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杨清文的沉默让几个难民更加紧张，几人中，年纪大些的中年人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麦饼：“小姐，我们有粮食，不是坏人！我愿意用粮食和你换水！”
他们拿出的麦饼远没有求水的要求更让杨清文震惊，杨清文的身子神不住前倾一些，迫切发问：“求水？你们那里没有水么？”
这话一问出来，对面几个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痛哭出声：“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啊！连水都没得喝，这不是要活活渴死我们吗！”
在几个人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众人逐渐了解到了邻县发生的一切。
此地隶属荆州，自古以来便是产粮大州，因此下属各县每年都承担着巨大的赋税压力，可近年来天灾频频，土地减产，各县不堪重负，上书京都请求减税，却遭到了驳回，荆州知州也在几方混战中贬谪地方，原本的知州之位空悬，引来多方人马纷争。
“不过这都是大人物们的事，和我们升斗小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眼角有浑浊的眼泪流下。杨清文眉眼间掠过忧色，让小胖墩拿了水壶过来，几个人一见到水壶，眼睛纷纷亮起，若非极力克制，恐怕都要伸手去抢，小胖墩听得认真，倒水时也没不耐烦，给每个人倒了杯水后，几人极度渴望又珍惜地喝下这杯来之不易的水。
中年男子舔了舔再度干涸的嘴唇，神色已然比先前缓和许多，他摇晃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身边几个年轻一些的也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身，这几人才刚刚站稳，就对着杨清文深深一揖：“温谋叩谢小姐大恩！日后若有机会，温谋必涌泉相报！”
他的动作斯斯文文，即便身上衣衫破损，面上也满是脏污，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风度翩翩。跟在温谋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也同样老老实实行礼道谢，嬷嬷连忙拉着小胖墩后退，嘴里一个劲儿感叹：“哎呀呀，这可是老爷们呢，可经不起您的礼！”
杨清文同样也吃了一惊，如果说先前这几个人所谓的“断水”可能是认识偏差，但意识到他们“读书人”身份后，断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杨清文的神色更加凝重。
温谋喝了水缓过来一些，继续解释，他所在的北沙县与灵芝县相邻，在天灾下也面临减产危机，温家自身还好，尚且能够支撑，可北沙县数月之前因为交不起赋税，知县强征激怒底下的民众，竟然激起民变。
说到这些，温谋脸上流露出后怕之色：“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结识了匪徒，他们勾结作乱，一鼓作气血洗县衙，犯下大案后，干脆将县里的富户都劫掠一番，连我温家都没放过！”
温谋刚说完，身边的年轻人就接话说：“是啊，好在叔公此前还教过那首领的孩子，要不然，连我们家也要死人！”
这话里的凶险让嬷嬷脸色大变，搂着小胖墩的手楼得更紧。
杨清文压着心里的担忧焦急，平静追问：“那敢问，为何几位来我灵芝求助？你们难道不知，灵芝县的百姓，已经被薛知县带走前往京都了吗？”
温谋苦笑：“当然不知。匪徒在北沙大闹一场后，居然还不肯罢休，听说南方富庶，竟然要一路南下牟富贵去。我等为求水，便选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本以为能在灵芝县求得水源，可这一路走来，十室九空，居然没见到一户人家！若非小姐这里还有灯，我们只怕要在此地活活渴死！小姐之恩犹如再造……”
不愿意听这些感激的话语，杨清文打断了他：“先生不必客气，我们这里还未断水，既然如此，先生可以在这多留几日，只是往后要如何，恐怕还有得思量。”
