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聿刚推门往里走了一步就听见许云暮在喊元柳,下意识往后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

    他知道元柳,就是今天寸步不离许云暮的侍女,那她现在去哪了?

    季聿转头又走了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元柳,又怕许云暮等急了,赶紧又回了房,把从厨房取过来的晚饭放到桌子上,再循着声音往许云暮那边走去。

    梳妆台前面摆的那副镜子是许夫人花了重金请匠人打磨,又按照许云暮喜欢的样式周围雕刻了一圈吉祥如意的花纹,要比寻常的镜子清晰许多。

    就比如此刻,镜子里无比清楚的照出了两个人的红脸。

    许云暮也不知道怎么元柳没喊来,倒是把季聿给招来了。

    她的发饰现在摘了一半,外衣也脱了,不伦不类,许云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悄悄低下了头。

    季聿看见她在卸妆,也愣在了原地,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季聿的脸又红了,看着许云暮的衣服脱了一半,赶紧转过去,往桌子边走去,嘴里还在解释着,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听你在喊元柳,她不在外面,我以为你有什么事情我才过来的……你先换衣服……”

    “没什么事,不过我的发饰太多,自己一个人摘不下来,元柳不在的话,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

    许云暮看着镜子里还剩一半没有拆下来的头发,有些尴尬。

    季聿停下了脚步,只能又往回走去。

    他第一次发现姑娘家的头发这么难打理,许云暮头上的发饰,有大有小,摘的顺序也不一样,他也不敢用太大力气,只能听许云暮指挥,直到最后一根发钗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季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的许云暮也松了一口气,眼下房间的气氛太过奇怪,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憋了半天说了谢谢,季聿点点头,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除了烛火碰撞的声音。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元柳的声音此刻在许云暮心中如同天籁,赶紧应声回答道,

    “我在,元柳快进来。”

    季聿也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背对着许云暮,“那我先出去。”

    元柳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着季聿逃也似的跑了,半点摸不着头脑,这两人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赶紧进了房间,把杜嬷嬷提前吩咐她准备的东西送给许云暮,不知道是谁把它放在库房最底下,害得她找了许久。

    “你刚才去哪儿了?这又是什么?”许云暮看着脸跑的红扑扑的元柳。

    “杜嬷嬷让我去拿今天晚上姑娘穿的衣服,昨天晚上在家里的时候明明放的好好的,今天过来却不知道给谁放到了箱子最里面,害得我一顿好找。”元柳边说边把衣服递给许云暮。

    许云暮刚掀开看了一眼,又想到成亲前一晚上她母亲给她看的册子,面红耳赤,吓了一跳,赶紧把包裹合上,看着面前神色无知的元柳,有些崩溃。

    不是,她明明昨天晚上就已经给她丢出去了,为什么还能让元柳找出来?

    那是衣服吗?和她的披帛差不多厚,简直荒谬!

    赶紧岔开话题,敷衍道, “那个是绣娘做坏的衣服,穿不了,快给它收起来,元柳我好累,我想洗漱休息了。”

    “好好好,那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打水,对了,这个面好像是刚才季郎君端来的,你先吃一点……”

    许云暮把脸上的妆容洗干净,换了平时的寝衣,这才走出屏风。

    元柳已经出去了,季聿却还没有回来。

    许云暮坐在床边,本以为季聿是重新找了一个房间休息,刚准备自己熄灯睡觉,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实。

    季聿家本来一共三间房。

    季夫人一间,季微一间,季聿一间。

    后来他们定亲之后,季聿用之前许家人给的那笔银子把旁边那间院子也一并买下来,中间的院墙拆开,两家并成一家。

    院子里按照许云暮的喜好布置,新整理出来的三间房一个来放许云暮的嫁妆,剩下两间是许云暮的侍女们住的。

    眼下她嫁进来,占了季聿的位置,那他岂不是没地方睡觉了?

    许云暮意识到这点,赶紧下床,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往门边走去。

    屋外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另外两个房间的灯已经灭了。看样子季夫人和季微已经睡着了,那季聿又在哪?

