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都说亲人皆去的孩子都十分自强独立。

    但更多的情况是,没有了依仗后,孩子会很长一段时间沉溺于悲伤和痛苦之中,进而走向通往低谷。更有甚者会因为自身的遭遇而对世界产生仇恨。

    李遥映自认为他三者都不是。

    父母的去世就像是割掉了他一半的心脏。但父母在世时,他的喉咙又像是被塞了一块石头。

    在,是窒息;没了,是痛苦。

    零零总总加起来揉拧成了一团烦躁。烦躁郁闷是有,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该做的都做,不该做的也绝不会去做。

    上个月,有高三同学投诉枝头的鸟叫叽叽喳喳扰人心烦,学校为了给学生们一个安详的学习氛围,特地在鸟巢里涂了老鼠药。翠鸟占了一点药,最初的症状便是从喉咙里溢出嘶哑割裂的声音。

    李遥映此时的感受就和那只的翠鸟一样,惊愕掩盖过了痛苦。

    “可恶!”

    曲乔盈眼里泛着癫狂,完全忘了理智名为何物。她几个大跨步上前,双手扩成弧状,一把扼住李遥映的咽喉,死死勒住,犹如细蛇奋进全身力气绞杀大数倍的猎物。

    “当初那篇报道实属不尽责,怎么没把你从出生开始犯的事情一一查清写出来......当场枪毙算是便宜你的,你这种人就应该被唾沫给淹死!不对,你怎么可能会有羞耻心,反正把你剁成肉泥都弥补不了那些女孩子的痛苦!”

    把李遥映逼退好几步,曲乔盈还没有松手,似是真下了狠心。

    她本来终于通过了高考的磨难,学着喜欢的专业,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一方面,为了尽量避免给原身的添麻烦,学习得跟上,作业要做,笔记要写,考试要认真对待;另一方面,为了帮助李遥映走正道,她不得不厚着脸皮,拿别人的身份去做一些会被大家贬损的事。

    结果呢,一切都换回了什么!?

    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天生的坏种!

    救赎?救赎个屁呀!

    发癫,她要发癫!

    喉结似是快要被拧变形了,李遥映终于反应了过来,抬起双手用力分开卡在脖子上的手,然后奋力一推,大喘几口气,充血的状态消退,想破口大骂,可字句还未溢出嘴角,一股呕吐的欲望直冲天灵盖。

    扶着墙壁干呕了好几下,他擦了擦嘴角:“想坐牢非要用这种方式吗!?”

    他话刚落,只见方才还满眼疯癫的曲乔盈身形摇晃,捂胸口浑身颤抖,脸比鬼白。上一秒一身牛劲,下一秒便脆弱如断了线的风筝。

    少女神色真如淹水濒死一般的痛苦,白眼一翻,身子跌落,李遥映不禁惊慌,手比脑子更快地伸手接人。

    怀里的少女像是南方冬天湿冷的大衣,又冰又带着潮气。

    李遥映心下惊异,一手环着曲乔盈的肩背,另一手掀开她额前的碎发紧贴,立马感受到了一股股渗出皮肤的细密的冷汗。

    “该死。”

    李遥映低声咒骂了一句,接着双臂一抬,一把将曲乔盈横抱起,转身向校医务室小跑去。

    行课期间的校园静谧无人,路上畅通无阻。若是换做往日,李遥映最喜欢这种祥和的氛围,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静反而是一种可怕的预兆。

    他边跑边低眼看怀中双眼紧闭、嘴唇咬得出血的少女,瓮声瓮气地警告:“要死可以,不许死在我怀里。”

    曲乔盈听得迷迷糊糊,一字一顿,呼吸间带着沉重的喘息声。“我偏要...死在你的怀里。好让你...早点....”

    她脸色苍白地枕在胸前,明明都快疼到昏厥,却还是倔强得不行。李遥映没听懂,只当她在胡言乱语,冷笑一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曲乔盈方才的一两句回应已经是竭了全身的力气,此时再想多说一个字都难。可她天生不是个服软的个性,伸出原本捂着自己胸口的手,一把揪住李遥映胸口的衬衫。

    初秋的天气只是微凉,男生的体质又强悍,李遥映在早晨只随手抓了一件夏日的薄衫来穿。

    夏衫如纸薄,少女刻意留着的粉色指甲平时看着软糯可爱,此时却比猫儿的爪锋利,隔着夏衫一下子挠到了少年的皮肉。

    不知道挠到了哪里,李遥映倒吸一口凉气,脸颊腾红,低头呵斥:“你——”

