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怎么了?孟婆怪你了?不应该啊,她那么疼你,整个黄泉街,她对你最有耐心了呀。”客砚一下就猜到了阿蛮状态不对的大概缘由,阿蛮带着客砚往汤铺的方向走去,“大人罚我去静武殿修行,芥子御魂术和归心诀都得练到第五重才能出来。”

    “静武殿?!归心诀?!第五重?!”客砚听后,也有些诧异,这个“惩罚”确实出乎他的预料,孟婆一向对阿蛮很好,甚至都有些骄纵了,阿蛮天天不事修行,在汤铺当店小二也当得吊儿郎当,时常就不见了人影,有时候客砚甚至觉得孟婆是在把阿蛮当女儿养。

    他以为这次孟婆也至多不过是打发阿蛮在黄泉街多干些差事,辛苦一些时日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让她去静武殿,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确实符合孟婆的行事风格,估计是真有些恼了阿蛮这次的不听话,也担心她以后再“淘气”,却无力自保,才定了这么个“惩罚”。归心诀,如果真练成的,对阿蛮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只是难度确实是有点……

    客砚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他没猜到的是,阿蛮这个责罚里,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孟婆对他的恼怒,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一下子要求达到第五重这么苛刻,阿蛮确实年幼不懂事当罚,可客砚是个办事老成的了,在地府也排得上名号,居然也跟着胡闹,孟德音便忖度着阿蛮擅出地府这事儿里,保不准就有客砚这厮的推波助澜,便有意将阿蛮多留在静武殿一些时日,省得被客砚带坏了。

    客砚正想着该怎么安慰阿蛮,让她不要过分抵触去静武殿静修,就听到汤铺里鬼声鼎沸,为了专心应对九停恶鬼的事情,今天的亡魂接引工作基本上都停了,对于不参与明里暗里押送九停恶鬼的鬼差来说,相当于凭空从天而降了一天的假期,故而都来到孟氏汤浦喝酒,由于鬼差太多,汤铺里已然坐不开,来晚的鬼差只好到阴司衙门那边的管家酒坊,客砚刚刚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发现酒坊那边都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

    汤浦这边更是连整个一层都满满当当的了,几个伙计已经忙得快要脚不沾地了。“汤铺的存酒还够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鬼差,可别把酒窖给喝空了,影响了小爷我体验迷醉鬼生啊。”客砚借着汤铺的由头,开始了闲扯,阿蛮闻言,颇为嫌弃地撇了他一眼,自己整天就惦记着喝酒不说,居然操心到汤铺头上,忍不住反驳到:“怎么!我们铺子里的酒是你家的吗?就你自己喝得,人家别的鬼差都得给你留着?!而且,你是在怀疑我们汤铺的实力,还是怀疑秦师傅和顾师傅的手艺,我们酒窖里的存酒,哪怕是全地府的鬼差都来了,喝上个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

    客砚一听扯远了,话风偏得有些厉害,赶紧“卖惨”找补,“我哪是那个意思,我这不就是有点担心嘛,这趟活好不容易交了差,我这一身鬼力消耗了个大半,炉子里的半见香都快见底了,可就指望着铺子里的酒解解乏了。”阿蛮听着这话,想着这几天他忙前忙后,不光要盯着九停恶鬼,还要帮自己想办法“将功补过”,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好啦,我一会去取几瓶上好的竹叶青给你,费用算在我头上,就当我给你赔礼加道谢了。”

    “真要给我赔礼加道谢?那几瓶竹叶青怎么够。”客砚准备“狮子大开口”一把,“这样吧,你来点单,剩下的我来搞定。”阿蛮心中感激客砚为自己做的那些,也愿意请他喝些好久,便没有推脱,“那我可就不客气啦!除了上好的竹叶青,再帮我找找有没有两位师傅的私酿,也帮我搞些来。”

    “私酿?!”阿蛮倒是没想到客砚居然惦记上了两位师傅的私酿,那是他们斗酒用的得意之作,根本不会拿到汤铺售卖,即使是德音大人,也需要提前打招呼,才能取酒,客砚这单点的,着实刁钻,不过自己话已出口,只能想办法去完成。

