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别的意思。”关越诗看陆林深有些愕然的脸,也觉自己话说的放恣。

    她解释道:“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就这么被我浪费了。做件衣服对我来说不值当什么,权当你忙了一天的谢礼。”

    陆林深不置可否:“只是跟在一旁待上一天就有新衣,关大设计师的定制来的这么轻易?”

    关越诗料他不懂时尚圈那些,气定神闲瞎扯:“确实不值什么,我擅长女装,男装的话倒贴人家都是不要的。”

    陆林深却头一次听她说这个:“只设计女装?”

    “对呀,男装贝贝负责,”想了想关越诗坦白道,“其实是我只会设计女装。”

    只知道学了西医干不了中医,却不知学个服装设计还分这个?

    陆林深不解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我自己的说法。”关越诗挑起眉毛。

    陆林深跟着挑眉:“你还创了个派系?”

    关越诗莫名想笑,强压着嘴角道:“其实是我也没找到什么说法。”

    关越诗回忆着男装受挫的这些年:“从上学时候我就这样,老师布置个女装作业我都直接两三份交上去,让他去头疼哪个最好。”

    “可一到男款……”关越诗有些憋屈道,“我大学门门A+,只有大二差点挂过科。”

    陆林深合理猜测:“因为男装?”

    关越诗至今想起仍有愤恨:“对!设计一款男士夹克,我硬生生熬了三个月……”

    “最后还是老师打了个友情分,好歹让我混了个及格。”

    关越诗微耸下肩,表达自己的遗憾:“这些年偶尔也有灵感,但出款太慢,压根没办法开一条产品线,索性也就放弃了。”

    陆林深点点头表示了理解。

    关越诗叹口气扯过一边蓝绸,语调微提转回刚才话题:“所以送件衣服该是我有压力,毕竟我做的男装,实在不值一提。”

    西医使不了毫针。

    陆林深思索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摇摇头道:“我今天最多当个司机,实在也不值一提。”

    关越诗还要再说,陆林深接过她手中绸布放回去,微一抬手向她示意。

    关越诗这才发现有人等在身后,似对这面料也感兴趣。

    她只好扫一眼货号跟着陆林深离开。

    “程姨怎么说?”陆林深关了车门下来,走向静静出神的关越诗。

    两人刚结完账出来,陆林深去了停车场取车,留关越诗一个人在路口等,正好提前告知程筱这就回去接她一起吃饭。

    “不用管她了。”关越诗有些负气。

    陆林深正开了后备箱弯腰去放购物袋,闻言直起身问:“怎么?”

    “晚上咱们自己吃吧,不用接她了,”关越诗将手里购物袋递过去,“真不白说她小孩脾气。”

    陆林深码着购物袋问:“程姨怎么说?”

    关越诗无奈道:“她说她上午就去了沪市,现在住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

    陆林深有些惊讶:“不是说了晚上一起?你们两个人的行李她怎么应付得来?”

    关越诗对此倒是不太担心:“我姨夫才不会放她自己,肯定是安排好了行程,找了人来接才放她过去。”

    陆林深心下微定,看已经暗下的天问道:“那现在你想先去沪市还是在苏城吃过饭再走?”

    “先吃饭吧,地方随便你挑,”关越诗豪横挥手,又假装抱怨道,“说了送你衣服你又不收,那怎么也要把欠的午饭补上,不然我在你那岂不信誉全无。”

    陆林深眼中泛起笑意,“啪”地一下拉下后备箱门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林深选的是苏城一家老字号火锅,蜀中风味,但加了苏城特色的甜品。

    关越诗一进来就先点了碗桂花赤豆小圆子续命,边吃边感叹道:“总算活过来了。”

    陆林深好笑看她:“怎么说?”

    “我是北城的胃,就爱咸口辛辣,但苏城菜浓油赤酱,我真吃不惯,”关越诗不舍放下瓷勺,话说的飞快,"偏我小姨回了国不知道怎么觉醒了乡愁之魂,最近只吃本帮菜。"

    陆林深不解:“松鼠桂鱼你不是挺喜欢吃?”

    “那也架不住天天吃,”关越诗说着面带苦涩,从瓷碗中抬头,“主要本帮菜里她还专点招牌菜,有顿饭满桌子的鳝鱼泥鳅,吓都吓饱了。”

    陆林深忍俊不禁,想想昨晚真心实意道:“那最近真是辛苦你的胃了。”

    关越诗狠狠点头。

    陆林深勾选过后看她正好吃完,于是将菜单重新推过去问道:“你看看再加点什么。”

    关越诗接过笔浏览一遍,发现想吃的都已经点上,她不由对陆林深感叹:“你上辈子是个北城人吧?”

    陆林深配合着回答:“上辈子我不知道,但这辈子我知道不是。”

    “那你真是生错了地方,”关越诗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回头对陆林深有感而发道:“你这辈子也该是个北城人。”

    陆林深心中一窒:“为什么?”

