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完,便是杨宪几个都惊呆了,豆子则是震惊地看着刘如意,想不到看起来斯文俊秀的刘大人,居然如此狠辣!

    杨清文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刘如意,轻声问:“你想好了?”

    刘如意抬起头来,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失礼,只是一个劲盯着杨清文的脸,眼神里有着不顾一切的意味:“是,我想好了!承蒙王爷看得起我,将知府这样的重任也交付于我,我理应肝脑涂地,以报王爷厚爱。”

    顿了顿,刘如意的声音如常,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有了这个例子,将来无论是我,还是旁人的家眷,都不会再敢打着我们的名号在民间敛财,欺压百姓,所以,我认为,他的命,不能留。”

    说完这么多,刘如意心里的勇气似乎也被耗尽,他低下头去,身形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萧索,杨宪见状,便打圆场道:“虽说是要严惩,但也不必要人性命,按照咱们大盛律例,若是贪墨钱财,就把那些钱财都交出来,再处以杖刑也就是了,还能留下一条命。”

    在杨宪看来,除了荆州这块“人间净土”,他旧时的同窗当上地方官后,无论读书时怀有什么梦想志向,都慢慢被官场侵蚀,这样收受贿赂、或是授意家人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敛财,简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但在荆州,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踩中了现如今身为王爷的杨清文的雷区,杨宪悄悄看一眼杨清文,无法从她眼底看出迁怒,也看不出别的意思。

    从头到尾,杨清文都只是将此事交给刘如意自己来处理:“我明白你自己绝无贪墨钱财的意思,但若是这件事你已经想好了处理的办法,那么,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旁的事,都有我来处理。”

    刘如意听着那低柔的声音,愕然抬起头来:“杨小姐,你……”

    和杨清文合作这么久,他当然明白杨清文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此“大义灭亲”的举动,在百姓那里也许会得来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名头,但同样的,若是落在政敌手上,不知道会有多少难听的称号往他身上戴。刘如意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想自己一力承担: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他自家亲戚惹出来的事,也是他一开始忽略了要约束族人,也算是自食恶果。

    ——可她说要帮他处理。

    刘如意久久凝视着杨清文,心底被强行压下的妄念也不住滋长,险些就藏不住心内激动,半晌才哑声道:“多谢……王爷。”

    这个称呼,是在提醒他自己,现在他们俩宛如云泥之别,万不可肖想什么。

    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刘如意提前回到灵芝,要把这起案子的影响力发挥到极致,现在的荆州人还刚刚从苦日子过来,身上勤劳朴素、踏实肯干的优点闪闪发光,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富裕起来,难保大家不会被这样的生活腐蚀心性。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定下最严厉的惩罚,将还没发生的恶性事件扼杀掉!

    至于杨清文,在荆州内发现的几处矿山以及水源点都被她标记好,交给了灵活机变的九月,由九月再带上灵芝县人去开发资源点。

    而她自己,则继续前往与荆州相邻的湘州,在这里,同样有着大量的资源,只是到处都是荒芜,老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根本无力开发新的资源。

    没有犹豫,杨清文公开身份出面,赠予湘州大量粮食,看着城门口老百姓排队领取杂粮粥,杨清文脸上的神色总算松弛了些许。

    湘州知府小心翼翼看她脸色,这时候才敢装可怜:“王爷心善,我们这穷乡僻壤,又连年大灾,根本就收获不了多少东西,若非今年王爷来了,只怕又要饿死许多人!”

    杨清文有些疑惑,按说湘州早两年便已经开始从商队处购买良种,就算不能发展到灵芝县如今的地步,至少也要有阳县一半的水平——普通百姓能吃个半饱。

    可这些人……

    杨清文的目光从衣衫褴褛的老人脸上掠过,见她颤颤巍巍捧着碗,却一口没喝,只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小孙子,等小孙子狼吞虎咽喝完了粥,立即把自己那一碗也递过去让小孙子喝。

    杨清文秀气的眉皱起来,她开了口,立即就有一队人马出现在施粥的摊子前巡视,勒令那些人只许当场喝完,不许省下自己的那一碗给旁人。

    看起来老百姓们都不大乐意,但他们畏惧官兵,也就面露悲伤之色遵守了新的规定。

    知府将杨清文一行人安置在城里最好的客栈,为了她一人的安危,还勒令掌柜不许接待其余人,果果夜里出来要些小元宵垫肚子,顺势给掌柜塞了些钱,这才让愁眉苦脸的掌柜露出笑脸。

