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雪的目光落在床榻上,榻上躺着一名男子,风姿卓越,温润如玉,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孱弱,令人看着心疼。纵是未曾睁眼,却也能感觉到对方应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然而,苟雪愣住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多好看,而是这人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印象。

    这人便就是她那只在马车上瞥过一眼的救命恩人。

    苟雪走上前来,她伸手推了推床榻上的男子,却见男子未有丝毫反应。她探了探男子的鼻息,鼻息微弱,但却依旧是有生机的。

    她转头看向杨惠娘。

    “小雪,你认识他?”

    “我之前的救命恩人。”

    “那是不是要救他......”杨惠娘听得这话,她看了一眼破开的房门外已然打成一团的黑衣人,想着这榻上的人处境确实不妙。

    “所以,我们要赶紧走。”苟雪突然开口回道。

    杨惠娘愣了愣,她看着苟雪的双眸略微疑惑,她似乎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什么,小雪是不是说要赶紧......救?

    “赶紧走,趁着人还没注意到我们。”或许是因为人手不足,也或许是想不到有人竟然可以偷摸着入了屋子,这屋子里的人都在外拦截,屋里一时间是无人守着。

    这时候,外头的人打得火热,她们自然是要趁机离开。

    “那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杨惠娘看着已然打算爬窗离开的苟雪,不由得跟上问了一句。

    苟雪点了点头,“是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但是,不都说大恩不图报嘛。”

    她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男子,比划了一下,接着道:“而且,你不会以为我可以带得走他吧?他现在是昏迷,人像死猪一样死沉死沉的,我怎么可能带的动人。”

    “况且,门外那场景,你看到了吗?他在这里面更安全。”苟雪动作利索地翻出窗子,随后招了招手,道,“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那么长时间没了鬼影?”

    她觉得刚刚那种感觉,就是她如果离开,杨惠娘也不能如往日那般被拉扯回来,而是彻底断开,虽然她总是说着人鬼殊途,但是自来到这里,同她朝夕相处的便就是杨惠娘,她也没法就此丢下杨惠娘,这才冒险入了院子。

    “什么那么长时间?不是就一眨眼吗?”杨惠娘一脸惊诧地回道。

    “我等......”苟雪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横亘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利刃,抬眸望了过去,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自暗处走了出来。

    苟雪慢慢地往后退,退到窗子旁,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才看清女子的面容,脸上急忙扯出一抹笑,道:“姐姐,是我啊。”

    女子看清苟雪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便就收敛,手中的利刃并未离开苟雪的脖颈,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今夜,有人突袭,他们人手不足,这才留了公子一人在屋中,没想到会有人溜了进去,更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过去搭救过一次的姑娘。

    这种时候,再次相见,对于女子来说,不得不多想。对方之前的落难,莫不是真如公子所猜测的那般,是敌人给出的美人计?

    那今夜出现在这儿,怕是来者不善。

    女子手中的兵刃忽而凑近,锋利的刀刃划破苟雪的脖颈,一阵刺痛感传来,苟雪急忙开口道:“姐姐,姐姐,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无意间来的......啊!”

    只见白光闪过,在黑夜中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叮的一声,女子手中的长剑反手一挡,与身后骤然袭来的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苟雪心口一窒,刚刚那一刻,她甚至以为对方要杀了她了,后背的冷汗直流。

    “小雪,后边也有黑衣人来。”杨惠娘刚看着苟雪遇袭,心头焦急,可惜她同旁人无法接触,也救不得人,此时见着苟雪暂时脱险,便就迅速四处打探了下,然而此时周边都是混战着的敌人,无论从哪儿走都不安全。

    苟雪停了一息,她便迅速翻身从窗子爬进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古语诚不欺人。

    她入了屋子,前后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到床榻边,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被绸布掩住的床底,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矮而窄的雕花木,看着很是雅致,空间却是极为有限,若非是瘦弱的小孩,根本就爬不进去。

    苟雪抿了抿唇,走至一旁的柜子处,拉开来,柜子里虽然略微狭窄,但是好歹还是可以藏得下人的。听着外头越发喧闹的声音,苟雪急忙躲了进去,她的身材娇小,这柜子对她来说,不仅不小,还略有空余。

    她伸手拉上柜门。突然,咄的一声,引得苟雪的注意力从柜门的缝隙间看出去,只见已知箭矢直挺挺地扎入不远处的木椅上,外头纷扰的兵器撞击声落在苟雪的心头,令她心惊胆战的,她忽而间想到了那一位毫无知觉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此时外头上了弓箭,他那般躺着,倒是成了一个不会动的靶子。若是运气不好......

