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或是探究或是看热闹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六皇子身上。

    亲口点名看谁,和抽签抽出来是谁可是两种概念。

    大皇子闷笑了声,同旁边的人暗暗说了一句蠢货。

    这可不是蠢货吗?把自己亲儿子架在火架台上烤。无论他选谁,总不能只选一个吧。若是选了三个,凭借着如今这些小姑娘厉害的口舌,还有京都最近才流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本,这六皇子的名声就彻彻底底的臭了。

    便是不在意这些,他们父皇却一向是个疑心重的,难道就不会怀疑老六亲自为自己选的王妃家世居心叵测吗?

    要李千湖说,贵妃这一家子,一个病怏怏的,不知道还能活个几月;另外两个,一个蠢的,一个跋扈的,三个人都算的上彼此拉扯后腿的猪队友。

    实在是,不足为惧,不足为惧啊!

    绣着象征身份的五爪金龙的筵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离得近的三皇子听着了这声蠢货,却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不知道到最后到底谁是蠢货呢。

    现在便下结论,实在是为时尚早。

    他这位大哥,母妃乃是贤妃,背靠洛阳王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娶的皇子妃和皇子侧妃,一个是左丞相的嫡女,另个是神武侯家的小姐。

    什么都好,只是心太急,便犯了上头的避讳。

    现在还好意思笑老六。

    殊不知照照镜子便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迎着众人的目光,果不其然,见李千丞蹙了下眉,抬眼懒洋洋道:“母妃,这些小姐们样样都好,只是儿臣以为,确实是不该儿臣来选。”

    “太傅常教导,君子不以色看人。然如今真要把选人权放到儿臣手里,儿臣久居江南,对众位小娘子均不曾了解过,所以若儿臣选,多半只是看皮相,终为不妥。”

    贵妃笑了下,“你这孩子,说起大道理一套又一套。”

    “也罢,那既然如此,也不逼你了,你且回去吧...”

    贵妃话未落完,老皇帝却突然兴致勃勃地抬起头,“等等,听你这个意思,只按皮囊,你是有了中意的美人了?”

    老皇帝却还没忘,前几日叫李千丞,他那像是春心萌动的模样。

    今天趁着春光正好,不妨试探一试。

    只见那日羞的像是不值钱的儿子,此刻却是眉收目敛,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他说:“回父皇,千丞终究只是俗人,不能免俗。纵使圣贤书里曰皮囊色相皆白骨,可人终究心怀有私。”

    “确实是有位姑娘,在千丞眼里,比旁人都要好看的别致了些。”

    那双黑润润的眸,仿佛吸尽了水的妖精,此刻含笑越过人群。

    人人不知他在看谁,人人都只当他在看自己。

    这里面,唯有魏大世子爷,眉心一跳,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前月里,这厮还冠冕堂皇的装作李千斛骚扰自家表妹。

    “瞧瞧,我还当他是不近女色,白白担忧了许多年!没想到是眼界太高,满院子的佳丽,居然就瞧上了这么一位。”贵妃娘娘同一旁的皇帝说笑打趣道。

    “年少慕艾,放在咱们皇儿身上也正常。让本宫猜猜——”

    贵妃娘娘戴着护甲的手,指向了人群中。

    “你和你妹妹是一向不同的。所以先前有一个姑娘,本宫说她不像是七公主欣赏的人,但若是你,那必然是见之倾心的。”

    一时鸦雀无声,秦湘心跳如擂鼓。

    成灵烟拽了拽她的袖口,“乖乖,贵妃娘娘她是不是在看你啊?”

    六皇子来得晚,并不知先前发生的事,却能注意到众人视线来回的变化,等他再度将目光定到那抹清丽的身影上时,他面上那好看的长眉方微微展开,轻轻颔首。

    “什么都瞒不过母妃。”

    点到为止罢了。

    语完,秦湘的脑袋轰轰作响。

    魏亲王府的人却都乱了阵脚,先是魏玫面目发青,再是大秦氏面上滴水不漏的笑意出现了裂痕。

    只剩魏子初抿紧了下颌,面色如往常。

    他那双充满寒气的眼眸,此刻如刀般落在六皇子身上,看不出什么蹊跷。

    然而分明是暖春,却让人觉得一股寒气。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贵妃叹了口气,同一旁的老皇帝说:“本宫常听人说,魏王府人杰地灵,便是养只蛐蛐都比别的地方的大个半只,如今一看半分不假。”

    “本宫年少时至今,常年被人骂做妖妃祸水,没想到生下的两个冤家,却各个都被魏亲王府的人勾走了魂。”