杨清文让朱大伯出来招待这几人，还给烧了些热茶，现在这时节也不是什么丰年，便没有招待客人吃点心。只温谋老成，还要再来寻杨清文，在众人见证下，十分郑重地又行了一礼，杨清文侧身避开，开口：“先生可有什么话要说？”
温谋再度苦笑：“小姐果真慧眼如炬。不瞒小姐，我这一次出来求水，乃是为了我的家人，既然灵芝县水源未竭，我想让我家人搬到灵芝县居住，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杨清文明白对方出于尊重才有此一问，当即浅笑：“当然，灵芝县如今可以算是一座空城，你们想要搬来此地，请自便。”
温谋却还有别的要求，他缓缓问：“我观小姐这座府邸十分气派，想来也是架势人家，若是我令家人搬来与小姐为邻，不知小姐是否应允？”
杨清文还没回答，嬷嬷就已经警觉地抱住小胖墩：“我家小姐与你非亲非故，你就是要搬来我们灵芝，也不必问小姐的意见，你如今这么说，难道是欺我家没人？”
嬷嬷声音落下，阿天十分配合，一斧头劈开脚边木柴，眼神狠辣。
温家几个后生顿时吓得一激灵，只有温谋不至于太不堪，心平气和解释：“夫人误会了，我温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在北沙也是出了几个读书人的，只是后生们不争气，至今身上未有功名。”
当他说出自己身上的功名后，嬷嬷的防备顿消，只还有些疑惑地盯着温谋和几个后生瞧。温谋苦笑着叹气：“我也不怕小姐笑话，我家虽说是读书人，可家底却不算殷实，更不像是小姐家里还有护卫大哥，因此我提出想要做邻居，其实是想借小姐家的势。”
温谋大大方方把自己的谋算摆出来，反叫其余人不好计较，杨清文却是浅笑，清浅眸光落在温谋身上：“既如此，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用你们家的粮食，换和我家为邻的机会。”
片刻后。
温谋客客气气与杨清文行了一礼，接过朱大递上来的水囊，身后几个年轻人也不情不愿行了一礼，只是比起先前要敷衍的多。连嬷嬷都看出来他们的不甘愿，杨清文却始终唇角带笑，目送几人离开。
朱大守在门边，等人走远了这才扶着腰走回来，满脸愤愤：“小主子，这几个后生忒没良心！明明是他们求着咱们，却要说小姐这要求是狮子大开口!”
其余几个人也都不平起来，但杨清文却摇摇头：“他们未必会答应，但若是他们答应了，我们会有新的麻烦。”
小胖墩仰头，眼睛里满是疑惑：“什么麻烦？”
但杨清文却不肯多说，她眼里始终盈着的淡淡笑意褪去，浮起隐忧。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邻县的百姓逃亡到了灵芝县，她们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打开了一道缺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按照温谋所说，那伙血洗县衙的匪徒南下，而灵芝在北沙更北。
她们暂时不会再度陷入被劫掠的危机。
否则杨清文会立即考虑带着所有人离开这么个危险地方。
可即便如此，杨清文也不敢保证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够持续很久，现在要搬来的是北沙的温家，可北沙并不像灵芝是一座空城，哪怕北沙的大族已经被洗劫过元气大伤，但像温家一样的中等家族会不会也都搬过来？到了那时候，如果有人想要夺取杨家的资源，杨清文应该如何自保？
一桩桩问题压在她的心头，让杨清文觉得呼吸不顺。
直到一路走来，看见田间嫩绿叶片，杨清文郁郁的心情才总算是疏解一些。
“再过半个月，咱们就有菜吃了，”果果蹲在地上拨弄叶片，随手把上面的小虫子摘下来用脚碾碎，有些惋惜，“可惜我这次来的时候没有带上新粮种，不然咱们也能快些吃上粮食。”
杨清文初初没太在意：“地里已经种了豆子和麦子，至少也要四五个月才能收获，你就是带了新粮种回来，我们目前也没法子吃上粮食，只能指望土豆红薯代替主粮先吃一段时间，就是辛苦你们跟我一起吃苦。”
果果仰头冲杨清文傻呵呵笑：“不吃苦不吃苦！我们经常只能吃过期营养液，还总是饿肚子，跟着老板这么长时间都没饿肚子，这叫什么吃苦！”
她笑完，还是有些惋惜，又鼓动杨清文：“老板，要不你再下一单，再找些人给你种粮食？我听二花说你家耕地特别多，现在已经种了三亩地的蔬菜，已经很够吃，咱们不如多种些粮食，也能储存起来！”