    苟雪的目光游移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从柜子里出来,看向床榻上毫无知觉的男子,她缓缓叹了一口气,咕噜着道:“这救命之恩,算是还你了。”

    言罢,她便就掀开床榻上的被子,想要将昏睡的男子抱下来,可是果如她之前所言的,这人死沉死沉的,她压根就抱不起来。

    嗖——

    又是一道箭矢穿进屋子,这一次就扎在床榻边的高几上。

    苟雪手一抖,将拖着的男子松开,男子落在床沿边,咚的一声,那脑袋磕到了床板上。

    “兄弟,对不住,对不住。”苟雪急忙又扶起男子,男子其实很瘦削,但是分量一点也不轻。

    等到第三支箭矢扎进来的时候,苟雪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同样满脸焦躁的杨惠娘,急不可耐地道:“要是惠娘你可以碰到人就好了。”

    她知道杨惠娘生前是一名猎户,不说功夫腿脚功夫如何,至少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我要是能帮小雪就好了。”杨惠娘一脸黯然地看着自己虚幻的手,上前一步,轻轻地搭在苟雪的手上。

    忽而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苟雪的手背涌入,她眼前的杨惠娘骤然消失,苟雪只觉得身体里冒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眨了眨眼,只觉得手中拖着人的分量好似突然变得轻了。

    “惠娘?”

    “小雪?”

    重叠的声音从苟雪的身上发出,苟雪身子一顿,她似乎是想不到此时竟然会遇到这般情况,只是现下这个处境容不得她多想,她弯腰,一把将床榻上的男子拦腰抱起。

    这次,她的动作很利索,稳稳地抱着男子往柜子处走去,同人小心地一起躲入衣柜中,而后将衣柜的柜门关上。

    苟雪扶着男子站在衣柜中,男子身子绵软,自然是站不住的,只能软绵绵地耷拉在苟雪身上,苟雪干脆地与男子相拥而站,体内清凉的气息未曾消失,此时拥着男子,只觉得很是轻松。

    缩在昏暗的衣柜中,苟雪低低地喊了一句:“惠娘,你在哪里?”

    杨惠娘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小雪,我在......”

    “我好像在你的身体里。”

    杨惠娘的话语顿了一下,她似乎很是懵懂,不明白如今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融进苟雪的身体,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哪里,可是却无法操控自己,这情况就好像梦境中当时的苟雪的处境。

    不过如今是反过来了而已。

    苟雪也不懂得现下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只是杨惠娘附身后,她的力气莫名就大了起来,若不然,刚刚她是无法将人抱走的。

    男子身上带着清淡的药香味,苟雪靠在男子的胸膛处,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很平稳,呼吸清浅,拂过她的耳尖。

    苟雪无暇顾及自己同男子这亲密的动作,她只是想着杨惠娘上了她的身,那还能不能脱离开?她可没想同杨惠娘纠缠一生的。

    “惠娘,你可以出来吗?”苟雪低低地问了一句。

    半晌,杨惠娘没有回话,苟雪只觉得体内的清亮气息忽强忽弱,就像是有人在尝试着推门一般。只是单方面的推门却是一场无用功。

    好一会儿,杨惠娘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雪,不知为何,好像缺了点什么,所以我没法出来。”

    苟雪脸色微变,她抿了抿唇,小声道:“要不,你再试试?之前是怎么进来的,你仔细想想,那时候你做了什么?”

    “我记着我想着要帮帮你,然后我的手触到了你的手的。小雪,要不你左手摸摸你的右手背看看?”她现在就在苟雪的身体里,那这个手碰手,也算是她碰了苟雪的手吧。

    苟雪听着这话,她环抱着男子,然后努力地将自己的左手摸着自己的右手背,男子的发丝落下,扫过她的脖子,令她觉得有些痒,她抬起头,想要避开,那发丝又垂落下来。

    她微微嘟嘴,想要将发丝吹开,便就在这时候,衣柜的门被打开。

    光线照进来,苟雪微微侧目,看到的是站在外头的高挑女子,女子盯着衣柜中抱着她家公子,疑似要非礼公子的苟雪,半晌没有言语。

    屋子里一阵沉默。

    “那个,我只是想把他落下的发丝吹开,你们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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