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达带着感恩戴德的向沙甘溪二人去县城观摩,杨清文看着杨清达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愣神,杨清婉问道:“二姐,你在发呆什么啊?还有,我怎么觉得,好像城里少了些人?”

    杨清文这才回过神来,看一眼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的妹妹,笑道:“是吗?最近商队和煤山需要的人手都多,可能是去了那里吧。”

    杨清婉若有所思点点头,她心下觉得不大对劲,但二姐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错的。

    灵芝县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论进来多少流民,总能给他们安置到合适的地方,迅速吸纳这些人,刘如意主动过来帮忙重新登记人口,这才惊讶地发现,灵芝县明面上的人口已经接近五千人,这可是一个大县城的人口数量!

    甘溪与向沙也十分惊讶,他们知道荆州现在发展得好,但留在灵芝县的每一天都不断刷新他们的认知。

    看见有农妇牵着耕牛、用着他们没见过的农具,二人立即上前询问,还要上手也来体验一番,一面连连感叹这工具的神奇。

    农妇见二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是心生自豪:“这都是我们杨小姐想出来的好东西,你们要是想知道怎么用,那还得是问我们杨小姐!”

    看到健壮的耕牛,甘溪惊讶地问:“耕牛价格昂贵,你们这里莫非人人都买得起耕牛?”

    向沙也早就留意到了地里随处走动的耕牛,他好奇地盯着农妇,就见农妇嘿嘿一乐:“那哪能呢!这都是春梅做主先买回来的,租给咱们用!”

    她的话里不无羡慕:“也就是春梅脑子好,张阿牛又是个听话的,她说买,张阿牛钱不够,借钱也去买了耕牛回来,后来杨小姐知道他想多买几头耕牛,就干脆给他弄了个什么借贷!这不,买回来几头耕牛,他们家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可惜我没这个胆子,挣不到这份钱!”

    向沙甘溪都听得晕晕乎乎,他们从街上走到田间,发现灵芝县的商业不是一般的繁荣,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人做生意。

    甘溪琢磨着喃喃自语:“要不我回去也建议大人鼓励商贸?我看这里的人经商之后,日子比平时好过多了!”

    “那是这里,换了别处,只怕先要掉层皮!”向沙对甘溪的话嗤之以鼻,他的目光望着地里耕种的农妇和耕牛,语气里带了些不甘,“不说别的,若是我们那里有谁家里有那么多耕牛,我问你,他自家可保得住那些耕牛?”

    甘溪反驳:“大人不是那等搜刮民脂民膏的人!”

    向沙冷声嗤笑:“是啊,所以你们赣州的知府大人年年都要被京都训斥。”

    甘溪无话可说。

    向沙重新将目光投向街市,入口处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不少人手里拎着自家做的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他眼里的不甘越发浓重:“若只是给老百姓一条活路,我们大人何尝不想?可是京都那些大人们却从不肯给我们这些人一个机会!他们说一句要修建陛下的皇宫,就要我们把税银翻倍,说一句要给北胡蛮子交钱,就要让我们的百姓卖儿卖女!”

    甘溪的眼神也黯淡下来,他心里的不甘同样被勾起来,无奈苦笑:“可是,可是我们是做臣子的,天子有令,不敢不从。”

    向沙低下头,忽然间,他低声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上面换个爱惜百姓的人来坐就好了。”

    甘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后者也没再发出更多的声音。

    灵芝县的繁华和灵芝人民的友好也同样震惊了苏州流民。

    当得知他们一样来自于繁华的苏州时,负责接待的春梅好奇地问:“燕娘,我听说苏州是咱们南方最最繁华的都城,你跟我说说嘛,我还没见过呢!”

