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巅,乌云翻卷,雷声震天。

    姜非妩颤抖得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满是被利刃刺出来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处好肉,翻卷的皮肉淌着血,把一身白衣染得通红。

    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英挺俊逸,手执长剑,剑尖直指姜非妩,眼中满是厌恶与悲痛。

    “江写意,落月失散多年,你用她江家大小姐的身份,享受了多少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少宗主之位、师尊的偏袒、江家的名头、和我的婚约,这些原本就是属于落月的。如今她回来了,她甚至没有想过要与你争抢什么!

    “昨日册封少宗主的仪式上是我劝师尊将一切归位,把少宗主的位子还给落月,承认她江家后人的身份,落月她根本不知情,甚至怕你难过,还要我向你赔礼道歉。

    “我本以为你多少会有点良心,江家毕竟还认你,无定剑宗还认你,你至少该心存感激,却没想到你竟趁诛杀翳兽之时将落月推入翳兽群中!落月现在还昏迷未醒……

    “江写意,心有魔障,残害少宗主,你可知该如何惩处?”

    少宗主是宗主的接班人,地位等同宗主,谋害少宗主,就是与整个无定剑宗作对。

    姜非妩低头听着,无人瞧见她听到“惩处”两个字后,嘴角乐开了花。

    这是她穿的第九本书,也是最后一本,她是恋慕男主叶迟多年的女配江写意,疯了似的爱着眼前这个用剑对着她心口的男人。完成穿书任务的条件,是让叶迟亲手杀了她。

    如今戏就要收场了,她可要好好谢幕。

    “那就杀了我啊。”

    她浑身都在疼,每多说一个字,身子就颤抖得更剧烈一分,疼得她发不出多大声量,也没有起伏的语气,冷冰冰的,却让人脊背发寒。

    “……你说什么?”叶迟心头闪过一丝迟疑——他这个师妹自幼娇生惯养,比谁都惜命,碰破点皮都要找他哭上半天。

    姜非妩冷笑着仰起脸来,抹掉唇角的血渍,看向他的眼中是滔天怒火与恨意,却有泪悬而未滴。

    叶迟一怔。这双灵动的眼睛,从小看向他时就盛满了爱意,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满是仇恨的眼神。

    “我刚一出生,就被江家收养,过去十几年,从未有人告诉过我,我并非江家亲生女,我只是他们丢了女儿后收养回去,聊以自/慰的弃婴。如今他们的女儿回来了,你们却说,是我抢走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我该还给她?你们可曾问过我的想法?就因为我不是江家亲生的,就可以随意被你们摆布吗?

    “为了配得上少宗主的位子,我自知灵根全废修炼难以寸进,只能拿命去换灵药滋养灵根,哪怕过程痛不欲生。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哪怕昨天之前你们中有任何一个肯将实话告诉我,我又怎会沦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你们只想着把最好的都给江落月,让她风风光光的登上少宗主的位子,可你们把我当什么?!

    “叶迟,你记不记得,当年你与其他宗门交手,被人重伤,是谁不远千里背着你回师门求救?又是谁在你中了翳兽之毒险些失明时,用二十年寿命换来了解药?叶迟,你曾经说过,我灵根全废不能修炼,以后在修真界你就是我的靠山,没有人敢欺负我。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可如今……拿剑对着我的是谁呢?”

    不知为何,叶迟拿剑的手不可自制的抖了一下。

    姜非妩却笑了,笑中带痛。尽管这一切都是剧本,她对叶迟也没有半分真情,可演了这么久的戏,江写意的那些付出都是她的亲身经历,哪怕是再专业的演员也难免会代入,难免会为自己委屈。

    “你说我把江落月推进了翳兽群里?是啊,没错,我就是要杀了她,她只有死了才不会抢走我的一切!

    “不是要惩罚我么?动手啊,反正我,无父,无母,无亲友,亦无夫婿……”

    姜非妩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了叶迟一眼,竟看得他不敢与之对视。

    “无定剑宗少宗主的未婚夫婿要杀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怎么,难不成这只蚂蚁,吓到你了?还是你那可怜的良心,也会痛?”