见杨清文似乎意动，果果赶紧补充：“而且神木大人这一次研发出来的新粮种很厉害，说是缩短了一半生长周期，只要给足够的灌溉水源，三个月就能够收获！”
他们拿出的麦饼远没有求水的要求更让杨清文震惊，杨清文的身子神不住前倾一些，迫切发问：“求水？你们那里没有水么？”
这话一问出来，对面几个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痛哭出声：“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啊！连水都没得喝，这不是要活活渴死我们吗！”
在几个人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众人逐渐了解到了邻县发生的一切。
此地隶属荆州，自古以来便是产粮大州，因此下属各县每年都承担着巨大的赋税压力，可近年来天灾频频，土地减产，各县不堪重负，上书京都请求减税，却遭到了驳回，荆州知州也在几方混战中贬谪地方，原本的知州之位空悬，引来多方人马纷争。
“不过这都是大人物们的事，和我们升斗小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眼角有浑浊的眼泪流下。杨清文眉眼间掠过忧色，让小胖墩拿了水壶过来，几个人一见到水壶，眼睛纷纷亮起，若非极力克制，恐怕都要伸手去抢，小胖墩听得认真，倒水时也没不耐烦，给每个人倒了杯水后，几人极度渴望又珍惜地喝下这杯来之不易的水。
中年男子舔了舔再度干涸的嘴唇，神色已然比先前缓和许多，他摇晃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身边几个年轻一些的也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身，这几人才刚刚站稳，就对着杨清文深深一揖：“温谋叩谢小姐大恩！日后若有机会，温谋必涌泉相报！”
他的动作斯斯文文，即便身上衣衫破损，面上也满是脏污，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风度翩翩。跟在温谋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也同样老老实实行礼道谢，嬷嬷连忙拉着小胖墩后退，嘴里一个劲儿感叹：“哎呀呀，这可是老爷们呢，可经不起您的礼！”
杨清文同样也吃了一惊，如果说先前这几个人所谓的“断水”可能是认识偏差，但意识到他们“读书人”身份后，断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杨清文的神色更加凝重。
温谋喝了水缓过来一些，继续解释，他所在的北沙县与灵芝县相邻，在天灾下也面临减产危机，温家自身还好，尚且能够支撑，可北沙县数月之前因为交不起赋税，知县强征激怒底下的民众，竟然激起民变。
说到这些，温谋脸上流露出后怕之色：“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结识了匪徒，他们勾结作乱，一鼓作气血洗县衙，犯下大案后，干脆将县里的富户都劫掠一番，连我温家都没放过！”
温谋刚说完，身边的年轻人就接话说：“是啊，好在叔公此前还教过那首领的孩子，要不然，连我们家也要死人！”
这话里的凶险让嬷嬷脸色大变，搂着小胖墩的手楼得更紧。
杨清文压着心里的担忧焦急，平静追问：“那敢问，为何几位来我灵芝求助？你们难道不知，灵芝县的百姓，已经被薛知县带走前往京都了吗？”
温谋苦笑：“当然不知。匪徒在北沙大闹一场后，居然还不肯罢休，听说南方富庶，竟然要一路南下牟富贵去。我等为求水，便选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本以为能在灵芝县求得水源，可这一路走来，十室九空，居然没见到一户人家！若非小姐这里还有灯，我们只怕要在此地活活渴死！小姐之恩犹如再造……”
不愿意听这些感激的话语，杨清文打断了他：“先生不必客气，我们这里还未断水，既然如此，先生可以在这多留几日，只是往后要如何，恐怕还有得思量。”
杨清文让朱大伯出来招待这几人，还给烧了些热茶，现在这时节也不是什么丰年，便没有招待客人吃点心。只温谋老成，还要再来寻杨清文，在众人见证下，十分郑重地又行了一礼，杨清文侧身避开，开口：“先生可有什么话要说？”
