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砚此次会被恶鬼之力钻空子的主要原因,还是在卜甲的那几句注引上,“生于混沌,心窍自通,灵台无迹,神魂抱一”,这说的不就是阿蛮这种情况嘛,以孟婆对归心诀的了解,肯定知道阿蛮与之契合非常,才会将功法交于她。而阿蛮也确实结出了卜甲,这说明,注引的后面几句怕是也会应验了,“如无根水,若无尾鱼,有大失,无大碍,有大凶,行大吉,得之所以,则卜甲出。”无根水,便是无来处,无尾鱼,即时无归处,有大失,有大凶……

    大失,大凶……这可如何是好,思及天真烂漫的阿蛮,客砚心中怅然若失,不忍和悲恸之情四起,才被恶鬼之力钻了空子。不过,此番也让客砚清楚地认知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孟婆怕是早已知晓阿蛮和自己的往事,甚至恐怕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打算,不然完全没有必要在此时就要求阿蛮修炼归心诀,以阿蛮与归心诀的相合程度,等到她3个月成年后,鬼体更加健全之时再修炼,只会更加事半功倍,此时急急地把阿蛮留在静武殿,怕是就是想阻拦自己的计划,怪不得孟婆一直以来就对自己总是没什么好脸色,如果她知道了,那阎罗君呢,他有猜到多少?

    客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亏他以为自己一直遮掩得很好,留在地府时,刻意选择假饮了一杯孟婆汤,假装忘却前尘往事安心留在地府当差,也从没有主动探查过阿蛮的身世,只由着她向自己靠近,就为了避免有心者发觉他俩之间的牵扯,影响了以后的计划。

    没想到啊,还是没有瞒住,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呢,客砚一时也想不清楚。

    “客砚!客砚!”阿蛮可不管客砚手掌的示意,见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叫得越发急切了。

    客砚只好强压住心底的不安,抬眼看向阿蛮,就见到她水盈盈的眼眶里那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担心,“我没事儿,你别担……”安抚的话还没说完,阿蛮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反倒把客砚唬得直接愣住了。

    “你骗谁呢,咱俩这次见面还没两个时辰呢,你这就犯了两次病了呀!还说什么没事,快闭嘴吧你,不看了不看了,咱们赶紧出去,你好好调息一下,修炼这劳什子事情,以后再说,反正我离第五重还远着呢。”阿蛮抱怨着,拉着客砚就想离开自己的识海,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手足无措间,被客砚稳住了身形。

    客砚温言到:“莫慌,莫慌。我之前跟你说过,这只是处理九停恶鬼的时候,受了点伤,做鬼差难免的。瞧你说的,还‘犯了大病’,说得我好像失心疯了一般。”说着,帮阿蛮轻轻拂去残留的泪痕,“而且你之前在汤铺的时候,也见过受伤的鬼差,甚至你以后要是想常常出入人间,也免不了会经历这些。”看着仍然瘪起的嘴角,客砚接着说,“而且你看,我既然能够来见你,就说明没有大碍,否则以我现在,身为对抗九停恶鬼的主力骨干的这个地位,阎罗君也不能轻易放我胡来的。”

    阿蛮根本不信,“那你怎么时不时就精神恍惚啊,分明就是伤得不轻易,上次连鬼相都露出来了的!”阿蛮觉得客砚十有八九又是在糊弄自己,不肯听话。

    阿蛮的识海灵台马上就能检查完,虽说既然卜甲已经出现,说明阿蛮的归心诀修炼得不错,但客砚还是要自己查看一遍才能安心,眼下还是把这件事先办妥了,剩下的出去后,再细细解释,“确实没完全好利索,主要是交手的时候,被恶鬼之力钻了空子了,干扰了我的灵台,这个得慢慢调整,不是静养就能好的,还是得一点一点拔除。”

    “干扰了灵台?伍偃之之前不是还挺配合的嘛,怎么现下这么折腾!”阿蛮本来不想说伍偃之什么的,毕竟那家伙临死前的种种,阿蛮也是见识到了的,多少知道他的痛苦,可眼下还是在忍不住吐槽起来。

    “等出去了,我一定细细说与你听。”客砚顺着话茬,稳住阿蛮,“眼下救生最后一处,咱们抓紧时间看完,我也就彻底放心了。不然,之后还得再进来一次,你也不想我再折腾一遍了吧。”

    阿蛮知道客砚说的没错,虽不情愿,但也没有再反对,客砚赶紧询问,“你之前说注引了还剩一句,是什么?”