    阿蛮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得寸进尺的客砚,绕过汤铺正门,带着他向后面的伙计居所走去,一路上嘟嘟囔囔,述说着秦师傅和顾师傅的私酿多么珍贵,两位生前在人间都是难得一见的酿酒奇才,手艺之高超,连孟婆都赞叹不绝,花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将他们留在黄泉街,“要不是因为这一遭,你再在地府待上一百年,也定是喝不上两位师傅的私酿的。”这些客砚自然是知道的,两位师傅以酒入道,到地府这么多年,一直攒着劲儿,有意弥补生前不在一个时代,无法共寻巅峰的遗憾,誓要在此途上更进一步,几百年来各种佳酿层出不穷,可喝美了地府的一众鬼差,尤其是鬼龄年轻一些的顾师傅来了以后,汤铺里更是整日酒香四溢。

    顾师傅虽然看上去须发花白,比秦师傅苍老许多,但那是因为顾师傅在阳间的寿命要绵长许多,而秦师傅则是未到四十便因故去世,故而虽然秦师傅看上去年纪小些,但要比顾师傅早来地府百余年,妥妥地地府前辈。二人生前隶属不同的酿酒世家,一直都是劲敌般的存在,顾师傅虽然久闻秦师傅高名,却奈何自己出生时,对方已经离世许久,而由于家门原因,终其一生始终未曾得赏“秦醉”之美。没想到死后,居然有机会亲眼见识“秦醉”的酿造过程,秦师傅也没想到,顾家后辈中居然出了一个这样的酿酒奇才,一壶“顾曲”滋味无穷。在阳间竞争了千百年的两个世家之中,两位酿酒天赋最高者,在死后居然成了彼此的知音好友,世事之玄妙,大约便是如此了吧。

    客砚也是不想阿蛮始终觉得亏欠了自己什么,才如此“蹬鼻子上脸”地提出了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这瓶私酿下肚,阿蛮定是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歉意了,这样才是最好的。这样想着,他跟着阿蛮一路来到汤铺后面的院落,里面大大小小小隔出了数个小院子,阿蛮就住在最东侧的那一个。

    客砚往日倒也来过几次,便很自然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仔细地询问了阿蛮一番,这才得知了孟婆“责罚”她的前前后后,尤其听到孟婆询问阿蛮的那几个问题,心中若有所感,这些问题问得很妙,客砚一时也拿不准孟婆为何要问,到底是何用意,便顺着孟婆的问题接着问了一句,“那季青落和伍偃之的事情,你心里还难受吗?”

    阿蛮明显愣了一下,突然感觉那些好像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好多了,可能是因为阎罗君和德音大人那两遭,让我没有多余的力气替他们难过了。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还挺冷血的,自己的事情当头,就全然顾不上其他的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客砚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直接给了阿蛮轻轻一脑壳,“你这是骂我呢吧。”阿蛮倒不觉得疼,只是没明白客砚的脑回路,“你说你没时间为他们的事情伤心,就叫冷血,那我这种看着他们之间的生离死别,却只想赶紧交差完活的家伙,不是更冷血?哼哼~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这一定是在拐着弯骂我呢。小阿蛮,我一向对你不错的呀,你怎么这么指摘我。”

    阿蛮瞧着客砚一副“委屈”的表情,被他奇奇怪怪的想法搞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我哪里说你冷血了,我明明在说我自己,你别强词夺理哈,小心我不给你拿私酿了。”“哎呀,别别别呀,说什么也不能耽误品鉴美酒呀,你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呢。”客砚赶紧出言阻拦,“我的意思是,你头一回碰到这种事,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孟婆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才给你一本归心诀让你练的。如果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妨想想我,学着像我一样潇洒倜傥。”说罢,起身一撩衣摆,摆出话本里才子独有的那副模样。

    只见他抬着下巴,挤眉弄眼得仿佛脸上有什么异物,还把一只手放到身前扇来扇去的,大概是在模仿扇子,一条腿不知道为什么还在那边抖来抖去的,客砚虽然一张观音脸长得秀丽,但性子一向偏冷,阿蛮哪见过他这副样子,实在忍不住,直接爆笑起来,“哈哈哈!你这是学风流才子呢?我看倒像是话本上的小丑,哈哈哈!真该拿面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阿蛮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客砚也再绷不住了,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好半天,他俩才平复下来,“好点了没?不行我可以再来一段,今个呀,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我真的没事啦,你不用再费心逗我笑啦。”阿蛮揉着肚子,感觉快要笑抽筋了,赶紧让客砚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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