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苟雪这一伙人的运气好,漫天凌乱的箭矢竟然是只擦破了肖勇的胳膊,他们便就有惊无险地冲到了河岸边。

    离得近了,苟雪才清晰地看到那一座浮桥下窸窸窣窣地潜浮着不少人马,正悄无声息地渡河,若不是苟雪他们突然出现,或许这一行人真的能够顺利地从湍急的浮桥下游潜过去。

    后头的人马追得紧,不,不应该说是追得紧,应当说是逃窜得极快。明晃晃的刀刃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下显现出令人惧怕的杀意。

    苟雪看了一眼那一座摇摇晃晃的浮桥,身后的人马已然挤了过来,岳云他们手中的长刀沾染着猩红,肖勇将平安绑在怀中,一边护着人,一边斩杀周边汹涌而来的敌人。而程永田背着昏迷的黎杰,左支右绌,明显地应付着极为吃力,好在楼琳琅时不时地搭把手。

    此刻,苟雪才发现楼琳琅原来不是只有弓法不错,她的刀法也不错,手中的细长的刀锋划过,一道道的血痕在敌人的身上绽开。

    岳云一刀划开身边扑过来的敌人的脖子,抬脚将人踹开,凑近苟雪,开口道:“大人,上桥。”

    苟雪看了眼浮桥下扯着桥墩的人影,她咬了咬牙,回声应道:“好,岳大人,咱们过桥的时候,想法子将浮桥点燃,引起城中卫兵的注意,咱们是大雍的人,回的是自己的地方,闹出大动静来,对我们有利。”

    “是。”岳云低声应道。

    在岳云等人的竭力保护下,苟雪往浮桥上挪去。她率先踏上了浮桥,虚虚的浮桥在有人上来后,更是晃荡得厉害,让苟雪几乎都要站不稳身子。

    摇摇晃晃间,苟雪一行人走至到了浮桥的中间,突然间,浮桥上一阵剧烈的晃荡,苟雪几乎稳不住身形,她整个人便就跌跪在桥上,抓着浮桥板结之间的缝隙,勉强才没被甩下去。

    苟雪往后看了一眼,注意到后头乱战的一行人间,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马也上了浮桥。先前是苟雪等人目标小,运气不错,在这一群人的混战中,侥幸地脱了出来。

    此时,这一行人上了浮桥,便就让人将视线落在了前头跌撞着前行的苟雪等人身上。

    “不能让人过去。”

    昏暗的月色之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后簌簌而来的箭矢便就扑向了苟雪一行人。浮桥下的人在拉扯摇晃着桥墩子,浮桥晃动地太厉害,突然间不知道是哪一个桥墩子失了踪影,这浮桥陡然一倾,便就往一旁坍塌下去。

    浮桥上满是河水,桥面光滑,苟雪手下一溜,便就控制不住地往桥下滚去。

    “扑通!”

    “雪大人!”

    岳云伸手去抓倾滑下去的苟雪,然而苟雪滑落的速度太快,他伸出的手只是抓到了苟雪的衣袖,撕拉一声,衣袖扯下了一小块布,而苟雪也随之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岳云看了一眼手中的碎布,丝毫不曾犹豫地跟着跳入了河中。

    接连的扑通声,楼琳琅等人跟随着一同入了河。

    岳云一行人的水性都不错,入了水以后,很快便就从水流中冒出头来,一出头,他们便就又迅速潜入河中,在他们潜下去的那一刻,数支箭矢也扎入了河里。

    短促的惨叫声从河里传出,很快翻涌起一抹暗色,随后便就看到河底翻起数具黑衣尸体。正是先前隐匿在河墩子处的兵卒。

    后头不知道是哪一队人马射出的箭矢,恰到好处地扎穿了这些兵卒,替苟雪等人免除了些许危机。

    “咳咳、咳噗......”苟雪从水底浮起,她呛咳出些许河水,抱着不知道打哪儿飘来的桥墩木,勉强飘在了河面上。

    她喘了一口气,伸手勉强拂开面上贴着的湿漉漉的发丝。苟雪朝着周边看了看,可是却什么都看不清,她无助地在河里沉浮,周边是汹涌的水波。

    “杨哥,你......”苟雪才张口,便就让湍急的河水灌了进来,她转头呸地一声,将河水吐出,“多谢了。”

