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一向敬重读书人,一听见是季聿的同窗,两人又交好,那肯定也是个好苗子,又听季母说这孩子身世可怜,更加怜惜,当即在橱柜里拿了碗,挑了满满两碗菜出来,就这还觉得不够,还打算宰只鸡一起送过去,好在季夫人心里有数,赶紧拦着了她,

    “从星那孩子倔,送这些家常的他还愿收,要是真带只鸡过去,那这些一个都送不出去了,这就够了。”

    两人兴致勃勃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许云暮眼里的震惊。

    从星从星,那说的可不就是林从星了吗!

    许云暮现在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思考一下,于是她趁季夫人和杜嬷嬷不注意,悄悄溜回了房间。

    她还不熟悉房间里的布局,不过好在她母亲提前准备了一张书桌摆在了房间里,许云暮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毛笔,对着纸写写画画。

    一番折腾后,许云暮得出个结论,抛开现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眼下除了季聿已经成亲这事,其他都和梦里说的差不多。

    其实,几乎算是全说中了,昨晚季聿一点反应也没有,说明是真的不喜欢她,也许没过多久她们就要和离了。

    只是许云暮有些奇怪为什么梦里那个人很笃定的说季聿终身未娶?虽然这次成亲迟早要和离,可往官府交了文书,记录还是在的啊,她想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也不生气,干脆就不想了。

    把握住当下就好。

    许云暮看着写了满满当当的纸,思来想去,最后把纸窝成一团塞进袖子里,打算溜去厨房丢进灶火里,这上面写的东西可不能给别人看见,一点风险也不能有。

    季夫人和杜嬷嬷都不在,厨子正在灶台前专心致志的做饭,剩下几个侍女各自忙自己的,许云暮寻了个借口坐到灶台后面,悄悄把那团纸丢进了炭火里,看着它成一团灰这才彻底放心,又在厨房待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来。

    家里人一个也不在,许云暮闲得无聊,去房间里找了本游记,坐在走廊下看了起来。

    季聿刚好把最后一户人家的桌椅还回去,刚走进院子,就看见许云暮坐在走廊下看书,脚步一顿,眼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云暮,

    刚打算绕着走别让她看见,谁料身后突然传来他母亲和杜嬷嬷的声音,季聿心下一凉,果然下一秒许云暮抬头看向了这边,

    季聿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等她们一起进来。

    许云暮看的正入迷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喊姑爷,一抬眼就看见季聿和杜嬷嬷她们站在院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杜嬷嬷使劲给她使眼色,许云暮真怕她私下里又揪自己耳朵,赶紧把书放下往那边走。

    杜嬷嬷和季夫人一起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了林家,两人边说边走,字里行间都在为许云暮早上的失礼找补,正说着,就看见季聿走到了院门口,人却没动作,

    她猜许云暮一定就在院子里,赶紧把季聿拉住,三人都站在院门口,偏偏走廊底下那个丫头还在那呆呆的坐在那儿,杜嬷嬷真的快要被她气出毛病来,好在还有点眼力见,看得懂她的脸色。

    许云暮已经默认昨晚季聿没回答她就是对她无意,虽然理解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恼火,就算是不喜欢,那也该说出来啊,她一个姑娘家都敢表达心意,他居然还扭扭捏捏的,沉默不语算什么事。

    想到这小脾气也上来了,只和季夫人打招呼,目光绝不对着季聿,给杜嬷嬷急的就差把人绑在一块了。

    季聿也感觉到许云暮对他莫名的敌意,更加摸不着头脑,不就是没和她主动打招呼,这丫头怎么气性这么大,简直和季微一个模样,本来是想服软的,可转而又想到昨夜他在厨房斟酌半天,结果回来人睡着了,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这都够委屈了,今天许云暮居然对他视而不见,心里也憋了气,

    正巧元柳带着季微回来,借口给季微检查功课去了另一个房间。

    季微听见兄长说要检查她的课业,吓得手没拿稳,又摔掉一颗糖,原本还乐呵呵的脸瞬间拧成了苦瓜,赶紧抓住她娘的袖子,使劲挤眼睛,

    季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微就被季聿提溜起来带去了房间。

    见此情形,季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着季微,“好好跟哥哥学,中午阿娘给你做鸡腿。”