    胸前的少女眉头仍旧紧缩,那攥着衣衫的手还牢牢地握着,但呼吸的频率比最开始缓和不少,开始渐渐变得绵长,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心中本来憋了一团火,却发现根本无人在意,李遥映有苦说不出。他拧了下眉头,微卷手臂将人往怀中托得更稳,穿过长长的空地,向校医务室所在的行政楼走去。

    全时中学作为私立学校,除了学习以外,特别重视同学们其他方面的发展。

    多样化的运动设施,再加之活泼好动的青春期学生,校医务室几乎每天都能定量接收到学生。

    上一个膝盖擦伤的同学刚走,张文慧正在归纳纱布、碘伏瓶,忽然又听见一阵轻缓却稳当的脚步声,不禁叹了口气。

    当初她可是奔着校医务老师工作很清闲才投递的简历,结果这才上岗不到两个月,每天都是治疗不完的同学。

    私立学校的学生们娇气,芝麻大的小事就要‘莅临’校医务室。个别同学还刁蛮的很,一边让她帮忙看伤开药,一边还说要是效果不好,一定要让家里的父母投诉。

    要她说,这年头医生不好当,老师也不好当,但最不好当还属医务老师。明明两个都不是服务业,叠加起来却比服务员还受气。

    “老师。”

    又来了。

    张文慧停止了脑内的碎碎念,挂上温和的笑容,转身问询:“怎么了,这位同——咦!”

    门口,个子高大的少年俊美无俦,微卷起的袖子露出了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横抱少女的模样就似拥着一只小兔小猫那般轻巧。而他怀中的少女此刻安安静静地躺着,侧着脸让人看不清全貌,却平白让人觉得她很信任抱着她的人。

    张文慧的心里一下被青春两个字给击中。

    果然校园小说诚不欺我。

    “老师。”李遥映蹙了下眉头,催促道。

    “哦哦,不好意思。”张文慧拍拍左脸,提醒自己快清醒起来,接着走到里间,拉开避帘,道:“你把那位女生带到这里来。”

    李遥映走了进去,轻轻地把人放在床上,接着退后,又将避帘拉回去,说起事情的经过。

    “大概是这样。突然开始心脏疼。”

    “她有没有心脏方面的病史?”

    “不清楚。”

    张文慧皱了皱眉,又用全时中学才采购的仪器听了一遍少女的心跳,有些不确定:“她好像只是睡着了。”

    听见收拾仪器的声音,透过窗帘,李遥映看了眼床上的曲乔盈:“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诶,等等。”

    张文慧手忙脚乱地把医药箱往柜子上一放,快步绕过避帘,将准备转身离去的李遥映拦住:“同学,老师接下来还有事。虽然有监控,但那位女同学一个人睡在那里还是不安全。你们是同班同学,相互照应一下。”

    见他嘴角紧抿,似乎有点抗拒,她立即说:“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听老师的话,老师很快就回。”

    十七八岁的学生们生活单调,各位老师的八卦也算是日常调剂品之一。

    班上同学们在谈论学校老师的时候,李遥映也听了一耳朵。

    当时有同学说新任的校医务老师似乎很怕和别人长时间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看着稳重走出医务室,跨过门口那一刻又脚步生风的张文慧,李遥映一边惊讶班上同学的观察力,一边诧异自己还记得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是许多瞌睡虫少男少女的救命之星,以每分钟四百米的速度冲刺,从教学楼到食堂,可以好好的来一顿豪华早午餐。

    学生们在空旷的平地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一阵阵嘈杂的交谈声传入校医务室,曲乔盈睫毛微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缓了好一会儿,然后环顾四周,发现是校医务室,李遥映正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沙发上闭目休息,皮沙发黝黑光亮,搭在上面的手白皙修长,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指尖微微一颤。

    曲乔盈赶紧闭眼继续装睡,但李遥映已经放下撑在下颌的手,掀开眼皮一看:“你醒了。”

    装不了了。

    曲乔盈睁开眼睛,干脆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点了下头。

    李遥映起身拿起小桌上才买的餐点,走到床边:“老师说你体虚,让你吃点东西补充一下。”

    曲乔盈接过,低着头捏了捏塑料瓶装的粥,瓮声瓮气:“谢谢。”

    她有些不好意思。

    回想起几十分钟前,她都快把人掐死了,结果人家还特地送她来医务室,而且又陪护了一段时间,也算是善良。

    不过她怎么会想要掐死人家,以前也没这么颠呀。

    真是丢脸。

    曲乔盈瘪着嘴:“那个什么,对不——”

    “昨天的误工费一百,之前的掐伤五百,精神损失费一千。误课费案学费算,两节一百。还有这八块的饭钱。一共一千七百零八,请结一下。”

    李遥映站在病床前,摊开手,半点不理女孩面上诧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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