    从掌柜那里离开,果果立即把问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杨清文,原来这湘州确实是如同知府所说,土地贫瘠,又天灾频发,以至于老百姓苦不堪言。可除此之外,此处的老百姓还饱受人祸之苦。

    此地的富商欺压普通百姓做伙计,乡绅则将壮劳力骗入自家做佃户,然而他们给出的报酬却极其低廉,和百姓们付出的劳动力完全不匹配,等把这些人都榨干后,再把他们一脚踢开。许多人给人做五年佃户,饿得只剩一把骨头,但为了能有一口饭吃不饿死,也还坚持着在雇主家里做下去。

    可即便如此,富商乡绅们也毫无仁慈之心,一旦这些人无法继续没日没夜地干活,就立即把他们踢出去,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即便家里有田,居民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耕种。

    果果一口气说完,歇了歇才继续道:“这酒楼是掌柜的祖产,若非如此,以他的仁厚,恐怕这酒楼也早就经营不下去。”

    杨清文并不意外,以知府那理所应当令掌柜闭门谢客的姿态,想必平日里也没少不付钱就在酒楼里吃吃喝喝。

    她在灵芝县待得太久,险些忘了外面究竟是什么世道。

    这个时代,依旧是吃人的时代。

    杨清文闭了闭眼睛,再度挣开的时候,清澈的眼中多了几分杀气:

    吃人的时代又如何?她偏要管一管。

    新帝登基第一年,除却给亲妹妹封王之外,做出的几件大事都令世人瞩目。

    宣布不建皇陵,不修皇宫,这样的举动在老臣们看来,简直是对礼法的大不敬!老臣们争先恐后出来劝说,但此时的新帝却启用了在灵芝县养老的杨甘乐为相。一众大臣见杨甘乐始终不曾出面,以为他年老体衰,早已经退出朝堂,要安享晚年。岂料新帝才刚刚下诏,杨甘乐没多长时间就赶到京都!

    这一路疾驰的速度,比起往日至少省去了十来天的功夫不说,杨甘乐人还没到,就已经通过往来书信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位相爷一改过去圆滑的老好人姿态,手段残酷狠厉,从严查贪腐开始,给了新朝一个崭新的开始!

    新帝登基第一年,本已放下的刀,对着臣子们重新举了起来。

    这一次相爷来势汹汹,行动间丝毫不留情面,人还未到上京,上京却有将近一半的官员落马,堪称血洗官场。不是没人试图劝阻新帝,也有人用杀了太多官员会导致无人可用来威胁新帝,但亲手夺得天下的新帝不屑一顾,他大方提拔荆州官员,把这些过往不被世家放在眼里的“小官”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

    经过几次战乱的大盛世家格局彻底被打乱!

    能够在北胡人手底下存活下来的世家,要么如同杨家这般积累深厚,要么审时度势,能舍出家财换取一线生机。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面临威胁到他们的生死危机时,也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对皇位上的新帝展开了猛烈反击。

    最先遭受冲击的就是杨甘乐,离上京只剩不到百里距离,他便遭遇重重刺杀,好在新帝也好,杨清文也罢,留下来保护杨甘乐的人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早就预料到此番进京必然会遭遇危险,顺势用杨甘乐这一行人做诱饵。只有一个杨季钰成日里提心吊胆,骂骂咧咧个不停。

    其次便是一批“流匪”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荆州境内。他们原本以为,荆州大批官员被直接抽调去到上京,没有了官员管辖,惟一的“王爷”还在外巡察,此地必然防守空虚,轻易就能被拿下,可却没想到,荆州当地民风剽悍,根本还轮不到官员,当地的老百姓发现有流匪之后,竟然自发拿起武器,反过来把这些“流匪”打得抱头鼠窜!

    这两边都损兵折将,世家们便把希望放在了在外巡查的“楚王”身上,他们当然不会杀了这位楚王,但以新帝对妹妹的重视,若是抓了她,新帝是否会停止现在这些堪称疯狂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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