    “你不是爱吃我做的糖醋里脊吗?”关越诗想想当年,言之凿凿道,“咱们口味很像。”

    陆林深被她的话勾进回忆。

    他想起那晚,她直白感受到自己英语的进步,做了一大桌子菜,兴奋留他吃饭。

    说是一大桌子其实也就四个菜,毕竟关越诗单人份的一天食量,也没多少。

    酸辣土豆丝、蒜薹炒肉、西红柿鸡蛋汤和……糖醋里脊。

    前三道都很家常,只有后一道偏复杂些。

    陆林深看她做了小一个月的饭,这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品尝。他见过关越诗做饭的架势,很是熟练,切丝颠勺都不在话下。

    但陆林深历来保守,于是看着一桌子红绿相间、色泽诱人的菜肴,他犹豫着先给自己盛了碗鸡蛋汤。

    汤鲜味美、咸淡适中。

    陆林深真心实意夸赞:“很好喝。”

    关越诗抿着嘴笑起来,自己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又催陆林深快去吃菜。

    土豆丝带着难得的炝炒“锅气”,蒜薹口感刚好还带微微脆感。

    陆林深一一尝过,彻底惊艳于她烹饪一项的老道。

    她应该自小做惯这些……

    陆林深看飞快夹着糖醋里脊的关越诗,她吃的欢快,别的菜都不怎么动筷,已将糖醋里脊消灭小半。

    有了其他三道菜打底,陆林深对最后这道糖醋里脊也满怀期待。

    他夹起一块入口。

    关越诗看他顿住,期待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味蕾被股怪味击得粉碎,免费蹭饭还要中伤下厨的人,陆林深做不出来这事,他违心道:“很好吃。”

    他边说边看关越诗,却见她面含期待,仍在屏息。

    陆林深于是努力思索着夸奖的话,继续道:“有一种……”

    关越诗急切催促:“一种什么?”

    陆林深喝口水压下满口乱窜的酸意,拼尽全力找补:“有种独特的酸辣感,微微带一点甜,很……解腻。”

    关越诗在旁拼命点头:“比饭店的多一半酸度,然后又减掉七八成的甜。没想到你也爱吃这个口味!”

    后来陆林深才知道关越诗嗜甜如命,小时候更是吃馒头都掰开夹上白糖,偏偏对菜里甜味接受度极低。日常最多也就吃个甜口的红烧肉,于是糖醋里脊这种都按她自己的习惯改了口味。

    似乎没想到在南方还能碰到同好,那天的关越诗很是开心。

    她把整盘糖醋里脊推过来,星星眼看陆林深:“你吃你吃。”

    陆林深试图婉拒:“一块吃一块吃。”

    关越诗表情似有悲壮:“我常吃,这次先让给你吧。”

    后来剩下那半盘糖醋里脊就真全进了陆林深腹中。

    陆林深忆起当年关越诗看着空盘的不舍,此刻真诚发问道:“北城人的口味都跟你一样?”

    关越诗很是自信,言之凿凿道:“我可是正宗的北城口味,你不也是?”

    陆林深眸中加了几分幽深:“也许是吧。”

    关越诗对这回答并不满意,正要开口再辩,却看陆林深笑意减淡望向她身后。

    她顺着陆林深的视线回头,正见一个女孩袅娜娉婷而来。

    “林深。”女孩话里带甜对陆林深挥手。

    “秦灿。”陆林深微微颌首,语气淡淡。

    秦灿却似毫无察觉,自顾惊喜着:“刚叫了几声见你没应,我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今天回来?”

    “抱歉,和朋友说话顾不上四周,”陆林深抬手示意道,“没有听见。”

    一如既往地有礼,关越诗却觉他态度不似刚才。

    秦灿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像这才看到关越诗:“这位是?”

    她眼中的打量太过明显,关越诗嘴角微收:“秦灿姐,我是关越诗。”

    没错,这女孩关越诗也认识。

    医院家属院出了名的“甜果儿”,秦院长家的千金,陆林深从小到大的同班同学。

    看她走过来时关越诗就觉眼熟,只是两人往日不熟她才一时没想起来,直到陆林深叫破她的名字,关越诗才认出来。

    听了关越诗的自我介绍,秦灿长“哦”一声,恍然大悟似的:“林深你可真是,小诗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这话却是对陆林深的。

    关越诗不知两人如此相熟,笑容一顿,不自觉去看陆林深。

    陆林深面目浅淡,一如往常:“我们也是昨日刚见。”

    “那刚好,”秦灿听罢一脸灿烂娇笑,“既然碰上不如一块吃吧,当咱们一起给小诗接风洗尘?”

    “下次吧,”陆林深目光越过秦灿又收回,“她不太喜欢见生人。”

    这两人一来一往像忘了她还在场,关越诗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焦躁。

    “灿灿,遇到熟人了?”一个男人走过来,打断三人叙旧。

    “是你们啊。”

    男人上下打量两人,言语轻佻。

    关越诗对他莫名不喜:“我认识你吗?”

    “嘿,不认识我啦?”男人话里带着怪腔。

    关越诗尽量礼貌:“你是?”

    男人却不再管她,两手撑在桌沿看着陆林深:“你不会也不认识我吧?”

    “简胜,手拿下去。”陆林深目光扫过他的手掌,冷淡抬眼。

    男人瞪眼,脸上升起戾气,却并不动作。

    关越诗看着他右手手背蜿蜒的那道长疤,莫名有些心惊。

    “拿下去。”陆林深语气并不强硬,却依然染着冷冽。

    大概因为……从这人出现他就没正经给过他眼色。

    关越诗有些担忧,她从没见过陆林深对人这么不客气。

    “简胜,还吃不吃饭了,”秦灿拖着简胜胳膊开口,抱怨说得像在撒娇,“我快饿死了。”

    凝滞一刹破碎。

    “陆林深你可真是,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死样。”

    男人撂下句狠话,被秦灿拖着离开。

    发过疯就走?

    还真是和他的出现一样,莫名其妙。

    关越诗想想他刚贬损陆林深的话,瘪嘴心道,莫不是个二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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