会。不交谈不接触,他们压根就不可能会看对眼!

    很好,今天的小命又成功苟住了!

    可很快阮桃桃便笑不出了。

    因为姬泊雪终于注意到了那件静静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外衫。

    直至此刻,阮桃桃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然而,后悔已然来不及。

    她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抢在姬泊雪发话前将外衫捡起。

    工工整整折叠好,双手高举,托于头顶,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师尊乃泠泠天上月,徒儿是地上淤泥,穿您的衣裳,恐是会污了您,徒儿不敢造次。”

    姬泊雪:“……”

    嘴上说着不敢造次,做出来的事却比谁都放肆。

    他看了眼本不染纤尘、被扔在地上后明显沾了好几块污渍的外衫。

    又看了眼正在努力扮演狗腿子的阮桃桃,依旧保持沉默。

    明明从头至尾都未流露出半点情绪,阮桃桃却从姬泊雪那张玉雕般波澜无惊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丝嫌弃。

    是了,嫌弃。

    他甚至都不愿伸手去接那件已然被弄脏的外杉。

    阮桃桃莫名有些心虚,连忙收回手。

    清了清喉咙,开始转移话题。

    忿忿不平地指着早已魂飞太空的黑衣人,脆声道:“师尊,他可不仅仅是偷看我沐浴!还用留影石录了下来,意图坏我名声!”

    至此,姬泊雪神色方才有了些许波动,转眸望向努力缩成一团,可怜弱小但壮硕的黑衣人。

    见姬泊雪注意力已被成功转移,阮桃桃边暗中观察他的反应,边阐述事实。

    “首先,我与此人无冤无仇。”

    “其次,玉华峰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来的菜市场。”

    “既如此……”

    “他涉险跑来玉华峰,偷拍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女弟子洗澡是为何故?”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然很清晰。”

    “他分明就是受人指使,特意来玉华峰偷拍弟子沐浴!”

    说到此处,阮桃桃稍做停顿,补充道:“至于那幕后之人是谁,弟子不敢妄言,还请师尊定夺,还弟子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原本神志不清的黑衣人猛然惊醒,狠狠打了个哆嗦。

    偷窥女弟子沐浴,顶多也就是失去一双眼睛,他们这些个修士每进阶一次,便可重塑一次肉身。

    照他如今这情况来看,纵是失去了双眼,撑死也就瞎个十年八载,便可复明。但他若招出了幕后之人,那可当真是生不如死!

    毕竟那幕后之人非善辈,有得是办法整治他。素尘仙君则不然,虽威名在外,却不会太过为难他们这些个小喽啰。

    黑衣人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权衡之下,还是觉得被剜双目更具性价比。

    理清思绪的黑衣人当即决定,要毁去那枚被藏于袖中的留影石。

    阮桃桃见他右手突然伸入左袖,便知不妙,连忙喝道。

    “不好!他要销毁证物!”

    几乎就在阮桃桃尾音落下的那霎,黑衣突然浑身一僵。

    紧接着,他腕骨、指骨等十余处同时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就这么短短一瞬之间,那几处的骨骼均已寸寸断裂。

    黑衣人已然疼得背脊冒汗面容扭曲,连藏于袖中的留影石都握不住,一路“咕噜咕噜”滚向阮桃桃。

    从未见过这阵势的阮桃桃压根不敢去捡,小心翼翼观察着姬泊雪。

    姬泊雪正迎风立于十米开外,撑着那柄雪白的伞,神色很淡。

    自桃林深处刮来的风不时扬起他鬓角的发,与素白的衣袍,恍若一副隽永悠长的泼墨画。

    阮桃桃甚至都不知他是何时出的手,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谪仙般的大美人儿出手竟如此狠辣。

    当真是菩萨面庞,雷霆手段。

    阮桃桃无端想到了原文中那句。

    “他慈悲而冷漠,温柔而强大,如皓月般普照世间,可偏偏不属于任何人。”

    她暂时没看见姬泊雪的慈悲与温柔,倒是亲眼目睹了他的冷漠与强大。

    再一想到原著中,他宁可自毁,都不愿跨过那条界限,去与原主搞师徒恋。

    愈发坚定了阮桃桃要远离他的心。

    总之,绝不能跟姬泊雪这厮看对眼!

    和这种心中只有大爱,完全莫得感情的事业批谈感情,分明就是在找虐!

