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桃桃见姬泊雪半晌都没接话,小心翼翼道:“不可以吗?”

    姬泊雪淡淡瞥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

    阮桃桃瞬间收回星星眼:“好叭,我觉得是有些不妥。”

    话是这么讲,阮桃桃仍不死心。

    “可不妥,就当真不能这么做吗?退一万步来讲,我就喊你一声妈,你非但没损失,不还占了我便宜嘛?”

    姬泊雪:“……”

    他都不知这姑娘脑子是怎么长得。

    阮桃桃见大哥半天没吭声,以为这事还有戏,暗搓搓在心中酝酿着,该如何将他拿下。

    阮桃桃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老板娘已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正提溜着老王耳朵往铺子里拖。

    这架势,围观群众们一看便知老王有难了,纷纷扯长了脖子去围观。

    万众瞩目之下,老王那叫一个心如死灰。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途径阮桃桃那桌时,他十分眼尖地瞧见了姬泊雪煮得那碗馄饨,顿时一蹦三尺高,借力挣脱自家娘子的桎梏,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端起那碗一看就不是自己煮的馄饨,嘴里念叨着。

    “哎呀,罪过,罪过,竟忘了今日还来了生客,两位客官稍等,老王我立马去给你们重新煮两碗!”

    老板娘还能不了解自家老王?

    这分明就是在找机会开脱!她正要撸着袖子将老王拽回,眼前霎时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灵石。

    这完美的形状,这如玉一般润的光泽,直叫老板娘两眼放光。

    她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激动,扭头去看姬泊雪,连声调都压低了好几个度。

    “不知客官你这是……?”

    姬泊雪弯起唇角,朝她笑笑:

    “方才舍妹实在是饿急了,我这才自作主张去灶上煮了碗馄饨,老板娘莫怪。”

    说到此处,姬泊雪侧目瞥向正竖着耳朵偷听这边动静的老王,又接着道。

    “奈何在下手艺不精,煮得馄饨着实无法下咽,还请王老板快些将馄饨煮好,我家妹子实在饿得不行了。”

    老王顿时热泪盈眶,满脸感激地看着这位男菩萨,不待自家娘子接话,便已迫不及待地应下:“好嘞~客观稍等,老王我立马就把您的馄饨给端上来。”

    一块灵石于修士而言算不得什么,却够老王一家三口数月的开销,老板娘自也懒得追究此事,美滋滋拿着灵石充入自个小金库。

    眼看这场闹剧终于结束,阮桃桃简直叹为观止,都忘了还要哄骗大哥当自己临时妈,颇有些感慨地道:“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这么热闹的么?”

    姬泊雪笑笑:“岂止是他们一家三口?一家三代都是这么鸡飞狗跳。”

    这馄饨铺看似简陋,却是个已然传承数代的老字号,打老王爷爷那代起便已扎根在这条街。

    这王氏馄饨可谓是一绝,非但卖得便宜,还时常给吃不起饭的街里邻居送温暖,故而,这间看似破破烂烂的馄饨铺永远人满为患。

    姬泊雪第一次来这间馄饨铺是在百年前,那时摊主老王尚未出世,就连他爹都还只是个青涩少年郎,一家三口的日常可谓是鸡飞狗跳,每次来吃馄饨都能看见不同的狗血在上演。

    那时候他们玉华峰师兄姐修炼之余最爱来这间铺子,边吃馄饨边看老王他爹挨揍,顿觉枯燥的修炼生涯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们就这般一遍遍看着老王他爹挨揍,然后不断惹事挨揍的少年人渐渐长成了有娃可揍的中年人,中年人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尿布,孩子也一天天长大,长出了一副扛得住他揍的健壮身子骨。