    苟雪不怎么会水,至少在这湍急的河水中,她根本不可能动弹。若不是跟着身边的杨无战及时上身,搭了这一把手,又勾上了这桥墩木头,她怕是早就沉入河中,随着水流不知道被卷到何处去了。

    【雪大人,平安......我想找找平安。】杨无战急躁地看看翻涌的河水中的某一处,他恳求着道。虽说如今是用着苟雪的身子,杨无战却还是很有道德地同苟雪说上了这么一声,而不是随意地自作主张。

    毕竟如今在这湍急的河水中,稍有不慎,怕是就会让苟雪搭上命。

    苟雪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拥有优秀品德的正直少女自然是有尊老爱幼的心,她在心头叹了一口气,道:“便就依着杨哥的意思办吧。只是这身子骨,还请杨哥注意点使用。”

    虽说之前‘土地爷’说过,尽量少让人附身,可如今这情况,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了。

    ‘苟雪’的身子很是灵活地在湍急的河中缓行,确实如杨无战所言,他的水性很不错,应当说是很好。就是如今这般暗涌汹汹的河水中,也游得极为顺畅。

    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加持,‘苟雪’此时的身子里涌动着不一般的力道,这湍急的水流也不会成为她阻碍,她迅速朝着水中的某一处游去。

    水流之中,似有黑影涌动。

    ‘苟雪’利索地避开一具翻涌而下的尸体,目不斜视地朝着斜上方游。冰冷的河水不断地拍在苟雪的脸上和身上,冲得她几乎无法前行,哗啦啦的河流声在‘苟雪’的耳边嗡鸣,令她听不清其他人的声音,遮掩住了河水里的惨叫声。

    ‘苟雪’很是执着地继续往前,她选择的路线,恰好地避开了生死纠缠的敌人,河水中的腥味很重,那是血的味道,一旦在河中失去了生命,便会很快被冰冷的河水冲下去。

    她是斜逆着水流的方向游,好一会儿,‘苟雪’游得缓了缓,她的目光落在在河中凸出的石块边的人,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眉眼间露出一抹笑,眼中的欣喜令吃力地抓着石缝的肖勇很是惊艳。

    他看着‘苟雪’朝着自己游过来,看着那动作,应当是来救援自己的。

    肖勇心头一暖,眼窝里一片潮热,这小娘子娇娇弱弱的,却这般义气。他稍稍哽咽,而后哑声道:“雪大人,不必来救属下。属下能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就被一道人影撞了过来,嗖的一下,人就跌入了水中,他倒是还记着护着怀中的孩童。在水流浮沉间,肖勇就看到‘苟雪’奋力游来,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慈爱,呸,应当是他看错了,什么慈爱,那分明是战友情谊。

    若是这一次,能够逃得一劫,他往后定然会好好感谢雪大人的。

    冰冷的河水将他拍下,也将他散乱的心绪拍散。

    ‘苟雪’努力朝着人游去,看着前方在河水中起起伏伏的肖勇,她的视线是落在肖勇怀中的孩童身上,迫切地朝前游着,周边太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顺着水流的速度,她游得快了许多。

    河水中有不少被冲下来的桥墩木头,‘苟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块,这便就让她的速度又慢了一程,因此肖勇便就离得她又远了一点。

    ‘苟雪’看着这情况,她咬了咬牙,干脆不管不顾地朝前游,身后一截桥墩木头顺着水流被卷了下来,嘭的一声,撞在‘苟雪’的后背上,‘苟雪’只觉得喉头一甜,力道倒是松了一程,但因着水流往下冲的速度,倒是将她冲向了肖勇。

