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飞翔
要实现一个心愿，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吗？
纪寒月的死证明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根本，想要实现更大的心愿，就必须付出与之相等的代价。
而这个道理，陆镜似乎并没有听明白。
女人歇了一会儿，抽完了这根烟，把烟头丢在虚空中让它消失后才开口说：“叶梦想要让路凌活下去，要实现她的心愿，纪寒月就必须死，只有纪寒月死了，路凌才能躲过三十三岁的灾难，好好地活下去。”
“……”
面对这个答案，陆镜沉默了……
女人懒散地说：“所以你放心，路凌会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的，因为这是叶梦的心愿。”
陆镜有些冷漠地说：“我不在意他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我只希望叶梦会好好的。”
女人一声轻笑，道：“轮得到你这个马上要死的人担心她？开玩笑呢，她可是叶梦。”
“……叶梦，怎么了吗？”陆镜问。
女人看了眼陆镜，有些感叹地说：“你们人类的灵魂和命运，常常是不匹配的。叶梦就是如此，她明明拥有可以平安活到一百岁的珍贵命格，可她却一心只想快些求死，明明也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她就是单纯不想在这个世界呆着。”
“她……那个真正的叶梦，是自杀的？”
“是啊，也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她不想活下去，但命格若是不能顺着既定的轨迹前进，这个世界就会多一分错乱，就会多一份灾厄，我们的工作就是保证命格稳定地顺着既定的路发展，所以……我们只能找其他灵魂去填补她的生命。”
“所以你们找到了寒月……？”
女人一笑：“纪寒月只需要转生到普通人身上就可以了，是你的诚心，让我下了决心把叶梦的生命送给纪寒月。叶梦这一生无病无灾，心想事成，你看纪寒月遇难这件事就知道了，只要她的心愿足够强烈，所有的愿望都会顺着她的心意达成，这就是她的力量，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变成了叶梦，那就等着一辈子都过好日子吧。”
虽然叶梦能好好活下去这件事能让他安心，但一想到纪寒月是为了让路凌活下去才死的，他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一样疼。
女人又不知道从何处端来了一杯茶，一边饮着，一边提醒他说：“我好像看到了叶梦和路凌在找你。”
“……”陆镜没有说话。
“他们找得到你吗？”
陆镜摇了摇头：“这座大楼，工作日的五点半一定会准时清场关门。”
“可你不想再见叶梦一面吗？”
“足够了，这一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说到这里，陆镜看向了一旁的那个女人，对她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也想象不到，我能拥有这么幸福的一年。”
“实现你们的心愿也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之一，要挂钩KPI的嘛，你也算是我的业绩。”女人说着，冲陆镜笑了笑，又饮了一口茶。
陆镜汗颜，他仍还没有习惯，原来连神仙那边也同人间的职场一样。
女人喝着茶，静静陪着陆镜，她还挺喜欢这个奇怪的灵魂，他矛盾又真诚，可以为了爱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又总是怕自己给不了爱的人幸福，总想着要逃离。他们神看事情总是太通透了，她更羡慕人类，糊涂地活着，做着不划算的买卖，总是傻得可爱。
一旁的陆镜，仍抬头望着那片黑漆漆的天空，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时间了，最后的这一点点时光，他想就这样望着天空就好。
他感受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感受着作为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喜悦，感受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感受一切这个世界上那些由奇迹组成的平凡。
原来生命，就是奇迹。
“活着真好啊……”他低声叹道。
十一点四十五分了，宿舍早已经关门，路凌和叶梦仍在寻找着陆镜，他们几乎找遍了整座学校，连校外的地方都看了，却仍是毫无头绪。
叶梦往前跑去，视线被不远处的那栋大楼吸引了注意力，她拿起手机，打通了路凌的电话：“喂，路凌。”
“找到了吗？”
“没有……”她抬头看着大楼问，“校长办公室的那栋楼你知道吗？”
“校务大楼吗？”
“嗯，那边你找了吗？”