    彼时的师兄姐们还在打趣,尚是个少年郎的老王会在多少岁挨上他亲爹的第一顿揍,可还未等到老王也挨他爹的揍,玉华峰的师兄姐们便都已经不在了。

    他们本为仙羽门黄金一代,随着他们的陨落,传承了近万年的仙羽门也险些覆灭,于一夜之间沦为三流门派。

    以仙羽门为首的正统修仙门派自此一蹶不振,魔宗、合欢宗、阴尸宗那些从前上不了台面的歪门邪道则趁机上位,开始自诩正统。

    比起要劳其心智苦其筋骨方才有所收获的正统仙门,这些个歪门邪道深谙人性的弱点,不断挤压已然式微的正统门派生存空间,让本就没落的正统门派愈发衰败。

    修仙界曾有一段堪称黑暗的历史,甚至在某一年整个仙门的仙门弟子新增数万人,却无一人愿习得正统仙术扶危济困,让本就岌岌可危的正统仙门险些断了传承,是姬泊雪的横空出世强行扭转了这个局面,否则这世间怕是已然魍魉横行。

    阮桃桃很喜欢大哥这般一本正经地与自己说话,是一种与他那张淳朴面孔截然不同的感觉,不急不缓,看似轻描淡写却又字字珠玑,自带一股子令人心安的沉稳气度。

    起先阮桃桃听得十分上头,觉得玉华峰的师叔祖与老王家这三代都有趣极了,听到后头仙羽门乃至整个正统仙门的衰败时,她亦不禁开始跟着难过。

    仙羽门的历史不过是原著中寥寥数笔带过的背景设定,阮桃桃却记得分外清楚,只因这便是横在姬泊雪与原女主之间最大的鸿沟。

    姬泊雪肩上背负着复兴仙门正道的重担,纵是对原女主有情,也需得强行压下去。

    看小说时,阮桃桃只觉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设定刺激带劲,可当她真正入了局,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时,又开始唾弃那个龌龊的自己。

    月亮本就该高悬与苍穹,用他的光亮照耀每一个溺于黑暗之中的人,而非自私地将他拽下神坛拢在怀里,任他凋零。

    感叹完之后,阮桃桃顿觉不对劲,一脸警觉地盯着大哥。

    “不是……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大哥笑而不语,侧身接过老王刚煮好端来的馄饨,放在阮桃桃身前,一脸高深莫测。

    “实不相瞒,我瞧你骨骼清奇,是个练剑的好苗子,遂决定向素尘仙君举荐你,让你继承扶危剑。”

    啪嗒——

    阮桃桃吓得手里的勺都掉了:“大哥,你认真的……?”

    她大哥姬泊雪笑得愈发高深莫测:“比真金还真。”

    于是,次日清晨,阮桃桃刚上完早课便被大师兄郝仁抓去练剑了。

    说起这位大师兄郝仁,阮桃桃也与他有着短暂的接触。

    那日阮桃桃被少爷追杀,便是大师兄郝仁跑去与姬泊雪报的信。

    郝仁人如其名,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且还是姬泊雪近四百名弟子中唯一修剑的,虽说他修得不是扶危剑,可好歹也是剑,故而被暂时抽不开身的姬泊雪派来教阮桃桃基础剑术。

    而阮桃桃却震惊于,她与大师兄竟是玉华峰上唯二修剑的弟子。

    震惊之余,脱口而出:“那其他师兄姐们都是干什么的?”

    阮桃桃话一出口便慌了,还以为自己要露馅。

    好在姬泊雪弟子实在是太多,由于大家兴趣爱好也都不尽相同,平日里又无多少交集,就连郝仁这个大师兄都没能弄清每个师弟师妹具体都在修啥,特意统计了一番,方才心中有数。

    故而他并未怀疑这个本就孤僻的小师妹已然被换了芯子,缓声道。

    “师尊向来包容,从不约束座下弟子,故而你那些师兄师姐是修什么的都有。”

    “譬如说你二师姐修医,已然是整个兖州最顶尖的医修。”

    “你三师兄则寄情于山水,绘得一手好丹青,以画入道。”