温谋再度苦笑：“小姐果真慧眼如炬。不瞒小姐，我这一次出来求水，乃是为了我的家人，既然灵芝县水源未竭，我想让我家人搬到灵芝县居住，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杨清文明白对方出于尊重才有此一问，当即浅笑：“当然，灵芝县如今可以算是一座空城，你们想要搬来此地，请自便。”
温谋却还有别的要求，他缓缓问：“我观小姐这座府邸十分气派，想来也是架势人家，若是我令家人搬来与小姐为邻，不知小姐是否应允？”
杨清文还没回答，嬷嬷就已经警觉地抱住小胖墩：“我家小姐与你非亲非故，你就是要搬来我们灵芝，也不必问小姐的意见，你如今这么说，难道是欺我家没人？”
嬷嬷声音落下，阿天十分配合，一斧头劈开脚边木柴，眼神狠辣。
温家几个后生顿时吓得一激灵，只有温谋不至于太不堪，心平气和解释：“夫人误会了，我温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在北沙也是出了几个读书人的，只是后生们不争气，至今身上未有功名。”
当他说出自己身上的功名后，嬷嬷的防备顿消，只还有些疑惑地盯着温谋和几个后生瞧。温谋苦笑着叹气：“我也不怕小姐笑话，我家虽说是读书人，可家底却不算殷实，更不像是小姐家里还有护卫大哥，因此我提出想要做邻居，其实是想借小姐家的势。”
温谋大大方方把自己的谋算摆出来，反叫其余人不好计较，杨清文却是浅笑，清浅眸光落在温谋身上：“既如此，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用你们家的粮食，换和我家为邻的机会。”
片刻后。
温谋客客气气与杨清文行了一礼，接过朱大递上来的水囊，身后几个年轻人也不情不愿行了一礼，只是比起先前要敷衍的多。连嬷嬷都看出来他们的不甘愿，杨清文却始终唇角带笑，目送几人离开。
朱大守在门边，等人走远了这才扶着腰走回来，满脸愤愤：“小主子，这几个后生忒没良心！明明是他们求着咱们，却要说小姐这要求是狮子大开口!”
其余几个人也都不平起来，但杨清文却摇摇头：“他们未必会答应，但若是他们答应了，我们会有新的麻烦。”
小胖墩仰头，眼睛里满是疑惑：“什么麻烦？”
但杨清文却不肯多说，她眼里始终盈着的淡淡笑意褪去，浮起隐忧。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邻县的百姓逃亡到了灵芝县，她们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打开了一道缺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按照温谋所说，那伙血洗县衙的匪徒南下，而灵芝在北沙更北。
她们暂时不会再度陷入被劫掠的危机。
否则杨清文会立即考虑带着所有人离开这么个危险地方。
可即便如此，杨清文也不敢保证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够持续很久，现在要搬来的是北沙的温家，可北沙并不像灵芝是一座空城，哪怕北沙的大族已经被洗劫过元气大伤，但像温家一样的中等家族会不会也都搬过来？到了那时候，如果有人想要夺取杨家的资源，杨清文应该如何自保？
一桩桩问题压在她的心头，让杨清文觉得呼吸不顺。
直到一路走来，看见田间嫩绿叶片，杨清文郁郁的心情才总算是疏解一些。
“再过半个月，咱们就有菜吃了，”果果蹲在地上拨弄叶片，随手把上面的小虫子摘下来用脚碾碎，有些惋惜，“可惜我这次来的时候没有带上新粮种，不然咱们也能快些吃上粮食。”
杨清文初初没太在意：“地里已经种了豆子和麦子，至少也要四五个月才能收获，你就是带了新粮种回来，我们目前也没法子吃上粮食，只能指望土豆红薯代替主粮先吃一段时间，就是辛苦你们跟我一起吃苦。”
果果仰头冲杨清文傻呵呵笑：“不吃苦不吃苦！我们经常只能吃过期营养液，还总是饿肚子，跟着老板这么长时间都没饿肚子，这叫什么吃苦！”
她笑完，还是有些惋惜，又鼓动杨清文：“老板，要不你再下一单，再找些人给你种粮食？我听二花说你家耕地特别多，现在已经种了三亩地的蔬菜，已经很够吃，咱们不如多种些粮食，也能储存起来！”
见杨清文似乎意动，果果赶紧补充：“而且神木大人这一次研发出来的新粮种很厉害，说是缩短了一半生长周期，只要给足够的灌溉水源，三个月就能够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