“我去看了一下，门都锁死了，没能进去。”
“好，那我去看看。”
“等……”
没等路凌阻止，叶梦拔腿就往大楼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陆镜一定在那栋大楼里。
她奋力奔跑着，这一年来，这具身体已经被她锻炼得更是健康有力，这一次她奔跑起来已经不那么吃力了，她迈开步子，加速朝着大楼奔去。
当她跑到大楼下时，看着紧锁的大门，叶梦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有一处侧门是开着的，就在她转了大楼一圈后，果然找到了一处开着的小门，她忙走了进去。
大楼里已经关灯了，她差点迷了路，一片漆黑中，有幽闭恐惧症的她止不住浑身颤抖着，怕得眼泪横流，握紧拳头努力战胜心中的恐惧，穿过了几道黑漆漆的走廊，顺着绿色的出口引导灯艰难地往前，最终摸索着找到了电梯的所在。
电梯处有光了，她好了一些，可她仍紧张地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不知为何，今天的电梯让她觉得很是缓慢。
“陆镜……”
十一点五十八分，终于，这一天的最后两分钟到了。
女人看了眼手头的表，抬头对他说：“差不多了。”
陆镜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那椅子搬回了顶楼的一角，又走到了大楼的边缘，将手机放在了一处显眼的地方，最后回到了女人面前，艰难地开口问她：“等等……我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吗？”
女人看着他眼中不可避免的恐惧，轻声一笑说：“不用你跳。”
“嗯？”
女人仍是笑着，对他说：“你不需要自己去死，十二点一过，你的身体会自己走向大楼边缘跳下去，你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陆镜有些吃惊……
女人接着说：“那些悖论、提前消失之类的事，都是按照规章要求骗你的。因为你们人类总是不懂得珍惜，总要时时刻刻让你们知道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天，让你们对一件事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你们才会暂时懂得珍惜两个字怎么写——所以我们的办事规程里写得很清楚，我们必须这么做。”
听到这个消息，陆镜一边感叹自己是这么无用，一边如释重负，又一次感激地对她说：“谢谢你……”
“要谢还是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对纪寒月的心意，她不可能活下来，你也不可能获得再活一次的机会。”
“那……我只要等着十二点到就可以了？”
“嗯啊。”
“还需要找你审批签字吗？”
女人摆摆手说：“等等你直接去办投胎，不会再过我这里了。”
陆镜一笑：“所以，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女人愣了下，点了点头，她还没见过哪个要死的人会察觉他们与她这最后一面的缘分。
他仍是淡淡笑着，衷心对她说：“好吧，那永别了，希望你的工作能顺顺利利，少出一些bug。”
女人被他逗笑了，而后看了眼手表说：“最后十秒。”
陆镜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最后感受着那些名叫风的，自然所赐予的温柔。
“时间到。”
“嘭！”
随着十二点钟的到来，顶楼大门被推开了，女人惊讶地看着从门里跑出来的叶梦，然而此时陆镜已经走到大楼边缘了。
“陆镜！你不许去！”叶梦大喊道。
只不过，此时的陆镜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就在陆镜坠楼的那一瞬间，那个拥有着百岁寿命好命格的女孩叶梦毫不犹豫地往前飞奔，踏出了大楼的边缘，伸出手来抓住了正在下坠的陆镜的手……
那个被叫做神的女人惊呆了……
叶梦从未能感受过这么强烈的风，原来这就是下坠，她想起来了，记忆深处，那个真正的叶梦，也曾经吹过如此强烈的风。
她想要把陆镜往上拉去，让他在自己的身上，这样陆镜还有一定的几率活下来，可那只是她的想法，只是电影里一些处理的艺术手法，在现实里，她与陆镜下落的速度相当，他们只能是一同下坠到地面，以惨不忍睹的模样结束他们的生命。
就在地面越来越近的那一刻，她的脑中在瞬间闪过了许多的想法，紧张，害怕，甚至是兴奋，但唯独没有的是后悔。
她绝不会后悔，如果陆镜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那她一定会跟着他去，这条捡来的生命再怎么珍贵，她也只期待能活在拥有陆镜的那个世界。
今晚，当路凌用带着爱意的眼神看向她时，她的心中毫无波澜，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是叶梦，她心中所爱的人是陆镜，是那个已经与她度过了十数年时光的丈夫。
爱一个人，爱的是与他在一起的所有时光，是那些回忆所组成的灵魂。