    许云暮看着季微被无情的带走,躲在旁边深吸一口气,好在她不用被季聿查课业。

    季聿说检查课业并不是临时想的借口,他是真的把季微当作自己的学生来教,要求也极为严苛,有时就连季夫人说话也没用,

    季微还记得她上次因为说好的大字没写完,兄长毫不客气的打她手心,打就算了,打完了还要把没写完的大字补上,深夜里她阿娘都睡了,她还要趴在桌子上写字。

    其实那夜季夫人和季聿都在门外悄悄看着她。

    季夫人看着小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不忍心,看着旁边的季聿,小声提议,“阿满学的再好也不能参加科举,你何必这样按着她读书,她心里有怨,你也不好受。”

    季聿的视线不离卧房里的季微,“阿娘,当初阿满自己说要读书的,我给她布置的课业是她这个年纪能承受的,她完不成理应受罚。我对她严苛,只是希望她的未来能有更多的选择。”

    庆元二十年,陛下力排众议,顶着各方面的压力,让女子也能参与科举考试。

    那年,他作为考官之一,看了那些姑娘写的文章,见解深刻,思路清晰,不比同僚的差。

    事情也确实如此,最后脱颖而出的那名状元,是郴州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子,名叫乐绾,成了庆元间第一位女官。

    她过的潇洒,有时季聿都羡慕,就更别提帝京里其他的女子,季聿希望季微日后也能像乐绾那般,为自己而活。

    季家兄妹进了房间就没出来,偶尔能听见季微的背书声,许云暮在长廊下接着看游记,季夫人和杜嬷嬷去厨房忙活,

    一家人各做各的事情,直到中午才聚到了一起。

    季微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十分惊讶,偷偷看了许云暮好几眼,她很喜欢这个嫂子,长的漂亮,说话也温柔,上午给她买了整整一兜子的糖,而且家里变得比从前宽裕很多,也是因为嫂子。

    她的视线太过专注,许云暮本人也察觉到了这股强烈的目光,当即挺直了腰板,吃饭的速度也放慢了不少,把从前她娘花重金请来的女夫子教的东西学了个十成十。

    许云暮自觉现在这个样子格外完美,表面不动声色接着吃她的饭,实则内心乐滋滋,把九岁大的孩子迷倒了,也只有她可以做到,一想到这个许云暮更开心了,就连和季聿同坐一块的别扭都忍下来。

    季聿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到一半突然挺直了背,动作也放慢了不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最后反而被季夫人瞪了一眼。

    “季聿你吃饭到处看什么!”

    许云暮心里更加得意。

    吃完饭后,许家的侍女干净利落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许云暮习以为常,季夫人和季微倒是有些尴尬,

    季微还好,毕竟是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吃饱了就困,早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只是季夫人有些不安。

    杜嬷嬷根本没想到这个,她一心忙着要给许云暮和季聿单独相处的时间,赶紧催着她们休息,

    “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了,夫人快回去歇歇,姑爷也和小姐回去歇歇。”

    婚房里。

    两人各坐在桌子的一边,谁都没有说话。许云暮还在生气,季聿正在想该怎么说才最合适。

    气氛有些尴尬。

    季聿悄悄看向许云暮,犹豫不定,半晌,终于开口,

    “许云暮,我昨天不是不回答你那个问题,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

    许云暮原本都打算去床上睡觉了,没想到季聿却突然说话了,觉得有些惊讶,不过听他解释,心底的怒气稍微减弱了一些,

    季聿还在继续说着,不过神情却严肃了不少,

    “许云暮,我心悦你。从酒楼初见的那次,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只是昨夜,不该如何去说。”

    最难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后,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季聿说的愈加流畅,

    “你我之间,现在悬殊过大,我不能轻易许诺。还有一个就是,我要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日后做个好官,只是这条路困难重重,我不能拖累了你——”

    主要是岭北的那十年,艰难重重,

    只是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云暮打断了。

    起先听见季聿也心悦她的时候,许云暮内心还有些激动,只是后面越听越凝重。

    季聿说的平淡,却有一瞬间让许云暮发自内心的相信梦里那人说的是真的,未来的盛世,有季聿的一份心血在里面。

    同时也坚定了她明天回门祭拜祖父祖母的决心。

    只不过再后面说的那像话吗,她许云暮是什么畏难的人吗?

    “所以你不愿意继续这门亲事?可万一,我愿意和你一起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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