    阿蛮刚才情急,本就记得不牢那些话,这节骨眼一下全忘了,脑子里又被客砚受伤的事情扰得乱七八糟的,故而此时根本回忆不起来。

    一着急,眼泪又要泛滥,客砚赶紧安慰,“没事儿,没事儿,总之我们确定了这是卜甲就成了,最后一句出去再说。”然后解释到,“卜甲对先天资质要求十分苛刻,此物既出,说明你与归心诀之间十分契合,以后修炼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的。”

    阿蛮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对此不可置否,她现在对客砚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信任度已经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客砚也不敢在多啰嗦,又检查了一下虚影的状态,确定那团虚影虽然目前还较为初阶,但看纹理行状,确是卜甲无疑,而且阿蛮的识海灵台,状态非常好,要比她那被砸了一棍子的气海好多了。确定一切无异之后,客砚没有耽搁,当下便带着阿蛮离开了她的识海,返回了静室。

    “刚在看了一圈,你的修炼进展还是……”两鬼在小桌几前落座后,客砚想趁着热乎劲赶紧把修炼的事情讲完了,没想到,话刚开头,就被阿蛮截住了,“咱们还是先说说你受伤的事情吧,不然我也没心情聊别的,可别像刚才那样,说着说着你就又发病了。还有那果酒,你也别喝了,喝坏了身体,我可担待不起。”话到此处,阿蛮提高声量,特意强调了一下,“而且,别想再糊弄我,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叨扰您了,万一有个好歹,阎罗君追究起来,我怕是连这静武殿都要待不住了呢!”

    客砚看着阿蛮板起的小脸,知道这次是真的糊弄不过去了,在心里掂量了几下,然后把除了丢失心头鬼血这件事,其他都讲述了一遍,当然,对于其中过于血腥暴力的场景都淡化处理了一下,然后解释到,“我本来也没想过要瞒你,也知道根本瞒不住,事情闹得满地府皆知,你不论跟谁聊上几句,都会知晓。我只是想到,你在静武殿修行,又走的是清净无染的路线,我怕知道这事,让你心生杂念,影响了进境,便等你修行稳定一些之后再说与你听。”

    “你现在这样藏着掖着,才是真的影响了我!当我是朋友,就别瞒着,我也好多注意些,免得伤到了你还不自知。不当我是朋友,你就瞒得像样些,三番五次得露马脚,是把我当傻子的嘛?!”尽管客砚已经尽可能用平淡的话语去描述发生的一切,但阿蛮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战斗的激烈,怪不得客砚之前连鬼相都暴露了出来,这些年也见他受过伤,从不至如此,所以阿蛮凭直觉,感觉实际情况绝不可能像他现在表现得那么平顺。

    阿蛮心中后怕,只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无处宣泄,一时顾不得其他,只想把自己憋闷的情绪发泄了出来,语气颇为急厉。可话一出口,看着客砚不太好的脸色,思及他身上的伤势,阿蛮心里的火气一下泄了气,歉意涌了上来,支吾着说到,“我不是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重的,我也是实在担心你的……”阿蛮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客砚见状,一把扯住阿蛮的手臂,“别别别,以前没发现你眼泪这么多呀,好像受伤的是我呀。”阿蛮侧过脸去,有些赧然,“我也不想的,谁知道今天这眼睛是怎么了~”客砚歪头看着她,“你这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本来觉得你最近成熟多了的,现在看来,反倒更像个小孩子了呢。”

    客砚说着,就发现阿蛮的眼眶更红了几分,“哎哎哎~别呀,别呀,我不是说你呢,我这儿还伤着呢,受不得刺激~”客砚无法,只好拿出自己的伤势做挡箭牌,半真半假地哄骗着。

    这话正说中阿蛮的心思,她生怕客砚牵动伤情,便甩开他的手,猛吞了几口酒,把泪花生压了下去。

    客砚赶紧接着说:“真没那么严重,你看我行动如常,便可知我的鬼体已无大碍。现在就剩了一个问题,就是我被恶鬼之力影响了灵台,所以有时会陷入迷障。不过说来也怪,之前我调养期间,基本没有出过大波动,顶多是心绪不宁而已,没想到到这了这里,居然接连发作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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