“陆镜……”
在落地的那一刻，他们的生命就这么结束在了凌晨一声沉闷的响动中。
纪寒月的死证明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根本，想要实现更大的心愿，就必须付出与之相等的代价。
而这个道理，陆镜似乎并没有听明白。
女人歇了一会儿，抽完了这根烟，把烟头丢在虚空中让它消失后才开口说：“叶梦想要让路凌活下去，要实现她的心愿，纪寒月就必须死，只有纪寒月死了，路凌才能躲过三十三岁的灾难，好好地活下去。”
“……”
面对这个答案，陆镜沉默了……
女人懒散地说：“所以你放心，路凌会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的，因为这是叶梦的心愿。”
陆镜有些冷漠地说：“我不在意他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我只希望叶梦会好好的。”
女人一声轻笑，道：“轮得到你这个马上要死的人担心她？开玩笑呢，她可是叶梦。”
“……叶梦，怎么了吗？”陆镜问。
女人看了眼陆镜，有些感叹地说：“你们人类的灵魂和命运，常常是不匹配的。叶梦就是如此，她明明拥有可以平安活到一百岁的珍贵命格，可她却一心只想快些求死，明明也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她就是单纯不想在这个世界呆着。”
“她……那个真正的叶梦，是自杀的？”
“是啊，也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她不想活下去，但命格若是不能顺着既定的轨迹前进，这个世界就会多一分错乱，就会多一份灾厄，我们的工作就是保证命格稳定地顺着既定的路发展，所以……我们只能找其他灵魂去填补她的生命。”
“所以你们找到了寒月……？”
女人一笑：“纪寒月只需要转生到普通人身上就可以了，是你的诚心，让我下了决心把叶梦的生命送给纪寒月。叶梦这一生无病无灾，心想事成，你看纪寒月遇难这件事就知道了，只要她的心愿足够强烈，所有的愿望都会顺着她的心意达成，这就是她的力量，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变成了叶梦，那就等着一辈子都过好日子吧。”
虽然叶梦能好好活下去这件事能让他安心，但一想到纪寒月是为了让路凌活下去才死的，他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一样疼。
女人又不知道从何处端来了一杯茶，一边饮着，一边提醒他说：“我好像看到了叶梦和路凌在找你。”
“……”陆镜没有说话。
“他们找得到你吗？”
陆镜摇了摇头：“这座大楼，工作日的五点半一定会准时清场关门。”
“可你不想再见叶梦一面吗？”
“足够了，这一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说到这里，陆镜看向了一旁的那个女人，对她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也想象不到，我能拥有这么幸福的一年。”
“实现你们的心愿也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之一，要挂钩KPI的嘛，你也算是我的业绩。”女人说着，冲陆镜笑了笑，又饮了一口茶。
陆镜汗颜，他仍还没有习惯，原来连神仙那边也同人间的职场一样。
女人喝着茶，静静陪着陆镜，她还挺喜欢这个奇怪的灵魂，他矛盾又真诚，可以为了爱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又总是怕自己给不了爱的人幸福，总想着要逃离。他们神看事情总是太通透了，她更羡慕人类，糊涂地活着，做着不划算的买卖，总是傻得可爱。
一旁的陆镜，仍抬头望着那片黑漆漆的天空，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时间了，最后的这一点点时光，他想就这样望着天空就好。
他感受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感受着作为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喜悦，感受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感受一切这个世界上那些由奇迹组成的平凡。
原来生命，就是奇迹。
“活着真好啊……”他低声叹道。
十一点四十五分了，宿舍早已经关门，路凌和叶梦仍在寻找着陆镜，他们几乎找遍了整座学校，连校外的地方都看了，却仍是毫无头绪。
叶梦往前跑去，视线被不远处的那栋大楼吸引了注意力，她拿起手机，打通了路凌的电话：“喂，路凌。”
“找到了吗？”
“没有……”她抬头看着大楼问，“校长办公室的那栋楼你知道吗？”
“校务大楼吗？”
“嗯，那边你找了吗？”
“我去看了一下，门都锁死了，没能进去。”
“好，那我去看看。”
“等……”
没等路凌阻止，叶梦拔腿就往大楼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陆镜一定在那栋大楼里。