    “先是李千斛这个公主,要姑娘没个姑娘样,天天往魏王府里跑,一口一个堂弟挂在嘴边,本宫都替她害躁,所以今日才问了这么一嘴;再是我这平日里像个和尚的儿子,今日却能为着皮囊对一小姑娘入迷,着实是让本宫枉负了这妖妃之名,生下这两个不成器的笑话。”

    贵妃瞧着坐在一众莺莺燕燕中,扮缩头乌龟的秦湘,头一次觉得这天地不公。

    怎么会有人连这般抻着头的姿势,都是这样的楚楚可怜。

    平心而论,秦湘的五官单拿出来,并不如旁人出色多少分,可每一处加在一起就是天地间最协调的诗画,再加上那一身雪白的嫩肤,白里透红,在日光下,使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她叹了口气,“每年看这些水灵灵的小丫头片子们,就仿佛不住地有个人提醒本宫——娘娘,您老啦!”

    老皇帝安抚了她几句,又说:“爱妃同朕初见你的时候一样美丽。”

    这句话听着假,可离得近的大太监斗胆觑见了一眼贵妃的娇靥。王德山入宫的年份算起来比贵妃长的多,因此也算得上是亲眼见着如日中天的娘娘——当初是怎么一步一个脚印子,从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歌女,变成了如今尊贵体面的贵妃娘娘。

    岁月优待美人,从来不是空话。

    这十几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野心勃勃的壮年天子变成如今干扁枯瘦的模样,却未曾损毁着妖妃的半分丽质,反而那些年月里的惊心动魄,都成了她身上独有的韵味。

    “皇上惯会哄臣妾。”

    “但说的时间也够久了,本宫瞧着丽嫔都打了哈欠,再加上一会还要看看男郎们的比试,总不好在选人身上耽误太多时间。”

    她娇滴滴地笑了声,“要本宫说,这些女郎们是没有不好的,只能选三个也着实难为了本宫一番。”

    “不过,兰家姑娘向来出众,一曲高山流水至今无人能敌,所以本宫想点她也算是众望所归。”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

    兰雅芝确实是当得起的。

    “唔,魏亲王的好女郎们也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听说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大半个京都的小郎们都比不上,魏玫这孩子是吧?礼部已经在准备她郡主的封号了,约莫是这几年头一份的别致,既如此,让她来表演个节目,也好让人沾沾喜气。”

    话落,就见魏玫蹭的站了起来,双手跌拜,说了句定不辱命。

    逗笑了一群人,只有大秦氏面色发乌,颇有些头疼的呵斥了句胡闹。

    连贵妃娘娘也让旁边侍奉的宫女举帕子沾水晕了晕笑湿的眼角,笑了几下,才继续开口道:“这军礼...娇滴滴的小姑娘行的就是比别个五大三粗的不同,魏王妃倒也不用呵斥,本宫是觉得这样的反而看起来喜庆...”

    “第三个人选么,本宫便想为自己的亲儿讨一份缘了。”

    “前几日常听人说,魏王府里藏了个小女郎,貌可倾城,当时还想是有多夸张,怎么倾城的容貌前十年里没什么动静,直到最近才有人发现不成?”

    “今日一瞧,却是真真切切的名不虚传。本宫却只是好奇,这样一位沉鱼落雁的美人,是如何做到了籍籍无名。”

    “秦表姑娘,秦湘,不妨你来说说看。”

    秦湘被念到名字的时候已是彻底呆住了,她没料到最后居然真的是自己,手里的箫似乎还在隐隐发烫,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书里有这一段吗?

    会不会只是自己在做梦。

    真实的秦湘或许已经早早死于书中被赶出王府的那个下午,浑身饥肠辘辘却没有半块馒头。

    而不是现在,全京都的贵女都把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甚至那高高在上只在市井言谈里听过的贵妃娘娘,此刻正温柔而耐心地同自己说话。

    不,这都是假象。

    譬如此刻众人多半都信了七公主同自己交好,可正如贵妃所说,七公主欣赏不来她这幅胆怯的模样,厌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交好。再譬如六皇子看似是命运眷顾的一见钟情,其实不知道是加了多少的权力交易。

    她咬了下舌,暗自提醒自己当心,“回娘娘的话,小女姿色平庸,当不起什么沉鱼落雁。”

    贵妃扬了扬眉,“秦小女郎这样的谦虚,若你只是姿色平庸,那这天下又该有几个小家碧玉、倾城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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