    夜深露重,比白天还要冷一些,许云暮裹紧身上的外套,摸着黑去找季聿。

    他肯定不会去库房,元柳和嬷嬷她们的房间也不会过去,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

    许云暮打定主意,从廊下取了一盏灯,往后院走去。

    厨房外透着一缕微弱的灯光,许云暮轻手轻脚的凑过去,慢慢推开门,多亏今日成亲,季家上上下下全都打扫了一遍,这门也换成了新的,才没有发出声音。

    刚推开一小半缝隙,伴着饭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许云暮皱皱眉,又推开一点,顺势挤了进去,又赶紧把门关上。

    “季聿,季——”许云暮环顾四周也没看见人,只好小声喊着,突然,声音一顿,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再发出声音。

    因为季聿好像坐在灶台后面睡着了。

    许云暮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吵醒他,只慢慢往灶台边挪动。

    厨房里点着一支蜡烛,光线昏暗,许云暮悄悄走到季聿身边,蹲下来。

    季聿靠在稻草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旁边有本书,灶膛里还有几根柴火,倒是比外面要暖和几分。

    昏黄的灯光下,季聿的眉眼更加分明,许云暮呆呆的看了许久,又没忍住想起那个梦。

    其他的都一一验证了,所以他们这个亲事也不得长久吗?可季聿说他没有心仪的女子,而她也是真的有几分喜欢季聿。

    这门亲事虽然说一开始立场不纯,可真的不能继续下去吗?

    许云暮默默想了半天,纠结不已,还是没想明白。不过在她那强烈的注视下,季聿醒了。

    季聿只觉得睡着睡着有些脖子有些难受,想换一个姿势,结果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勉强睁开眼,吓得立刻就清醒了。

    许云暮蹲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他突然醒了还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解释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没有回来,才出来找你的,看你睡的香,就……”

    季聿缓过来,看着许云暮只披着单薄的外衣,赶紧把身上的毯子给她,

    “夜里冷,你先披着。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我担心给母亲看见,正好厨房里也暖和,就想着来这凑合一夜,你快回去睡吧。”

    许云暮摇摇头,磨蹭了半天,看着季聿的眼睛,这才慢慢开口,

    “季聿,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亲事?”

    季聿嘴角微张,似乎是没想过她会提这样的问题,心头一怔。

    他上辈子终身未娶,最开始是因为家境贫寒,他也不愿拖累别人,所以媒婆介绍的几门亲事都被他婉拒,后来高中进士,放榜那日被一户人家的小姐看中,不过当时他志不在此,最后也不了了之。再后来被外放至岭北,一晃又是十年,最后被调回帝京,又忙于各种各样的政事,没过几年母亲走了,他回乡守孝,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渐渐的,也就消了娶亲的心思,再然后,允州水灾,他奉旨前去赈灾——

    季聿愣住了,他记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他的记忆只到允州水灾就没有后续,伤民有没有安置妥当?负责分发粮食的县令还没和他汇报情况……

    季聿越想脑子越来越疼,神色也愈加凝重。

    视线突然转向许云暮,这才反应过来她先前问的那个问题还没有回答。

    他起初救她,是为了平心中的不安,可自两人亲事定下来之后,季聿便经常能听见一些关于许云暮的事情,她干净利落解决了家里的那笔烂事,还让许老爷下定决心从许氏一族分出来,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想着想着就更加不平,这样灵动的女子,前世却被歹人谋害,落的如此下场。

    婚书传到他手中的时候,季聿才知道她的名字,许云暮。

    他看了半天,只觉得许老爷的起的名字很好听。

    白天扶着她走进家门的时候,他表面波澜不惊,可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波动。

    揭开盖头后,季聿彻底震惊住了,没想过许云暮长的这么漂亮,一身红衣,光彩夺目,他不敢多看。

    先前在河边,情况紧急,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相貌如何。

    婚房里的许云暮,美得不可方物,季聿怕自己会冒犯到她,所以在元柳来了之后就赶紧出了房间。

    天色已晚,家中又没有多余的房间,只有厨房还算个好去处。

    从库房找来一个毯子,又把这几日常看的书拿上,季聿摸黑往厨房走,熟练的在灶膛里生起火,借着烛火看起书,没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直到许云暮找过来。

    只是……

    季聿一言不发的样子换在许云暮眼里,看到的就是季聿眉头紧锁,一脸不虞。

    季聿成迟迟没有说话,许云暮原本有些红润的脸庞也渐渐发白,手指不安的攥紧衣裳,

    沉默的站起身转头就要走,

    “我知道了,不过厨房夜里冷,屋子够睡两个人的,你还是回去睡吧。”

    许云暮的话将他的心思拉了回来,季聿看她脸色突变,还以为她受了凉,不舒服,刚想让她回房,就听见和之前态度截然相反的话,一下子就明白许云暮是想多了。

    赶紧站起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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