    “你四师兄痴迷音律,以琴入道;五师姐擅舞,以舞入道;六师兄喜食猪肉,修剑修到一半改行做屠夫去了,如今咱们仙羽门所食的猪肉皆为他所屠,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声望。”

    “而你七师姐本是个普普通通的丹修,后来发现自己在算账上有天赋,于是改行去放高利贷了。”

    “师尊自是容不得她去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罚她守了近三十年的灵矿,数灵石数得眼睛都快花了,年初才给放回来。”

    “现如今,她是看到灵石都直犯恶心,小师妹你可万万莫要学她,师尊平日里虽宠着咱们,可若是犯了原则上的错误,他亦丝毫不会手软。”

    “还有你八师兄,他啊是个食修,做菜好吃归好吃,却要命!”

    “好在有二师姐妙手回春,那些吃了他菜的人打鬼门关转了一圈,又都生生被拽了回来,说来你二师姐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还真得多亏他,现如今他也正在考虑是否该转行去做毒修。”

    ……

    前面几个还算正常,后面的是越说越离谱。

    巴拉巴拉说完一堆,大师兄郝仁最后做出总结:“所以,小师妹你且放宽心,除了你二师姐和三师兄,大家都很没用。”

    阮桃桃:“……”

    虽说她练剑是在大哥半逼迫半诱惑的情况下就范的,可既选择了它,又岂能半途而废?更别说用剑本就是威力最强成本最低的苟命法宝,有道是一剑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怕。

    于是阮桃桃义正言辞地拒绝:“既已选择了这条路,便无回头的道理。”

    想不到小师妹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觉悟,大师兄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并郑重其事地交给她一个剑匣。

    剑匣中躺着的是把无名剑,剑长三尺,浑身漆黑。

    可别看它生得这般平平无奇,每一位扶危剑传人正式成为扶危剑剑主前,使的可都是这玩意儿,某种程度来讲,它亦算得上是扶危剑的一部分。

    然而,它的脾气却与扶危剑截然相反。

    这不,阮桃桃才打开剑匣,小黑剑便按捺不住地围着自个的新主人绕了一圈,边打量边发出尖锐的剑鸣。

    明明它就一块铁疙瘩,既没长眼睛也没长鼻子更没长嘴巴,可阮桃桃就愣是从它一块铁疙瘩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嫌弃。

    好似在说:就你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片子竟也妄想当我主人?

    被剑鄙视还是头一回,阮桃桃可不打算惯着它,毫不客气地开口反击。

    “师兄,我不想要它,它又丑又黑嘴还碎,一直嗡嗡嗡吵个不停,用这种剑,出门定然是会被人笑话的。”

    小黑剑嚣张跋扈一辈子,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它头上动土。

    十分暴躁地发出尖锐的爆鸣,一个爆冲,就想要冲上去捅死阮桃桃。

    好在大师兄反应够快,立马拽住阮桃桃避开这一击,于是那小心眼子的小黑剑便将大师兄给一并记恨上了。

    大师兄也不过是堪堪金丹初期修为,又怎敌这身经百战的小黑剑?

    才打一个照面,便被这小黑剑撵狗似的撵着一路狂窜。

    师尊又恰好不在,放眼整个仙羽门怕是也只有太上长老能镇得住这柄剑。

    理清思绪的大师兄毫不犹豫地劝说阮桃桃与那剑祖宗道歉。

    并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它就是这么个性子。

    要么,凭实力将它踩在脚底,要么,被它踩在脚底。而这,也恰恰是扶危剑传人所要面对的第一个挑战。

    道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阮桃桃轻声嗤道:“说白了,这小破剑就是欺软怕硬呗。”

    说起“硬”,阮桃桃这辈子就还没碰到过一个能硬过她的。

    思及此,阮桃桃一个急刹车,缓缓转身,朝那小黑剑诡异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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