    她心头一喜,眼看着肖勇就在面前,视线掠过肖勇的胸口,看到绑在他身前的平安,也顾不得刚刚那一撞之下的痛楚,吃力地游了过去。

    忽而间,一道浪头卷了过来,将‘苟雪’和肖勇打了下去。

    ‘苟雪’瞅着肖勇沉下去的方向,猛地一扎,潜了过去,伸手将人捞了起来,她拽着捞起来的男子的后衣领,努力地朝着河岸边游去。

    昏暗的月色下,可以看到湍急的河水中,不断浮起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苟雪’浑身都湿透了,心头却是撑着一股子气,好似燃烧着一缕心火,支持着她游到对岸。

    岸边上的城墙似乎有了动静,或许是这一头的杀戮终于引起了城里卫兵的注意。自然,这个时候没有人发现城里的卫兵未免太过迟钝,这河岸边的打杀和喧嚣声持续了这般一段时间,竟然迟迟未有卫兵前来查探。

    这可是钦州战场,钦州城的将士应当是处于高度戒备之下,怎么会如此懈怠?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有时间多想。

    ‘苟雪’吃力地拖着身后的男子,好不容易靠近了河岸,便就又让一股浪潮拍打开去,她吐出口中涌入的河水,咬牙继续往河岸边靠近,一点点地靠上河岸。

    便就在‘苟雪’几乎脱力的时候,河岸边有一双手,搭了过来,将‘苟雪’以及她始终拖着的人拽了上来。

    ‘苟雪’喘息着躺在地上,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一抬头便就看到一身轻甲着身的卫兵,那是钦州城里的将士。

    也就是自己人了。

    ‘苟雪’没在意对方警惕的神色,而是转头看向同自己一起被捞上来的人,不过一眼,她便就整个人惊跳起来,她撑着身子扑了过去,仔细一看,这人不是肖勇?平安也不在他身上?

    她转头朝着周边人看去,周边都是昏沉沉的,‘苟雪’根本看不清,只是她来不及多想,便就迅速朝着河中跳去。

    站在她身旁的一名将士眼疾手快地将人拽了回来,低声吼道:“你不要命了!怎的还往水里扎?”

    大抵是看着‘苟雪’不过是一名孤弱女子,又见着人死不都不曾松手自己的同伴,那将士对于这突然而来的‘苟雪’倒是多了一丝软和。

    ‘苟雪’拼命想要扒拉开伸手拦着她的手,可惜脱力的双手怎么都使不上劲,她沙哑地对着河中喊道:“肖勇!肖勇!”

    “肖勇!平安!”

    她喊得声嘶力竭,话语里透着浓浓的担忧,听得人揪心。只是这话中未曾得到任何的回应,城头上影影绰绰地点亮了不少火把。转瞬之间,那河中乃至河对岸的战斗在钦州城的将士动手的这一刻,便就戛然而止了。

    ‘苟雪’的情绪太过激动,那身后的将士手起掌落,便就将人打晕。

    “何人敢动雪大人!”

    “放手!”

    “放人!”

    怒吼声自河岸边传来,揽着苟雪的将士不由得一愣,抬头便就看到一身狼狈的数人从阴影处走出,楼琳琅手中的长弓已经拉满了弦,冰冷的箭头对准那名轻铠将士的喉咙。

    而岳云则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看到那一名将士的时候,心头一惊,随后就会一喜,沉声道:“程荣兄弟,好久不见。”

    听到这声呼唤,轻甲将士定睛一看,仔细打量一番后,赫然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不由得欢喜回道:“岳兄弟,你怎么在这?”

    岳云摆了摆手,倒是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就听得肖勇咋咋呼呼地道:“这位兄弟,你怎能对雪大人动手!”

    他心疼地走上前,想着刚刚苟雪那急躁的呼喊,以及想要入河救援自己的情景,心头一热,伸手将昏过去的苟雪接过,顺带着还将程荣推了一把。

    程荣往后退了两步,疑惑地道:“这、这到底是谁?”

    “督察使大人。”

    “督军府幕承使。”

    “兵部右司郎。”

    接连数个身份从岳云等一行人的口中说出,程荣听得糊里糊涂的,他盯着此刻已然昏迷的苟雪,心头一片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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