    姜非妩说罢,竟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撕裂了伤口,鲜血止不住地外涌,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池。

    “江写意,不要再激怒我……”

    “叶迟!你最好今天就杀了我。我若不死,定会向你们所有人复仇,尤其是你和江落月……你们这对狗男女,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看着姜非妩癫狂的模样,叶迟俊剑眉微蹙,仿佛内心挣扎不已,良久,还是轻叹一声,握紧了手中长剑。

    “师妹……来世,莫要如此执迷不悟了。”

    姜非妩仰着头,看着叶迟缓缓举起长剑直指九天,心中不禁狂喜——快了,只要剑落下来,她就可以结束这一场场穿书的噩梦,抱着她的三百万奖金去给养父治病了。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降下,姜非妩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了视觉。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等她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才发现天目山上的花草树石全都被天雷烧得焦黑一片,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而叶迟站在一片废墟中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从惊讶转为惊喜,随后变得欣喜若狂,快步向她走来。

    “咣当”一声,叶迟那把从不离身的本命剑被随意丢在了地上。

    姜非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迟的手抚着她的后颈,不容反抗地将她按在自己肩头。

    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对交颈相依的苦命鸳鸯。

    “大师兄!还不快杀了那妖女!”

    “大师兄,千万不能让她迷惑啊!”

    一直躲在不远处的无定剑宗弟子忍不住纷纷喊他。

    叶迟却充耳不闻,将姜非妩搂的更紧了些,似乎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姜非妩浑身一抖。

    无定剑宗的人看不见,只有姜非妩知道,他的手捏着她纤细的脖颈,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拧断。

    “我是不是说过……”

    叶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低沉,语气却全然不似以往冷漠,欣喜,却又努力克制;满怀爱意,又恨得咬牙切齿;放松,却又神经紧绷,复杂而矛盾,紧贴在她耳侧,灼热的鼻息弄得她瑟缩了下,反被他抱的更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姜非妩疑惑地挣扎了两下,听他自顾自继续说着。

    “……永远不要丢下我……”

    “……姐姐?”

    颈上一痛,姜非妩失去了意识。

    *

    “哎,大师兄怎么突然对江写意这么好?天目山离宗里那么远,他一路把人抱回来,别人怕他累着想接手他还不给,现在又让咱俩替她守门,真是晦气。”

    “是啊,我听说落月师姐被找回来之前她就天天缠着大师兄,大师兄那会儿跟她有婚约,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可现在落月师姐回来了,婚约也取消了,他还管这坏女人的死活干什么?”

    “也就是大师兄心善吧,念着这么多年的同门情谊。要是换做我,就冲她害落月师姐被翳兽围攻险些没了命,我不给她灵根抽出来打碎了就不错了。”

    “瞧你说的,修真界谁不知道她江写意的灵根都是废的,根本不能修炼,你抽出来有什么用?根本不解恨好吧?要我说,还是诛心为上。如今江家后人的身份、咱无定剑宗少宗主的位子,还有大师兄的婚约,全都还给落月师姐了,她江写意就是个没人搭理的垃圾,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

    “说的也是。唉,虽说她不是江家亲生的,但好歹在江家长大,怎么和落月师姐差了这么多呢?落月师姐的灵根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听几个内门弟子说,落月师姐的灵根和师尊的相差不大,整个修真界找不出十个来。人家的起点就是咱们大部分人一辈子的终点了。偏偏人长得还那么漂亮,又善良,和大师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某些废物既不能修炼,还想和落月师姐抢,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嘛!”

    “就是!江写意血流了那么多,伤重的都快死了,师尊和大师兄都在落月师姐那里,一个来看她的都没有,孰轻孰重一眼就看出来了,野鸡再怎么样也代替不了凤凰。我看呐,她以后的日子,是好过不了咯。”

    门外两人一声赛一声高,像是生怕姜非妩听不见似的,一遍又一遍强调叶迟有多爱江落月,他们两人又是何等的般配,而她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孤儿哪有资格和江落月争呢?

    被吵醒过来的姜非妩静静听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

    修真界菜是原罪,不管她有多努力,在旁人眼里都是靠江家名号霸占少宗主地位的无耻之徒。只这一点,就足够弟子们记恨她。

    无定剑宗所有人都喜欢江落月,讨厌江写意,她手握剧本和人物小传,自然不会傻到去和女主争宠,这些弟子对她千盯万防,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有一点他们说的很对,叶迟刚才的举动确实很奇怪。

    无定剑宗上上下下都知道,叶迟生性淡漠,就算对江落月的爱意已经溢于言表,也从未当众做出过任何出格的行为,就连平时看向江落月的眼神都带着克制。

    方才在天目山上,他肯对她说那么长一番诛心的话已是破天荒头一回,可后来他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抱住了她,还离谱的喊她“姐姐”。

    甚至,听门外的弟子说,是他亲手把她抱回了无定剑宗——以前她就算在他面前撒娇打滚,他也绝不会抱她一下,“你我虽有婚约却未成婚,如此甚是不妥”,每次都是一样的理由,连换一个都懒得。

    叶迟绝不会那么做的,除非……

    除非他是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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