    心中警铃已然敲响的阮桃桃只想找机会开溜。前一秒还在地上打滚的留影石却“刷”地一声落入她掌心。

    姬泊雪那寒冰碾玉般的嗓音亦随之响起:“你方才所说的证物可是它?”

    阮桃桃足下一顿,攥紧留影石,点头似小鸡啄米:“嗯嗯嗯,是的,是的。”

    她表面恭敬,心中已然有些不耐烦,一心只想跑路,不愿与姬泊雪多接触。

    奈何天不遂人愿,右后方花枝突然簌簌颤动,洒落一地绯红。

    原是何长老率白敛匆匆赶了过来。

    阮桃桃见之,心中愈发烦躁。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原先她还在白敛与尤情之间犹豫不决,不知是谁指使这黑衣人来偷拍。

    现下真相已然很清晰,分明就是白敛这小子干的好事,说不定他就一直在桃林外蹲着,发现情况不对劲才去搬的救兵。

    念及此,阮桃桃狠狠瞪了白敛一眼。

    然,这小子竟像个没事人似的。

    先是恭恭敬敬朝姬泊雪行了个礼,再又虚情假意与她打着招呼,表面功夫做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阮桃桃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小子头打歪,无奈还得维持表面上的礼貌。

    只能耐着性子与他们师徒二人虚与委蛇。

    至于,他们师徒二人为何会在此刻出现?阮桃桃又不傻,自是知晓这俩儿狗比玩意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不其然,随着他们师徒二人的出现,本还抖如鹌鹑的黑衣人瞬间膨胀了。

    卯着劲儿将战火往自己身上引,歪在地上,抽风似的嚷嚷:“师妹生得这般貌美,又为仙君关门弟子,自是有不少男弟子觊觎。”

    “我们这些个外门弟子既无门派补贴,就没有不缺灵石的时候。”

    “又凑巧撞见师妹在此沐浴,一来二去便起了歹心,师妹莫怪哈,师兄我着实是手头紧。”

    他的话阮桃桃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原本打算做个隐形人,默默退出众人视线的她愤而怒怼之:“骗鬼去吧你!”

    “留影石价钱不菲,你若真缺灵石,又怎用得起这般精贵的玩意儿?”

    正如阮桃桃所说,留影石这玩意儿,在修仙界还当真不算常见。

    相当于一台可摄影可录像的全画幅单反,用途不广,功能单一,又非生活必需品,偏生价钱还高昂,也只有那些个不差灵石的主会买这玩意儿。

    有何长老与魔宗少主来替自己撑腰,黑衣人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着慌。

    “我的确缺灵石,也确实用不起这么精贵的东西,所以……它是我捡回来的。”

    “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打算拿它去鬼市售卖,哪成想竟撞见了师妹你在沐浴。

    “卖留影石与偷拍师妹沐浴,二者之间又无冲突,我先录一段师妹沐浴的影像,既能一饱眼福,又能再多挣一笔,岂不美哉?”

    明知他在扯谎,阮桃桃却无法反驳。

    没有人能证明留影石不是他捡来的,他若铁了心要抗下所有罪名,再与他纠缠下去也无任意意义。

    白敛见阮桃桃吃瘪,乐得简直想要高歌一曲,犹自琢磨着该如何煽个风点个火,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姬泊雪给截了胡。

    他撑着伞徐徐行来,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你们二人来我玉华峰,所为何事?”

    白敛唇角高翘,正要启唇,又被姬泊雪给截了话头,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何长老一眼,淡声道。

    “莫不是特意来此,与阿萄致歉?”

    此言一出,白敛笑容瞬间凝固,就连何长老都愣了好一愣。

    登门致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何长老急匆匆赶来玉华峰,分明就是为了给自家大外甥白敛擦屁股。

    姬泊雪又怎会不知他们二人在打什么算盘?他时间不多,还需回离霜苑处理公务,没空和他们折腾,直奔主题。

    “不是也无妨,择日不如撞日,你们现在便可与阿萄道歉。”

    这话听得阮桃桃满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她总觉得姬泊雪口中的道歉,与自己理解的有所出入。

    何长老与白敛则是满脸憋屈。

    两个时辰前,何长老为告阮桃桃的状,曾哭哭啼啼与姬泊雪说。

    ‘劣徒白敛从前的确做得不对,不该凭一己私心去毁阮萄那丫头的名声,我这当师父的先替他向您赔个不是。’

    ‘届时,我自当领他去与阮萄那丫头登门道歉。可今日之事,您非得帮帮我。’

    任谁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场面话。

    何长老才不信,日理万机的素尘仙君竟有这等闲工夫,真盯着自己给一个炼气期小娃娃道歉。

    可现在姬泊雪却猝不及防提起这茬,偏生他还无从辩驳。

    憋屈,实在是憋屈!