她奋力奔跑着，这一年来，这具身体已经被她锻炼得更是健康有力，这一次她奔跑起来已经不那么吃力了，她迈开步子，加速朝着大楼奔去。
当她跑到大楼下时，看着紧锁的大门，叶梦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有一处侧门是开着的，就在她转了大楼一圈后，果然找到了一处开着的小门，她忙走了进去。
大楼里已经关灯了，她差点迷了路，一片漆黑中，有幽闭恐惧症的她止不住浑身颤抖着，怕得眼泪横流，握紧拳头努力战胜心中的恐惧，穿过了几道黑漆漆的走廊，顺着绿色的出口引导灯艰难地往前，最终摸索着找到了电梯的所在。
电梯处有光了，她好了一些，可她仍紧张地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不知为何，今天的电梯让她觉得很是缓慢。
“陆镜……”
十一点五十八分，终于，这一天的最后两分钟到了。
女人看了眼手头的表，抬头对他说：“差不多了。”
陆镜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那椅子搬回了顶楼的一角，又走到了大楼的边缘，将手机放在了一处显眼的地方，最后回到了女人面前，艰难地开口问她：“等等……我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吗？”
女人看着他眼中不可避免的恐惧，轻声一笑说：“不用你跳。”
“嗯？”
女人仍是笑着，对他说：“你不需要自己去死，十二点一过，你的身体会自己走向大楼边缘跳下去，你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陆镜有些吃惊……
女人接着说：“那些悖论、提前消失之类的事，都是按照规章要求骗你的。因为你们人类总是不懂得珍惜，总要时时刻刻让你们知道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天，让你们对一件事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你们才会暂时懂得珍惜两个字怎么写——所以我们的办事规程里写得很清楚，我们必须这么做。”
听到这个消息，陆镜一边感叹自己是这么无用，一边如释重负，又一次感激地对她说：“谢谢你……”
“要谢还是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对纪寒月的心意，她不可能活下来，你也不可能获得再活一次的机会。”
“那……我只要等着十二点到就可以了？”
“嗯啊。”
“还需要找你审批签字吗？”
女人摆摆手说：“等等你直接去办投胎，不会再过我这里了。”
陆镜一笑：“所以，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女人愣了下，点了点头，她还没见过哪个要死的人会察觉他们与她这最后一面的缘分。
他仍是淡淡笑着，衷心对她说：“好吧，那永别了，希望你的工作能顺顺利利，少出一些bug。”
女人被他逗笑了，而后看了眼手表说：“最后十秒。”
陆镜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最后感受着那些名叫风的，自然所赐予的温柔。
“时间到。”
“嘭！”
随着十二点钟的到来，顶楼大门被推开了，女人惊讶地看着从门里跑出来的叶梦，然而此时陆镜已经走到大楼边缘了。
“陆镜！你不许去！”叶梦大喊道。
只不过，此时的陆镜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就在陆镜坠楼的那一瞬间，那个拥有着百岁寿命好命格的女孩叶梦毫不犹豫地往前飞奔，踏出了大楼的边缘，伸出手来抓住了正在下坠的陆镜的手……
那个被叫做神的女人惊呆了……
叶梦从未能感受过这么强烈的风，原来这就是下坠，她想起来了，记忆深处，那个真正的叶梦，也曾经吹过如此强烈的风。
她想要把陆镜往上拉去，让他在自己的身上，这样陆镜还有一定的几率活下来，可那只是她的想法，只是电影里一些处理的艺术手法，在现实里，她与陆镜下落的速度相当，他们只能是一同下坠到地面，以惨不忍睹的模样结束他们的生命。
就在地面越来越近的那一刻，她的脑中在瞬间闪过了许多的想法，紧张，害怕，甚至是兴奋，但唯独没有的是后悔。
她绝不会后悔，如果陆镜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那她一定会跟着他去，这条捡来的生命再怎么珍贵，她也只期待能活在拥有陆镜的那个世界。
今晚，当路凌用带着爱意的眼神看向她时，她的心中毫无波澜，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是叶梦，她心中所爱的人是陆镜，是那个已经与她度过了十数年时光的丈夫。
爱一个人，爱的是与他在一起的所有时光，是那些回忆所组成的灵魂。
“陆镜……”
在落地的那一刻，他们的生命就这么结束在了凌晨一声沉闷的响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