    燕娘有些拘谨地拉了拉身上新换的棉布衣裳,那布料相当柔软,让她有一瞬间联想到了只有贵人们才配穿的绫罗绸缎,听到春梅的话,燕娘有些恍惚:“我也没见过。”

    苏州繁华,奢靡,但,这些和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哪怕是低着头走在那些纸醉金迷的店铺旁,也会被人嫌弃地呵斥,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碍着贵人的眼睛而挨打。更不用说踏进那些店铺的大门,苏州的店小二通通练就了一双利眼,只要一扫,就能看出这人有钱没钱。

    像燕娘这样独自一人带着女儿的寡妇,更是底层中的底层,那些大户人家连找人浣洗衣物,也会避开她,生怕沾染上她身上的“晦气”……

    “简直离谱!”春梅听了这些,早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握着燕娘的手恳切道,“燕娘,你别听那些话,那些话都是骗人的!我儿子在学堂里面读书回来告诉我,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控制女人,逼着女人改嫁才弄出来的!你可别信!”

    燕娘呆呆地看着春梅,这样的话她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只是多年来都深深藏在心底,这一次来到灵芝,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后,又受到了灵芝县人那么热情地招待,她这才敞开心扉,把心底里的痛苦袒露出来:“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嫌弃我晦气吗?”

    春梅被气得不轻:“还说什么苏州繁华,我看,分明就是愚昧得很!我以后再也不想去苏州了!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她表达了一番对苏州的嫌弃,按理,燕娘应该感到不快,但相反,这么多年来在苏州的遭遇,让她毫无对苏州的归属感,她心内反而只觉得畅快。

    是啊,苏州再繁华,也和她一个小女人没有关系,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受到的苦难,却是苏州给的,这让她心里怎么能不生出恨意来?

    燕娘就着恨意吐露了对于苏州那些有钱人的不满:“春梅姐,你不知道,其实苏州也有人过得很好,就是那些老爷,大人,他们一个个都过的是神仙日子……”

    从她的描述里,春梅知道了苏州的官僚是如何压榨百姓,而那些被压榨了的商户平日里又是怎样把损失转嫁到老百姓身上来的。

    “……到后来,我们连陈粮都买不起,只能去买杂豆,可是连这样的东西,那些掌柜的都已经商量好,全城都是一个价,我们根本买不起!”

    燕娘抹了把眼泪,她的眼睛通红,声音也颤抖起来:“我男人,就是这么死的,为了一袋杂豆,他被那些贵人们选中了去打拳,一条命啊,就只换来一袋杂豆!”

    想到过去痛苦的记忆,燕娘的眼泪越擦越多,渐渐地,她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春梅看着她,面露同情不忍之色,一旁沉默许久的陈四妹却走了上来,在她身边说道:“我男人也是这么死的。”

    她的声音是历经苦难过后的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撼动她的情绪,只是被淡淡叙述出来。

    “当初我男人,也是为了成熟的粮食,被土匪一下就戳死了。”

    随着她的讲述,燕娘两眼饱含泪水,震惊地抬起头来:“真的吗?你们这里那么有钱,只是一点粮食而已,土匪要是想要,给他们就好了,何必为此搭上命呢?”

    陈四妹怔愣一下,也苦笑起来:“是啊,如果是现在,我们可能不会和土匪拼命,可是那是几年前,我们也吃不饱,我们也要饿死,这些粮食,就不能让给土匪。”

    在陈四妹的回忆中,燕娘仿佛也跟着她经历了早期灵芝县的苦难生活,在她看来,灵芝县这么繁华,想来从来都没吃过苦,可是,这里的人却告诉她,她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

    说完,陈四妹看向燕娘,同样也握住了她的手:“燕娘,我知道你一路过来很是辛苦,可是你要撑住,来到我们这里,你一定可以走下去,可以过上比从前好一百倍,一千倍的日子,只要你能吃苦。”

    燕娘的心里也有一把火被点燃,她站起来,大声回答:“我能吃苦!”

    恰在此时,小燕子也被洗干净抱了出来,她听见了母亲爆发出和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嘶吼,那声音格外有力:“我一定会带着我女儿,过上好日子的!”

    小燕子懵懵懂懂地笑起来,朝着燕娘张开手:“娘,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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