    何长老简直气得浑身都在抖。

    让他堂堂元婴长老给一个炼气期小娃娃道歉,分明就是要他的命!

    若传出去,他这老脸又该往何处搁?

    何长老尚在纠结此事,姬泊雪已然撑伞逼近,与其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他身形修长,比何长老高了足有大半个头,随着他的到来,何长老只觉自己头顶的阳光随之一暗。

    自密林深处吹来的风,搅得乱红漫山纷飞,于刹那间模糊了众人的视野。

    何长老看不见姬泊雪被素白伞面所遮挡的眼,心却如这满山桃枝般,被风拨得七零八乱。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从前那些事是我徒儿做得不对,‘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这当师父的,理应向你赔个不是。”

    阮桃桃这才反应过来,何长老道的“歉”的确与自己想象中有所出入。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姬泊雪,姬泊雪手肘微抬,遮挡住他双眼的伞面亦随之上升,露出一双无悲无喜的浅灰色眸子,静静凝视她。

    “莫怕,你只需告诉何长老,你是否愿意原谅他的无心之举。”

    嗓音虽冷淡,却带着几分不意被察觉的温柔,足矣安抚人心。

    阮桃桃终于放松紧绷着的身体,扭头望向何长老,斟字酌句道。

    “我虽不知从前那些事具体是指什么,可何长老既说是从前之事,我便也没必要死揪着不放。”

    “只是……”说到此处,她话锋陡然一转,定定望向白敛,“今日之事,何长老须得给我个交代,这黑衣人是否是您弟子白敛所安排?”

    何长老自然知晓自家大外甥都干了些啥缺德事,他也觉得偷拍一个小姑娘泡澡着实令人不齿,可又能怎么办?

    白敛是他唯一的外甥,纵有再多不是,他也只能护着。

    他一下被逼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未免也忒不知羞!空口白牙污蔑我侄儿与你有染也就罢了,现在还整这出?莫不是以为有素尘仙君替你撑腰,便可胡作非为!”

    这话可把阮桃桃给气笑了。

    她撸起袖子,正准备大干一场,下一刻,便被姬泊雪护在了身后。

    他来得分外突然,阮桃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觉自己身前好似平地砌起了一堵高墙,而后,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视线被遮挡地严严实实,目之所及处,只剩他宽阔的背脊。

    姬泊雪冰冷的嗓音已亦在此刻响起:“何长老莫不是忘了她的身份?”

    语速虽缓,落入耳中却无端令人胆战心惊。

    阮桃桃很想知道何长老此刻是何表情,只可惜,十六岁的她头顶堪堪与姬泊雪肩齐平,这般被他护在身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偏生她又不敢在姬泊雪面前造次,只能乖乖站着,用耳朵去听。

    很快,又闻姬泊雪道:“她既为我玉华峰弟子,纵有再多不是,也该由本座来管教,无需外人越俎代庖。”

    还是那波澜不惊的语调。

    乍一听,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情绪起伏,平静到像是在与何长老闲聊今日的天气。

    与他隔着空气相望的何长老却被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要说出口的话在喉间滚了好几滚,终还是被咽回了肚子里。

    何长老在门中辈分颇高,可谓是看着姬泊雪长大的。

    他这人心肠倒也称不上是坏,却也分外招人嫌。

    早些年的时候,没少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给姬泊雪添堵。

    直至近些年,姬泊雪渐渐有了正道魁首的风范,他方才生出些许敬畏之心。

    方才被阮桃桃气到跳脚,一时火急攻心,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以至于,何长老都快忘了玉华峰的传统美德。

    ——护犊子。

    打姬泊雪师祖那代起便如此,到了他师尊云见殊这代,更是登峰造极。

    既如此,打小就耳濡目染的姬泊雪自也不逞多让。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理亏又失言的何长老又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呼吸。

    忙不迭与姬泊雪赔礼道歉,还不忘按着白敛的头,与阮桃桃说了好一通话,方才拽着自家大外甥悻悻离去。

    当年云见殊力排众议,要收姬泊雪为关门弟子,何长老便是反对声最大的几人之一,与之所导致的结果是

    ——他时不时被云见殊用各种理由堵着,挨了整整十年揍,可谓苦不堪言。

    哪怕何长老始终耿耿于怀,觉得扶危剑传给姬泊雪着实有些不妥,却也实在被云见殊给揍怕了,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别看姬泊雪现如今装得人模狗样的,他年少时,可是云见殊那恶婆娘都压制不住的叛逆,打架斗殴样样精通,整个仙羽门被他搅得翻来又覆去,也就这些年才有所收敛。

    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长老深以为然,生怕把姬泊雪惹急了,又要生出事端来。

    何长老行如一阵风,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至于那黑衣外门弟子,自是让他顺带提溜着,送去刑法堂领罚。

    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阮桃桃心中仍有些许不岔。

    偷拍的锅全让那黑衣外门弟子给背了,幕后黑手白敛是一点实质性的惩罚都没有,怎能教她不气?

    阮桃桃神色变化全被姬泊雪看在眼里,却未开口揭破。

    察觉到姬泊雪目光的阮桃桃顿觉心中一紧,秒怂:“弟子错了。”

    此刻,他们之间隔着不到半臂宽的距离,稍一低头,便可触及。

    姬泊雪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撑伞立于一树繁花下,懒懒垂眼:“错在哪儿?”

    “错在……”阮桃桃只是习惯性认怂苟命,心底里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思索好半晌才道:“错在不该招惹白敛?”

    这话说得阮桃桃自己都没底,惴惴不安地仰头望着姬泊雪:“弟子不懂,还望师尊指教。”

    姬泊雪微微抬眼,耐着性子与她说:“你犯了两条致命性的错。”

    “其一,你错在不该留下话柄,让何长老以此为由,来找为师告状。”

    “修仙界虽与凡界不同,却有很多东西都相通。你用怀孕为借口,拿自己的名声来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其愚蠢。”

    “其二,懂得为自己争取公道,固然是好,可你需明白见好就收这个道理。”

    “凡事都该留有余地,把人往绝路里逼,从不是明智之举。”

    “何长老既给你台阶下,你又何需在这种时候去揭他的短?”

    “再者,何长老既为长辈,纵有再多不是,也不宜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他若让你受委屈,你大可在私底下与为师说,为师自当替你讨回公道。”

    “你以晚辈的身份去顶撞忤逆他,是白的也当会被说成黑的,反沾一身腥。”

    阮桃桃心中百味陈杂。

    她分得清好赖,也知姬泊雪是真心实意在关心自己。

    原文中他本就是个称职的好师父。

    倘若不是因为原文的存在,她当然愿意和姬泊雪好好相处。

    奈何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阮桃桃诚恳认错,同时还不忘与姬泊雪唱反调,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叛逆。

    她梗着脖子,满脸桀骜:“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既为老不尊,徒儿纵是沾染一身腥,也要与他对抗到底!”

    “那外门弟子分明就是受白敛指使,他这般袒护一个仙门败类,何其无耻!”

    “他既无德无耻,我又何须尊他敬他?我丫的就该弄死他那傻叉外甥,免得再去祸害别的姑娘!”

    阮桃桃一脸正气凌然,拍着大腿慷慨陈词,说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姬泊雪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树梢上的桃花呼呼被风卷落一半。

    他方才意味不明地道了句。

    “但你没证据,没证据便无法给他致命一击,所说所行皆枉费。”

    那声音很轻,似一片不经意擦过耳廓的柔嫩桃瓣,而他又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阮桃桃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直至姬泊雪又道了句。

    “无规矩不成方圆,纵是素尘仙君断案,也需证据,不可徇私。”

    阮桃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真是姬泊雪在和自己说话。

    可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被她的凛然正气所感染了?

    阮桃桃觉得自己这想法很是荒诞。

    但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就没办法收拾白敛那厮?徒儿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姬泊雪唇角微翘,似冰雪初融。

    “办法自是有。”

    阮桃桃:!!!

    她就随口瞎说,想不到还真有后续。

    然而,下一刻,她却见自家那不染纤尘的师尊薄唇轻启,轻描淡写道。

    “寻个月黑风高之夜,麻袋套头,揍他。”

    阮桃桃:???

    你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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